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版 浪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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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愿》上映时,也曾感动无数少男少女,在这情感更加丰富的时代,融合数种经典的“新西厢”,便是一部超级催泪弹,使得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大家笑着、哭着,不知谁抬头问了一句:“辕文公子,后来怎样了,张生和崔莺莺是不是在一起,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袁文从楼梯口向下看去,见众女再也不顾避讳,都站在那里,仰着头看向自己,眼中满是真诚的期盼,便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了。”
“太好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女人,当时便跳了起来,还叫了一句:“辕文公子,你真好。”
“嗯、嗯!”随着袁文的这句话,众女的情绪才逐渐好转,开始憧憬起张生和崔莺莺未来的美好生活,自然忘不了感谢一声带来这一切的袁文,有的还不依地想知道,两人以后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当然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袁文只好随口糊弄:“总之,只有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才能在他们身边发生。”
没有想到,这样的说法马上被大家接受了,简直比圣旨还要管用,很快有人思考起怎样才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有人道:“他们一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孩。”
“会去天马山看日出。”
“会一起看《西厢记》。”
……
“宋公子,你觉得……最幸福的事情、会是什么呢?”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夏淑吉,突然鼓足勇气,开口问道。那张娇嫩的脸庞上还布着斑斑泪痕,让人怜惜,略略抬起,又慢慢低下头去,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颤抖,到最后几不可闻。
不过,袁文还是听懂了这个女子话中的意思,轻轻一笑,向她点了点头:“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他们会一直牵着手,每日里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便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慢慢聊着当年的事,依然将彼此当作心中的宝。”
袁文说话时,大家都安静地听着,一种温馨的感觉慢慢弥漫,有很长的时间,都没人说话。
作为故事的原创者,和讲述者,袁文说出的话,便是众人心目中的标准答案,却明显出乎意料之外,略一思考,又感觉确有道理,而且越想越感觉幸福。
是啊,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还有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幸福的吗?曾经的风风雨雨,轰轰烈烈,到老了,也不过是秋千旁几缕轻风罢了!
众人被“新西厢”弄得起起伏伏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感动过,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开始以轻松的口气聊着“新西厢”的点点滴滴。
夏淑吉只觉得心肝急速跳了两下,几乎昏厥,却咬着嘴唇,布满红晕的俏脸勉力扬起,看向楼上那个绰约的身影。
作为待字闺中的少女,夏淑吉特别喜欢“西厢记”、“牡丹亭”,她今年十六岁,过了年便十七了,在这个时代已属于“大龄女青年”,但她实在不愿接受家中长辈安排的婚姻,也渴望有“西厢”那样的爱情。
袁文的“新西厢”让她彻彻底底的感动了,而那番话,却让少女的内心深处起了波澜,想到他描述的那个温馨场景,夏淑吉第一次觉得,未必便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也很幸福。
然而,就在这一刻,少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便如第一次偷看《西厢记》时一般狂乱,她预感到自己的生活,或许将会不再平淡。
两则故事说下来,尤其是“新西厢”说了较长的时间,袁文说得口干舌燥,众人也听得入神,心情起起伏伏,竟然也有些疲劳,看到天色也到了正午,便提出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楼下唧唧喳喳的响了一会,宋鸣玉提着一只竹篮走到楼上:“这是众姐妹准备的吃食,犒劳犒劳咱的大才子。”
