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艰苦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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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五金店老板娘张桂荣告别时,我顺便问了下我以前的“勤务兵”陈新报目前的境况,人在何处?
张桂荣引我出店,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断垣残壁说道:“自打你回上海工作后,他就跑江西找活去了,至今没有回来过,连信都不见一封。”
听完张桂荣的话,面对眼前的不知什么时候崩塌下来的土块,我不禁暗自叹息并若有所思。
陈新报,他是个孤儿,14岁时,失去了唯一的母亲,靠叔叔伯伯的接济和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勉强度日。18岁的时候,跟着一大群人跑到了江西,跑起了单帮。那时,正逢国家三年困难时期。
不久,陈新报穷极无聊之时拿着用血汗挣来的钱加入赌博的行列,时兴时衰。
1975年底,他和他的伙伴在芦苇荡里与人大赌,因赢的钱太多,最终还是被人用手枪逼着全数掏了出来,只留下一条命和和一条短裤,靠要饭跑到了家乡,找到了我,我收留了他,和我吃住一起。当然使我难以忘怀地还是我和他相处不久后去涡阳县挖河的那段情景——在我们祖国的版图上,茨淮新河这条大河在75年时是找不到的。这条宽有200百米,15公尺深,从阜阳到怀远的防洪河流,不知调动了多少部队,运用了几十、几百万的民工,从71年起一直到76年三月方告竣工。
抽调上去的民工,国家只付给民工们土方费,民工们又将土方费坐地分赃。民工的吃住费用则全部由生产队负担。而且生产队还要付给民工们一定数量的劳务补助费。每个公社都照此章程,我这个队又哪能例外呢?无休无止的摊派,诸如:粮食、柴火、现金以及工具的损耗和修理费等等,多如牛毛。我估算过,全队三分之一的全年收入,都花在了这条百年大计的河道上。
1976年的元旦差没几天,有一部分的民工因身体不适而被淘汰下来。
他们大多得了缺乏维生素之类的东西所患的软骨症,这些民工都是被回来催钱、催粮的几乎是自顾不暇的民工们拉回来的。
那时,淮北大地出现了百年来少有的冬季干旱。池塘裂开了缝,打上来的井水也尽是泥沙,需沉淀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饮用。没有水源,种蔬菜自然成了一句水中捞月的空话。人不吃肉食照样可以活命,但不吃蔬菜是不行的。鉴于此状,队里所有的男劳力谁也不敢上河堤了,因为在家里他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去挖上几颗荠菜来填补维生素C的不足。
我队一共换下了四个,自然得上去四名以不误工期。谁也不想去挣这胜似在队里半月还多的一天工钱。无奈之下,我把全队的壮劳力集中起来,消费结构是:我、杨家金、赵福友和向来跟我作对又称兄道弟的傅**。这样一来,我的勤务兵陈新报在吃粮方面没了依靠,所以不得不带上他这个已经年过四十可被傅**单手提起的瘦个儿。谁知他在我整整三个月的挖河过程中,居然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刘集到涡阳县,抄近路步行也得一百一十五华里。我这个来自上海的年轻人可从来没经受过这么长距离的“野营拉练”,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五更天起程,又要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
头三十里路,我总算没掉队,渐渐地脚上起了泡,快到黄昏的时候,我的脚扭了筋,起先还能咬牙支撑着行进,后来脚踝慢慢地肿了起来,而且越肿越大。尽管我苦苦的坚持着,但是人毕竟不是钢铁,我终于掉了队。在已经遥遥可见小辛集的时候,在离挖河工地只剩下十八里的时候,我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一**坐在了大路上。传来一股大粪被太阳烧烤后的臭味,不知是哪个大人或小孩在不远处拉了一泡屎。此时我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真是个浓包!”想起那些南征北战的勇士们,想起为争取时间,飞夺泸定桥而在一天一夜内冒雨行军二百多华里红军战士们,想起那些为亲眼见到领袖一面,不懂从上海、从云南、从乌鲁木齐、从黑龙江步行串连,汇集于**广场上的红卫兵小将们。“唉!我真没用”
太阳落山了,我和陈新报现正处于离小辛集三里之遥的旷野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冬日的晚风沁凉了我极度流汗的衣衫。
总不能在此止步不前,坐等天亮啊!我们必须走到前面的村庄去过夜,还得想法搞点吃的,整整一天了,从出来到现在,我们只吃了两个馍馍和张老头给的几个咸鸭蛋。由于急着赶路,路上竟连一口水都没喝到。
“出师未捷身先损!”我想起了**的一段话:“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地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这段在很早以前就说过的话,如今在我身上起到了奇迹般的作用。
“陈新报,拉我一把,我们总不能老是呆在这里,我们得走到前面的村子去过夜,否则今晚我们将要冻死在这里了。”
“我看,还是让我来背你走吧!”
