往事未成烟 风云复再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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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四日,正光才想起教丘长生一事,于是自作主张,在每一类绝技中各选了一样,分别是偏花七星拳、大慈大悲千叶手、拈花指、拈花擒拿手、蜻蜓点水提纵术、醉八仙棍法和燃木刀法,将这七般绝技的种种运气要旨,一一说与丘长生听,讲到妙处时,忍不住便要手脚比划一番。丘长生观听了数日,逐渐领悟到理气之道,要知《八脉通体经》本就是集七十二绝技大成,跟正光所讲解的诸多要旨不谋而合.他原先不懂得如何运气,偏偏体内却是真气满盈,初始还不受其害,但一经触发,便大泻千里,自身无法加以控制,此时得人点解,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倏忽过了月余,丘长生自觉体内真气不似之前那般冲荡,有时禁不住正光的催促,便提气使练起燃木刀法来,使了数十招,又感气闷欲呕,当下也不敢强练。
过了几日,正相命弟子来传丘长生,要他到戒律院去。正光喜道:“正相师兄定是要考查我教的怎么样,然后再伺机传你拳法和掌法绝技,呵,哈哈,他想不到你早已经学会了。你见到我师兄之后,先使出七星拳,再耍一套千叶手,保管他惊得合不拢嘴。”丘长生笑道:“那是一定吃惊不小。”正光得意畅笑,连连挥手道:“你快去,快去!”
丘长生跟着那名僧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座森严的殿堂,走过里头的院落,在一条走廊尽端停下,右侧是一间房舍。那僧人进去通报,不一刻转身出来,合十道:“师叔祖有请。”
入得房内,见正相坐在当中一个蒲团上,于是躬身说道:“晚辈拜见大师!”正相站起身来,说道:“一月不见,少侠气色好了很多,真是可喜可贺。”丘长生道:“都是几位大师的功德。”正相点头道:“我那师弟虽是童心不化,但在武学上的造诣,却不在老衲之下,少侠资质甚佳,想来已有所悟。”丘长生道:“大师过奖了。”正相道:“指法、擒拿手和身法三类绝技,少侠都学了哪些?”丘长生道:“指法是拈花指、擒拿手是……”正相微微一笑,道:“拈花擒拿手,还有蜻蜓点水提纵术是不是?”丘长生微感惊愕,道:“是,大师明鉴。”
正相道:“以师弟的性格,我猜想他多半是教的这三种。少侠可否将这几项绝技演试一遭,老衲想看看少侠到了怎样的境地。”丘长生道:“是。”当即从拈花指起,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待使到拈花擒拿手中的‘拈花提壶’一招时,正相忽然道:“且慢!”
丘长生停下手来,不解问道:“这一招……可是练错了?”正相低头沉吟,来回踱步数次,忽然转身问道:“你这一招看似‘拈花提壶’,但左手反掌时,却隐含了大慈大悲千叶手的‘渡劫涅槃’,而右手拇指、食指和中间拈拢之前这么一划,又像是燃木刀法中的‘横断秦岭’,难道……难道我师弟已将这两样绝技传给了你?”丘长生大为惊服,原来他刚才练到这一招时,脑海中确实闪过了千叶手和燃木刀法的招式,手上不自觉地就使了出来,想不到这一细微的变化,竟能被正相察觉出来,当下也不敢隐瞒,将正光所教的七样绝技说了出来。
正相摇头说道:“胡闹,胡闹。”他虽是这么说,脸上也并无愠色,过了一会又道:“既是如此,少侠不妨将其余几样绝技也演练一遍,只是这燃木刀法过于刚猛,你此刻还不宜修习,这样罢,这一路刀法你只使招式,不动内力。”
丘长生道:“是。”将偏花七星拳等一一练了出来,待练到燃木刀法时,便以手掌代刀,比划那八十一式凌厉刀法。正相看毕露出喜色,说道:“很好,很好。少侠内伤在气,所谓气顺百顺,万法随心。方丈师兄要你修炼诸般绝技,旨在让少侠明白运息之道,你能不拘泥外在招式,懂得变通,那是好得很。”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师弟更在意招式的妙趣,其中有些内在要诀,可能未详加点明,就由老衲再叨唠一番。”丘长生拜道:“恭听大师教诲。”盘膝坐下,静听正相点教。
这一晃又是过了五日,丘长生对运气的法门,悟识更加精进一步。正相说道:“老衲所知的要领,已全数说与了少侠听,至于内家功绝技,本寺中要属方丈师兄修为最深,少侠请随老衲来。”引着丘长生,再次来到了正德的石室。正相合十道:“方丈师兄,丘少侠已明习指、掌、拳等诸项绝技,颇得调气周理,余下的最后一道关卡,请师兄代为指点。”