众女本打算进行文社活动,出来时已备好中午的吃食,都是些精美的点心吃食,金灿灿的薄饼、色白润滑的水晶糕和八宝馒头,倒也丰富。竹篮刚刚放下,两只胖乎乎的手掌便搭了上来。
“小四你慢一点,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宋鸣玉作势欲拦,却哪里挡得住,只好笑着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便宜你了。”
“袁文,别喝水了,你也吃,今天辛苦了,”宋鸣玉捏起一块蒸糕递到袁文面前:“不过你讲得太好了,姐妹们都说从来没听过这么精彩的评书,比莫后光说得还好,起码这故事好,你可是把姐妹们的心都勾走了。”

楼上都是自家人,说话声音小些也不担心被楼下听到,宋鸣玉很大胆地调笑着袁文。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楼下众位女子吃着吃食,也在议论刚才的故事,一致认为可以和《牡丹亭》、《西厢记》媲美。
说着说着就说到袁文,因为都有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对袁文也有些印象,只记得是个面容俊秀、风流倜傥,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颇有些名气的才子,没想到能说如此精彩的故事。
“要是有这样的弟弟就好了,”有人笑着道,却有人说:“弟弟不可能,妹夫的话,或多或少能有机会听到。”
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便红了脸,尤其穿着黄色襦裙的夏淑吉,痴痴呆呆的看着窗外,被旁边的人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引起一阵娇笑。
“故事堪比牡丹、西厢,精彩处尤其动人,更胜之,”夏淑吉红着脸道:“语言直白、流畅……但铺陈时丰富有力,别具风味。”
“最为妙者,乃张生和莺莺,一言一行,皆逍遥自在,发乎本心,让人……让人羡慕不已。”夏淑吉说完这句话,脸色绯红欲滴,低下头去,众女也默然不语,露出沉思的表情。
袁文接过蒸糕在手,微笑不语,要说评书他肯定不如专业艺人,何况莫后光在历史上还留下了名字,是另一位名气更大的评书艺人柳敬亭的老师,他能感动众人还在于故事。
与《牡丹亭》、《西厢记》相比,它们的伟大在于故事性、思想性、文学性,在故事和思想上,自己有优势,而“改西厢”还停留在口头阶段,谈不上文学性,只有整理出来才能比较。
将蒸糕放进口中,香甜糯滑,确实不错,吃完嚼了嚼还有余香。袁文连吃两块,才舔了舔手指对宋鸣玉道:“二姐,我打算印话本。”
袁文很郑重地说着,原先他只是有个想法,今天为形势所逼,连续讲述半天故事,关于印书的想法也逐渐清晰起来。
“哦,”宋鸣玉似乎并不惊讶,点了点头道:“好啊,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你要印书我们一定支持。”
“怎么,感到奇怪?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讲的故事都这么好,如果不想出书,反而奇怪了。”宋鸣玉笑着解释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讲故事,姐妹们都哭成了泪人,淑吉差点就哭晕过去。”
“快点印出来吧,姐妹们都等着呢,”宋鸣玉眼角瞥了瞥楼下,为自己的姐妹争取道。
这时代女性出门受到的限制很多,海棠社其他人和她的身份不同,很难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袁文倒没想自己印书居然成为众望所归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淑吉……可是身穿黄色襦裙的,她没事吧?”
“哎哟,小五都会关心女人了,”宋鸣玉压低声音,随意调笑道:“你怎么知道淑吉穿了黄色的襦裙,是不是偷看了?。”
袁文轻轻摇了摇头,倒不是他乱猜,今天众人当中,听得最投入、反应最大、哭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位穿着黄色襦裙,也就是叫夏淑吉的女子。
“淑吉很漂亮哦,要不要我让三娘去给你提亲?也免得你为了个妓女,惹三娘生气,也不要施家那个女儿了。”宋鸣玉却不想放过他,伸手要捏袁文脸颊。
“二、二姐就知道偏心,”看到袁文脸色一沉,宋辕生抹了抹嘴,嘟囔道。
宋鸣玉手掌被袁文让开,顺势拍在宋辕生脑袋上:“你这个小胖子,成天就知道吃,你要也能讲故事,我现在就跟夏家小姐说去,让你们来个‘西厢会’?”
“我会唱戏,”宋辕生叫道。
鸣玉、辕生、辕文虽是不同母亲所生,但因为宋懋澄和他们的母亲去世都比较早,皆由施孺人抚养长大,三人的关系一直很亲密,也对施孺人充满敬爱。
袁文此刻的心理状态却不是原来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看着两人笑闹,感到无比温馨,不由低头饮茶,眼前浮现出前世的种种,又飞快掠过柳如是婀娜的身影,还有一方明艳的黄色裙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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