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荷才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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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应同在乾元宫传膳,伺候玄宗用膳后,午时已过一半,担心澜依宫那边宫女太监们照料的不仔细,便嘱咐了轻伶,留意身边的人,自己就往澜依宫去了。
到了正殿门口,问门口的太监“传了膳没有?”
太监回说“备下了,只是两位娘娘未传膳,,奴才们也不敢叫小姐们先用。”
应同听着皱起眉头,这大热的天,小姐们一早进宫,恐怕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了还没用膳,别饿出毛病来,想着对太监说“你去尚膳间备一些消暑的羹汤,在传一些小点心来。”应同见太监去了,自己整理衣冠,擦了脸上的汗,深吸一口气,走进正殿。见一众小姐还是如早上一般正襟危坐,有的只怕顾及容妆连茶水也未用一口,加上紧张,脸色也都是不好。应同眉头越加紧了。面带微笑的走进内间。
内间正中站着一个穿着连身的宫锦钿花彩蝶锦袍,腰间用翠色绣带束起,青丝如雾,从后头看,袅娜的身段,万种风情。
应同走到前头,向二妃请了安,端妃叫起,看着女子说道“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时光?”
女子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家中无事,随母亲、姨娘学些针线女红,也做些点心小菜孝敬父母。”声音很动听的,透着温婉,三伏天里让人如沐春风,舒心的很。
应同至二妃身后,侧头看着女官手上的册子,知眼前这人就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端木?茗,应同暗自嘀咕,‘?茗’,名字舒心,人也这般舒心,只是看不到脸,不知道容貌如何。
端妃听了,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容妃道:“尚书大人家的小姐,也是书香世家,你都读过什么书,做首诗来听听,就以这茶为名。”放下茶碗,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只读过《女儿经》《烈女传》,家母时常告诫,女子无才便是德,平日里甚少读书,也不会作诗。”应同见她依然低眉顺目,看不出情绪,心里不住称赞,如此波澜不兴,真是大家风范。声音不卑不亢,听来就知道家教甚严。
端妃抚着头发,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笑道“果然是贤惠的很啊,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女子抬起头,面带点点笑意,眼光环视众人,落落大方。
容妃笑对端妃说“芙蓉如面柳如眉,也是佳人,一贯听说京中官家女子家教森严,看来也是有根据的。我是很喜欢的,姐姐怎么说?”
端妃眼光看她一眼,也是笑道“妹妹向来挑剔也说喜欢,姐姐又怎么会不喜欢呢?”遂转头对应同说道“记下名字。”
应同应下,对?茗说道“小姐已被记名留用,等会宫中会有女官随小姐一同回府,教导小姐宫中礼仪,一月后皇上会按例册封,迎小姐入宫。”
?茗听了,伏身对二妃道“谢两位娘娘恩典,?茗告退。”听到端妃轻轻应了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应同又看了册子,对二妃道“娘娘,一上午,看了二十几个了,剩下的过午在看也不迟,备下午膳了,两位娘娘还是先用膳吧!”
想来二妃也是乏透了,只是刚才碍于要维持风度,硬撑着,现下随意点点头,也由着宫女们扶着出了内间。
外间已经空无一人,应该都去后花厅用膳,应同随着二妃来到先前的颐翠厅,又吩咐宫女太监传膳,忙了一阵,才回到小间里,和宫女们一同胡乱吃些东西。心里想着殿选除了今儿还有五天,真是有得忙了,又想一早看到的三个女子,真是少见,宓儿小姐华贵端庄,烟柳小姐如云似雾,?茗小姐温婉贤淑,有这样佳人入宫,小姐也该放心了吧,想起已故皇后,又不免一阵感伤。
忽的脑中窜出一个人来,是啊,深宫之中还有一个女子,入宫一年,虽有位分,却无隆宠,册封之时,赶上贞敬皇后出殡,只是接了圣旨,便搬到了流銮宫东侧殿,自己这一年忙着伺候玄宗,打理乾元宫事宜,竟然也没有去看过。只有轻伶时常去看看。顿时觉得自己无情,皇后逝世恐怕最伤心的不是自己,不是玄宗,却是她,无依无靠,独立深宫,该是怎样苦楚,打定注意,叫了端妃近身的女官来,吩咐她看顾下午事宜,自己转身去了流銮宫。
进了流銮宫,往东行了一路,竟未碰见一个人,偌大的院落悄无声息,衬着夏日蝉鸣,更显死一般的安静。应同心里打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说也是贵人,竟没有人伺候吗?