“用不着,你的体重还不到一百斤呢!”
“那我扶着你,俺俩一块走!”
于是,我由陈新报拉起,他把我的一只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左手揽住我的腰,我们便像战场上败退下来的伤兵,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我们总算走到了靠近村庄的一个打麦场,跌跌撞撞地来到一间牲口棚,经过饲养员的许可后,我便一**跌坐在柔软舒适的麦草堆里。
不远处的牲口栏边,一匹枣红色的马撅起尾巴,拉下了几块**的屎。一团冒着热气和草香气的马粪滚到了我的身边。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身子下面的牲口类恰似松软的地毯,那被铡成段的散发着草香味牲口饲料正像高级宾馆里的席梦思。此时此刻,即便马克思的教导在我的身上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陈新报小心翼翼地替我脱掉了鞋和袜子。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双脚的每个脚趾节上都隆起了水泡,在炼油灯光的反射下,正像齿轮间的润滑油。扭了筋的左脚踝,红肿的像是产妇的小腿,轻轻一按,便像面包一样深深地凹下一个坑。
饲养员姓蒯,这个姓氏几乎已经在中国的百家姓中近乎绝迹。他可真称得上是一位乐善好施的人,尤其是当他知道我是个上海人时,内心更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他给我烧了洗脚水,又从家里挎来一筐红薯,煮熟后亲自端到我的面前。我深深地感激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他的额角,他的眼睑,以至于腮帮子和下巴,留下了一道道数不清的似刀刻的皱纹。我们的行李和铺盖早已被傅**他们带去了,老百姓家都将棉被视若珍宝,蒯老头是无能为力了。
吃完红薯后,我叫陈新报从挎包里拿出两盒“长城”送给那老头,蒯老头说啥也不肯收,经过一阵谦让后才收下了一包。我的烟瘾本来就很大,因躺在牛草堆里,恐怕失火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其实,烟瘾再大的我,也不需要抽什么烟了。劳累和痛苦折磨着我,叫陈新报抱了一大堆麦草盖在身上,不到五分钟光景,便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左右,我来到了一道二百多米处的土坡下面,是民工们吃饭及睡觉的窝棚。一排排的凉席搭成的窝棚,一眼看去竟有几里之遥。难以想象的是,我居然在这潮湿且散发着霉味,散发着人屎和汗水臭味的窝棚里生活了三个多月?一进窝棚,数不胜数的跳蚤,就对我这位新来的民工表示热烈的欢迎。所有的民工都干活去了,这些小动物们岂甘寂寞?
工地上传来了民工们的号子声,我可不乐意接受这些跳蚤和臭虫的“热情款待”,便要陈新报扶着一瘸一拐地爬上了高高的陵坡,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工地。有人说:人的肉眼可以看清四华里方圆内的东西,那么在这精心测量过的笔直的河道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又像是无数只黑色的蚂蚁在蠕动。整个工程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但是就好比挖井一样,越是往下挖,难度越高,工作量且越大。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大伙儿分组用餐,我自然被安排在自己生产队的小组中。伙食还算不错,**的大米饭随便盛,亮红色的烧大肉,里面隐隐约约若现几片大白菜。
这些白菜还是昨天的先行部队带来的,数量极少。所以我连一片都没动,让给大伙儿吃吧。自己则专拣块很大的肥肉吃:“嗯,真香!真好吃!”我把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欢颜笑道。
我注意到,等人们完全吃好后,砂盆里的肥肉还足足两大碗。相反,在平常生活中酸叽叽若人嫌的大白菜,此时却踪影全无。吃饭时,我见到了在桃园插队时结识的义兄——德荣。他已是第三次来开挖这条全都的人工河了。
看见我的到来,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很久:“你怎么也来了?就你这一堆,也能来挖河?”
“我知道不行,是抽签抽中的,都说工地上缺少蔬菜,得了软骨病的人已经换下来不少,谁还肯来呢?只好该我倒霉!”