正德道:“少侠请坐,待老衲探一探脉息。”丘长生依言在他身旁坐下,伸出左手。正德三指搭上,探了片刻,说道:“柔气已趋平缓,罡气时隐时现,想来少侠这些时日习练的,是诸如拈花指、拈花擒拿手等宽柔绝技,而非大力金刚手、大摔碑手那般至刚至猛的招数,所以对刚阳真气的运用,还未明其中窍道。”
丘长生惊想:“方丈大师果然了不起,他一搭脉搏,便能推想出我练了哪些功夫,并且说的分毫不差,可见他的修为见识,实乃世所罕见。”说出了正光、正相两位大师传授的七样绝技。
正德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老衲就教你一门纯阳内功心法,叫做心意气混元功,又称‘少阳神功’。这门内功跟《八脉通体经》相比,或许尚有不及,但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其中的根本要旨,亦无多大分别,更何况这两者系出一源,少侠只需明白这中间的种种呼吸、运气、吐纳、搬运之法,然后加以调节自身体内的阳气,便可功德圆满。”
丘长生道:“是,请大师指教。”当下正德将心意气混元功慢慢念了出来,那口诀也不长,还不足千字,却是博大精深,非同小可,每一字寓意深奥。正德先要他用心记住,然后再一句句剖析解释,又点出如何嫁接至其它内功心法。丘长生悟性原是极高,但正德说的每一句,却仍是教他思索上大半天,往往是废寝忘食,朝夕不分。他感悟越多,越觉其中奥妙无穷,好似一个身怀巨资、偏偏又懵懂无知的人,突然发现了黄金的妙处,令他欣喜抓狂,欲罢不能。
这一日行功完毕,自感丹田似盈似虚,八脉若暖若凉,说不出的舒服享用,忍不住大喝一声,左右手同时化掌,呼呼呼练了一套燃木刀法,收掌伫立,体内并无半分不畅,更让他奇怪的是,原先蓬蓬欲胀的真气,此时竟是悄然无息,几乎难以捕捉,寻思道:“方丈大师曾说过,一人内功的高低,可从他眸子的精光、太阳**的凹鼓、鼻息的长短轻重判断出来,但九九终会归一,如若他内功真是练到极致,自是能将内息隐藏于诸**之中、精华收敛在璞质之后,外表看来,就跟常人无二,这便是返璞归真,难道……难道我……”心头怦怦乱跳,几乎要破胸而出。
忽听得南首‘咚咚咚’大响,显然是有人在撞钟,丘长生在寺中呆了有两个多月,寺僧早晚功课的钟声,早已听过不知多少遍,自是熟悉异常,但此刻传来的声音,却跟平素里的钟声有些不同,不像以前那般缓和,而是紧密急凑,连续不断。丘长生心想:“莫非寺中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好奇心立起,循着钟声方向行去。
一路上见到许多僧人,都是神情严肃,相互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疾步往南而去。丘长生正感奇怪,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旁风声一响,转身看时,那人已转到了另一侧。他大惊之下,左手向后劈出一掌,以防对方欺近身前,腰身顺势扭转过来,右手翻腕外扣,使得是拈花擒拿手的‘拈花封雨’,封住身前三尺范围。却见那人右手忽上忽下,绕过左侧,直拍向自己胸前。丘长生一惊,脱口叫道:“乘风破浪!”这一招却是大慈大悲千叶手里的招式,两人一来一回,只不过是瞬间的事,丘长生往后跃退数步,这才看清那人是谁,笑道:“正光大师,你好啊。”
这人正是童心未老的正光,他伸了伸懒腰,笑嘻嘻道:“很久没跟人过招了,小朋友,你这拈花擒拿手的功夫练得不错,来,咱哥俩再拆它千儿八百招,让我过过瘾。”卷起衣袖,作长久之战的架式。丘长生摇手道:“大师要考量我的武功,那可先不忙,这钟声……”正光‘哎呀’跳了起来,说道:“是啊,险些忘了大事,方丈师兄要我们过去,这可耽误不得。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就回来找你比划……”‘比划’两字还未落,他已窜在了远处。
丘长生恍然:“原来是方丈大师在召集寺众,不知是为了甚么,左右无事,去瞧瞧热闹也好。”于是跟在众寺僧的身后,走过一座座房舍殿堂,来到了大雄宝殿前。