进了东侧殿,空荡荡堂院,空荡荡的走廊,应同走到正屋前,伸手掀了竹帘,也不进屋,只看着里面的人,冰月穿着淡蓝色的织锦袍子,斜靠在小塌上看书,大概小睡刚起,头发也没有梳理,半边青丝落在身前,衬着白皙脸蛋,乌黑眼眸,别有一番风韵。
冰月午睡刚起,横竖无事可做,也就懒得起来梳洗,捡了昨夜看剩的书,靠在榻子上打发时间,只觉得一个眼光落在自己身上,猛一抬头,对上应同带着歉疚的眼光,柔柔的笑道:“姑姑来了。”
她算不上顶尖的美人,但一双眼睛生的极好,配上嫣然笑意,一句话说的再平常不过,却说的应同眼圈泛红,走进屋子,向冰月伏身请安“,应同受娘娘所托却没有照顾好小主,让小主受苦了。”
冰月打量她片刻,叹口气,拉起应同坐到榻上,又拿着帕子擦掉眼泪,含笑说“姑姑不要自责,我这儿很好,清静的很。”悠然的说着,又往后面一靠,整个人躺在了榻上,笑开了脸,说“姑姑看,谁也没我这好,一躺就是一天。”
应同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了,伸手扶起她来,帮她抚平散乱的头发“小主快别躺了,过午了呢,叫人家看到,该笑了。”
冰月瞧她的样子,心结解了一半,忙就着手坐起来,拽着应同的袖子摇道“姑姑,帮我梳头,像以前一样。”
应同扶着冰月起来,让她坐到铜镜前,自己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梳顺了,挑了一支玉兰花簪,给挽了一个松松的斜云髻。
冰月见她挑了这支簪,赞道“还是姑姑最知冰月心意,就喜欢简单的质朴的。”从镜中看到应同只是笑笑并未说话,有些出神,又说“姑姑,我就喜欢清清静静的,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也很好的。”
应同放下篦子,对着冰月,脸色愤愤道“好什么呀?小主你是皇上亲封的宜贵人,身边居然连个端茶倒水,通报传话的人都没有,伶儿次次回报都说很好,也是小主授意的是不是?小主你这般委屈,让应同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说完,别过脸嘤嘤的哭起来。
冰月站起来,轻轻抚着应同的后背,柔声道“姑姑,姐姐不会怪你的,是我嘱咐伶儿不要说的,怕你伤心,本来姐姐留我就是照顾皇上的,若是我总是为这些小事,让皇上分心,才真的对不起姐姐,伶儿也遣了一个灵巧的小丫头过来伺候,只是我午后小憩,让她出去了,”
应同转过头,见她眼中真挚,缓缓点头道“我回去在调几个干练的宫女过来,这样我才放心。”
冰月瞧她妥协,拉着她又坐到榻上,道“有件事要劳烦姑姑了,我这少一把琴,要姑姑你动点心思,给冰月寻一把好琴来,过了夏,秋天叶落时,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焚香弹琴一定别有情调。”
应同说好,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往年的趣事。不知不觉到了申时,应同还要回澜依宫看情况,就向冰月告退。
冰月送到门口,忽然说道“姑姑,今天是殿选的第一天吧?”
应同一愣,看看眼前的人,点点头。
“一定很多绝色。”
应同又是点头。
“皇上会很喜欢的吧?”
“皇上说‘玉面芙蓉易得,解语花难求。’”
“是吗?解语花…”
应同看她面色淡淡,却眼光流转,然后扬起浓浓笑意。也就转身走了。
至始至终,冰月嘴里说的那个小宫女也未回来,应同知道要回去好好审审轻伶丫头了。
冰月一直看着她走,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回转进门,走进那个一个人也没有,她却要待一辈子的地方,不过她知道她不要这样过一辈子的,她不要和姐姐一样含恨而终。
承志二年九月,持续三年的大选终于落下帷幕,一百六十六人中选,其中六十人受封,当中三人位分最高:
文成王之女姚烟柳赐封贵人,赐号雅。
丞相之女林宓儿赐封贵人,赐号岚。
吏部尚书之女端木?茗赐封容华,赐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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