“既来之则安之!但有一点必须记住,不要像我这样的拼命干,因为你的身体还没适应挖河。刚才你走路的样子想是脚受伤了,下午就不要去干了,我去跟营长打个招呼,他会同意的。”
可惜,我没有听众义兄的话,出工的哨音一响,我便找了把铁铲,跟着民工们上了河堤。义兄见拦不住我,便以副大队长的身份,给我找了项力所能及的工作——整土。尽管如此,待到星月当空才收工时,我已经累得筋骨酥软,摇摇欲坠了。

晚上九点钟,才吃罢晚饭,义兄便带我(连陈新报也不准参加)到了一间低矮的,用芦席搭成的茅棚里。
要了半斤酒,又花了两块钱买一碗荠菜肉丝汤。这道菜是义兄以工地副大队长的身份秘密预定的,那位五十多岁的小酒店老板娘,为了在工地上不至于被赶跑(那时改革开放根本还没有影子,个体经营只能悄悄地进行)跑到很远的田野里挖来的,虽说数量极少,而且价钱照收,却仍不失为奉迎拍马的好题材。事先早已预定,辛苦一天的民工们即使花上十块钱也喝不上这碗碧绿清香的荠菜汤的。
连续几个月的干旱迫使菜农们望田兴叹!于是,可怜兮兮的荠菜,便成了挖河民工们的高档货。
次日天黑没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铜哨声惊醒:“起来,都起来了,一队拉大绳(河堤的第一坡道),二队拉小绳(第二坡道,河床宽,坡道自然也宽,采用梯级的形式,将土运到河堤上,其实这两道坡的绳子都是和手臂一样的粗细,只是由于分工时叫法不同便这样称呼),三队挖土,四队拉车。”民兵营长兼工地大队长爬了起来,一边喊醒陈新报,一边的穿着衣服。
还好,第一天是轮到我们挖土,要是叫我队去拉车或拉坡,那么我那只扭了筋的脚可就要受大罪了。晨曦还没露出,天上还闪着星星,我便睡眠惺松地跟着大伙儿上了工地。真可谓披星戴月了。
工地上的一切劳动工具都是订制的,其重量都要超过一般工具的两到三倍。我手里的这把锹,少说也有五斤重。借着桅灯的光亮一锹下土,只起了亮晶晶的冰痕。于是使尽吃奶的力气重下来一下,沉重的铁锹才入土一寸,再往下就谈何容易了。一人不行,两人一起用脚踩,好不容易才端起一块三十多公斤的土块,谁想使劲不当,冻得坚硬的土掉到了地上,干脆用手抱吧。
这里不是演戏的剧院,这里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战场,土块再硬再重,我们也得一个劲儿地挖,抓勾、羊镐,铁铲等各种工具使尽,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把冻土全力以赴的往车上扔,一辆接一辆,机械似的挖着,装着。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哪里还顾得上脚痛。谁也没有偷懒,谁也不敢偷懒。
等到桅灯熄灭,太阳从河道的那一头冉冉升起的时候,我们这个挖土的小组,所有的人都扔掉了棉袄,而我只剩下了一件汗渍斑斑的衣衫。太阳升起老高。背上觉得暖烘烘的时候,一声“吃饭了”的吆喝声才使我们手中的工具放了下来。这仅仅是一天之中的一个早工。民工们都习以为常,我却巴望这正是一天的结束,躺倒在地铺上去检阅那些臭虫和跳蚤们组建的仪仗队。
**的人海战术不允许我这个无名小卒止步不前。吃罢早饭一声号令,又把我们推过了“楚河”河道上刮起了大风,刚才还是潮湿封冻的泥沙,被西风和太阳一阵吹晒,一会儿竟使深深的河塘变得尘土飞扬,昏天黑地。风沙无情地侵袭,不得不使人们眯着眼睛干活。
第一个紧张的劳动日总算过去了,躺在地铺上,浑身筋骨全似塌了一般。正想闭目睡去:“小宋,说一段关于女人的故事让我们听听吧!”健壮如牛的傅**恳切地要求我。
我自然理解他的心理,几个月来,民工们都是整天的和土块打资产,在他们的眼里所见到的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公民,极少看到挎着柳筐的卖烟女。他们太无聊了,今天白天一个比较胆大的村妇来到工地上卖烟,还没下塘,就被民工们“哟嗬”哎闹起来,一呼百应百应万呼。于是在她视线之内的几万名民工们,停止了所有的工作,对着那相貌凡凡的村妇齐声吆喝起来。此起彼伏的声浪恰似海涛拍岸。
卖烟的妇女自然知道是在拿她打趣,起初她还凶神恶煞般地大骂一阵,民工们岂肯错过看白戏的良机,惊涛拍岸的狂呼声在那妇人听来几乎是五雷轰顶了,最后不得不抹了一下冒着白沫嘴唇落荒而逃。
讲故事本来就是我的爱好,即使我困顿万分,也不能拂了好友的兴致,所以想了一会儿便说了一段《水浒传》里的西门庆勾奸潘金莲的故事。虽谈不上怎样高明,但流利的淮北话表白也使这低矮的窝棚变成了“一言堂,尽管我简之再简,还是到十一点钟方才结束。谁知第二天早工时竟闹了个大笑话——一位名叫吴纪军的民工这样说道:“小宋真不是东西,害得我晚上跑了一趟马(遗精)”他这一说不要紧,却引来了民工们的捧腹大笑。
这天是轮到我们小组拉车。砂矼土沉且重,装满一车后足有千把斤,我这个力单且负着脚伤的人拉着架车,在这富有弹性的河床里行走时,身体和胸部几乎要贴到了地面,好不容易拉到了第一道河坡,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车尾被人用栓着麻绳的铁钩子一挂,使劲按着把手,连人带车,被人腾云驾雾似地拉了上去。力不从心地狂奔,使我扭了筋的脚钻心地疼。强咬牙齿,上了第二道河坡,强咬牙齿拉完了一天的车。连我自己也难以想象,靠什么毅力顽强地走过了这一天。谁知当我在地铺上倒头欲睡的时候,吴纪军将一支“江淮”烟递了过来:“小宋,烟不好请抽一支,请你再给我们说段故事以!”