寺中殿堂极多,各自供奉的佛像也不尽相同,譬如天王殿供奉的是弥勒菩萨,观音殿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地藏殿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而大雄宝殿作为佛寺中的正殿,集佛尊释迦牟尼师徒、十八罗汉、三大士像于一堂,是整座寺院最为庄森肃穆之处。丘长生跟到殿门前,不敢擅自进去,朝里头望去,只见殿上已集了将近千人,兀自不断有僧人走进去,各人按辈分年纪排站,人数虽多,却没人发出半点响声,此时钟声已经止歇,尤显得寂静异常。
殿内靠外侧一人忽然叫道:“丘恩公,可见到你老了。”跳出来一个白须老翁,须发蓬乱,左眼老大一块淤青,似乎刚被人打了一拳。丘长生凝神看了看,认出他是有七位如花似玉的‘蔡老爷’,曾在壶关的酒楼上见过。他已是步入古稀之年,比自己少说也大了四五十岁,此时骤然听他叫自己‘恩公’,又说‘你老’,倒是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蔡老爷这一声叫唤,立刻又有数十人抢了出来,将他围在中间,也是‘恩公’长,‘大侠’短的倒拜。丘长生一一看去,辨得他们都是当日在酒楼上参与斗内力的人,‘洛烟客’赵老三、‘纵横一十九’古道人、头陀、乞丐、酸秀才,还有那山东郎中华二佗等等,豁然都在其中,却不见鲁不醉和杜老酸二人。这些人身上都挂了彩,有的脸上高高肿起,有的拄着树杖,单脚着地,另一脚却高高抬起,还有的用外衣裹在胸前,衣衫上兀自不断有鲜血渗出,显然受了利器之尚,而且伤了才没多久。
丘长生见他们虽然有伤在身,但看到自己后,却人人脸色兴奋,热情激动不已,决然是出于一片真诚,当下抱拳向众人招呼,心下却暗自奇道:“这些人武功都不弱,谁有这么大能耐,居然能连着伤了他们?这可令人费解,啊,难道又是他们自己相互厮斗了一番?”
只听得正德大师道:“丘少侠来了,很好,请入殿内详谈。”丘长生道了声‘是’,在众人的拥护之下,走了进去。

殿堂上首坐着两人,分别是正德和正相,丘长生向二人行完礼,忽听得正光大师在右侧叫道:“小朋友,快来看,快来看!这两人有趣的很。”扭头看去,却见他笑的合不拢嘴,仿佛见到了一件极为稀奇古怪的事,右手不断向自己挥摇,左手指着身旁躺着的两人。
那两人头顶向外,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其中一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此时正值仲夏时分,即便是一朝一晚,也是处处透着暑气,热得令人心烦意燥,但这人却好像全然体会不到丝毫热气,不但将身子卷缩在被子里,就连头部也钻进去一大半,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饶是如此,他还冷得直发抖;另一人却截然相反,似乎置身在火盆之中,上身打着赤膊,裤腿高高卷起,蒲扇大的巴掌无力地上下挥动,汗水如井泉一般,从他身上渗了出来,流淌到地面上,浇湿了一大片。这两人身旁各自有一名般若堂的僧人,看情形是在给他们查找病因。
被窝里那人道:“你奶奶的,巴掌扇来……扇去,想冻死某……某家不成?”声音轻微虚弱,牙关却咯咯大响。丘长生吃了一惊,听出这人分明是鲁不醉。赤膊那人道:“冻死总比热……热死好,你是生在福……福中不知……,这热……热……热……”只说几句话,汗水冒出更快。丘长生又是吃了一惊,脱口说道:“鲁帮主?杜帮主?”快步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二人,正是鲁不醉和杜老酸。
正光笑着问鲁不醉道:“喂,你这是练得哪门子功夫?可以在大热天享受凉滋滋的味道,这可是一门了不起的武功,你传给我好不好?嗯,不成,不成,被冻死的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啊哈,这样罢,你只传我一两成的功夫,那就不用冻得盖棉被了。”不等他回答,转身对杜老酸道:“你这门功夫用来取暖是再好不过了,也传我一两成,那我岂不是四季如春。呵呵,嘻嘻,妙得很!”越想越得意,独自在一旁乐翻了天。
鲁不醉探出头来,拉长了苦瓜脸道:“丘……恩公,有强敌来……找你为难,快……快些走罢。”丘长生大惑不解,问道:“甚么强敌?为甚么要跟我为难?”杜老酸道:“就是那他……他妈的……西夏密宗,兔……兔崽子……敢到咱们中……中原称王……称霸。”
丘长生惊愕不已,待要相问,却见他们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露出痛楚神情,只好作罢,心想:“难道他们是被密宗的人打伤的?不知是为了甚么缘故,怎地又说要找我为难?”
正满腹疑问之际,只听得正德道:“玄因、玄心,你们查得怎样了?”为鲁杜察看伤情的两名僧人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那名叫玄因的僧人道:“回禀方丈,这位鲁施主是中了阴寒掌力,伤及肝脾六腑,寒气聚而不散,侵入了奇经八脉,所以才会交寒难挡。”玄心道:“杜施主受的内伤,也是相差无几,只是掌力恰好相反,属烈火真气,灼人经脉,犹如火烧。”
正德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玄戒,你熟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这一寒一火的掌法,可有些眉目?”玄字辈的僧列中走出一人,说道:“据弟子所知,峨嵋派的柔云绵功、青城派的化冰掌、江南白家的寒气三十六路点打手,都是至阴至寒的功夫;至于以刚火内力见长的武功,也是不胜枚举,点仓派的霹雳神功、华山派的赤火追魂拳、‘铁面枯手’伏笑灭的枯荣掌,还有我寺的大力金刚掌、燃木刀法等,皆属于这一类别。但依弟子看来,打在这两位施主身上的两掌,比之化冰掌、赤火追魂拳等,要阴毒霸道了许多。”顿了顿又道:“听说密宗有黑白两位使尊,黑使尊叫摩西里,白使尊叫勒耳玛,两人师从同门,但所学的功夫却迥然相异。摩西里练就了一身寒毒内功,能在盏茶时辰内,能化气为水,再化水为冰;勒耳玛却是炙气凌人,双掌如火球,掌风所到之处,草木烤成灰烬。这些传言,或许有夸大其词之嫌,但由此也可见一斑。弟子猜测,鲁施主、杜施主受的掌伤,多半是跟这两人有关。”
众人听他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古道人接口道:“这位大师说得一点不错,当时我离得鲁兄和杜兄不远,先是感到一阵寒气逼人,跟着又是热气扑面,然后就见他们倒在了地上。发掌的那两人的确是一黑一白,蓝眼高鼻,服饰极为怪异,一看便知是番夷外人。嘿嘘,真他妈的晦气,被夷狄小王八欺负到家了。”他门牙被打落了七八枚,说话时大为漏风,颇有点含糊不清。
古道人这一骂,立时引来其他人的附和,酸秀才道:“可不是,我堂堂大汉子孙,岂能任由夷人胡作非为。”华二佗道:“说得好,龟儿子在中原武林搞风搞雨,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们想到嵩山来撒野,可也太不把少林寺放在眼里了。”“干脆咱们跟着方丈和尚,再和龟儿子干上一架。”“想要为难丘恩公,就算少林和尚答应,咱们也不答应。……”
丘长生听说话虽是粗俗,但对自己却甚是尊敬,心下一阵感动,说道:“众位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道人道:“这事说来话长,当日恩公……”丘长生道:“大家都是朋友,恩公、大侠的称谓,我是承受不起。”赵老三道:“当日大伙在壶关性命相博,多蒙公子出手相救,我等才保住性命,这一声恩公,是一定要叫的。”丘长生道:“小事一桩,何必客气。”赵老三挣红了脖子,道:“我们这里数十人的性命,怎能算是小事。”丘长生道:“总之大家平安无事,那就好了,恩公的称呼,今后还是免了罢。”蔡老爷道:“既然恩……你老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拂逆,今后改称丘大侠就是了。”
丘长生听着仍是十分便扭,但心想此时不宜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也不再反驳,说道:“古道长,请你继续说下去。”
古道人道:“当日大伙送你老来到少林寺后,谁也没有离去,于是就在山下的客栈立驻扎下来,等着你老伤势复原。”丘长生心想:“他们倒是有情有义,一等就是几个月。”说道:“那可多谢你们了。”古道人道:“你老大仁大义、不计前嫌,咱们就算是等上三、五年,那也是应该的。这两个多月来,一直是风平浪静,谁知今天早上来了一伙人,张口便问你老是不是在寺中,他们似乎早已查知了此事,所以开口向大伙询问,不过是想再次求证而已。我们都感到很奇怪,又不知对方是甚么来头,只是见他们神态极为傲慢,大伙都看得有气。正在这时,那一黑一白的两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杜兄脑筋转的快,马上想到了那甚么黑白屁尊,便问他们道:‘你们是西夏密宗的人?’有个瘦子嘿嘿笑道:‘算你还有点眼见。’大伙一听他们是密宗的人,顿时火冒三丈,朝他们大声喝骂起来。”