“对,小宋,再来一个吧,俺们管你烟抽!”好多人立马放下手中油腻的纸牌,转过身来要求我。
盛情难却,我不得不重新披衣坐起,给他们讲了一段《水浒传》里海黎和尚和杨雄娘子的风流事儿。我注意到,桅灯光下,一张张纯朴的脸上的眼睛,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连咳嗽都捂住嘴,不敢大声。
想不到我的故事在第二天起床时引来了更大的笑话,原来,昨天被取笑过的吴纪军,在人们还在睡意朦胧中居然偷到了三条湿漉漉、粘乎乎的短裤。于是,在一阵技术咨询声中,我们这座窝棚里的民工们捧着肚子上了工地。
由于昨天的拉车跑路,我的脚现在肿得更厉害了,可又不甘心在窝棚里呆着,还是顽强的上了工地。该轮到我们组拉绳,集体项目。大家一致表示要我这个讲风流故事的小白面书生逸到旁边去坐,留点精神到晚上继续说故事给他们听。一天的时间很长,我总不可能袖手旁观,坐等天黑吧。论拉绳,跟民工们一起跑今天是不可能了。那么还是干占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有了,挂钩!只要走上几步把钩子挂在车尾就行了。天晓得,这一闪之念,几乎将我埋葬在这百里长堤。
东方刚放出鱼肚白,河床内却还是模糊一片。十来趟装满泥沙的架车被拉上去了。当我想继续挂后面来车的时候,突然,粗大的麻绳断了。大板车顿时推动了控制,像脱缰野马般地往下翻滚,拉车的民工心急眼快,早已扔掉了搭户袢,从旁钻了出来,由于他站在三十三角度的坡道上,随着车子的失控,立足不稳,也随着泥沙翻飞的大板车直滚下来。人们惊恐异常的狂喊起来。事故的发生仅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
听到喊声,回过头来见到眼前的情景,虽说没有被吓傻眼,也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自然而然地往旁边躲闪。由于脚上疼痛,行动未免有点迟缓,又哪里想到天不随人愿——无人驾驭的大板车刚才还是在往西边往下翻滚,这回却又朝东边,正好我站立的方位恶虎似地扑来。
“我命休也!”我内心默念。因为此时此刻时间及我负痛的脚已经根本无法使我闪避。
正在这成分危急的关头,拉屎归来的陈新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说是迟那是快!瘦弱的身躯急步跑到我的近旁,急伸双手抱住我往西边倒去。无情地大板车带着未翻尽的土块从我们的脚后跟呼啸而过,又翻了几个跟头后才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我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蜡白地伸手将还躺在地上的陈新报拉起来。他是刚才被车上掉下来的土块砸蒙了。据我的义兄说:“此类的事故在这条河道上是经常发生的,还死了不少人呢!
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还有十来天就要完工了,工程进入了扫尾阶段。但是全大队竟有十多名民工作为特殊病号躺下了,身强力壮的傅**、爱开玩笑的吴纪军以及干瘪如柴的陈新报,都因缺少蔬菜躺倒在地铺上。
从我到这个工地至今,天上始终没有掉下一滴雨,工地附近的田野里,很难找到一片绿色的野菜,老百姓小筐里的豆芽菜贵得惊人,居然叫卖到三块钱一斤,一上工地,还是被一抢而空。眼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坚持到工程竣工的最后一天。
有一天清晨,我跑到很远的河床里去拉屎,拉下裤子蹲下后,发现不远处一堆干巴巴的人屎旁竟然长着两棵肥大的荠菜,叶子上的露珠还闪着光呢!高兴得我就像“四十大盗”发现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珠宝一样,蹲跑上去撅着**,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挖了起来。我真想把这两棵小东西连根带泥的生吞下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知道,这两棵荠菜此时要比人参和灵芝更富贵!我要带回去,让我队的三个病号吃。当然,我还是拣了几片发黄了的叶子天进肚里。
回到窝棚后,趁人不注意,将荠菜洗了一下,分给了三个站不起来的人。奇迹出现了。第二天,他们三人居然支撑着站了起来,并扛着工具上河堤去了。这不是我小题大做,这是经验,也是科学。在当时,我的手里要是有只青萝卜,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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