丘长生奇道:“那又是为甚么?”赵老三道:“你老在寺中呆了几个月,不知道近来武林中发生了几桩大事,中原四世家先后被灭,便是拜那些蛮夷所赐。”丘长生大吃一惊,问道:“四世家被灭了,这可是真的?”赵老三道:“千真万确,武林中早就传开了。长江以南的端木、南方世家被大理的天门龙攻占,以北的司空、轩辕两家则是让密宗吞并了。他妈的,虽说中原四世家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但终归是我华夏后人,怎轮得到蛮夷来兴风作浪。想我大宋朝廷昏晕无能,连年战败,对金、辽、西夏、吐蕃等卑躬屈膝,丢尽了我们的脸面。嘿,咱们武林中人可不能这般窝囊,管他甚么密宗、天龙门,敢来咱们中原作乱,大伙肯定要同仇敌忾,跟龟孙子好好斗一斗。”
他越说越气愤,额上青筋根根爆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丘长生也是听得热血沸腾,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赞道:“正该如此。”忽又想到一事,问道:“那端木……四世家的主人怎么样了?”司空见惯和南方问天成了废人,还有轩辕辙已经命丧黄泉,这些他都是清楚,唯独要问的,其实是大仇家端木湖和游如西等人的境况。赵老三道:“轩辕辙丢了性命,其他三人下落不明,多半也遭了不测。”
丘长生听到这一消息,本该是感到高兴才对,但不知怎地,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竟没有一丝快意,叹了口气,问道:“道长,后来怎样了?”
古道人道:“大伙跟他们没说上几句话,双方就动起手来。说出来也不怕笑话,他妈的,龟儿子也真是厉害,大伙硬是栽了跟头,我的牙……牙齿也被打落了。嘿,反正是丢人现眼了,只怪自己不争气。”说着这里,脸上现出懊恼之色。丘长生道:“胜败是兵家常事,那也没甚么。”古道人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被龟儿子打败……唉,总之是越想越不服气。”丘长生道:“众位朋友力斗密宗高手,传扬出去,有谁不敬仰三分。道长,跟着又怎样了?”古道人道:“跟着鲁兄和杜兄被那两个狗屁使尊打伤,我们自知不敌,唉,那是无可奈何,也就罢了手。然后那个狗屁黑使尊放了一通狗屁,说甚么宗主马上驾到,要上少林寺拜见方丈和尚,又说要请你老跟他们走一趟,那个狗屁白使尊还留下一封信,要我们先到寺中来传口讯。”
正德从袖中掏取出一封信,道:“少侠请过目。”食指和中指捏住那信的一角,轻轻一弹,便向丘长生身前平平飞来。
丘长生双手接住,心中略微奇怪:“正德大师为甚么要将信给我看?难道上面提到了我?”见信封上写着“书呈少林派掌门”,抽出信纸,只见信上写道:“海纳百川,方显其容;群龙有首,乃见其威。久闻少林寺享千年清誉、坐四方北斗,敝神往多年,无奈机不与人,此愿长久难遂。比来三大士见于梦中,言之欲得霸业,须入寺三叩:一叩佛祖如来,二叩南海观音,三叩迦叶尊者,此天神降意,不得不从。方丈掌门宅心仁厚,必不拒人千里,书呈贵寺,克时即到。另闻贵寺有一丘姓小子,乃舍下贵客之友,久疏问候,但求一见,乞望贵寺成全。蓝问鼎拜上。”
他看罢书信,心道:“这蓝问鼎莫非是密宗的宗主?他在信上的言辞看似客气,实则好是犀利凌人。说甚么入寺叩拜,有助他成就霸业,至于是哪门子的霸业,多半是想得到那盗墓大宝藏,又或是想统领江湖。少林寺既然是众派之首,倘若应了他的要求,就好比是默认了对方的意举,那从此以后,无论密宗如何危害武林同道,少林寺也不能插手过问。后面又说有人要见我,却不知是甚么意思,我怎会认识他们的人,想来也是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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