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乔五娘结义金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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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钧山获救的同时,乔五娘怎么样了呢?得说月漪庵后精疲力竭的乔五娘眼见胯马飞奔的周嫡尘那飘舞的兰衫变成一团迷雾时,一阵天眩地转,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西边来个骑驴的道士,悠哉悠哉,恍恍忽忽,突然,小肥驴一串响鼻儿,不走了!
驴背上打盹的道士醒来,拍抚着驴脖子:
“驴儿呀,咋啦?”
驴儿没说话,地上倒有一声呻吟,吓了道士一跳。
道士不是别人,乃是绰号“闲云野鹤”的盖思明。此人自幼饱学,十八岁中举,当过两年六品知州通判,风流儒雅,少年得志,很风光了几年。
当时正值光绪十岁,那拉氏慈禧独揽朝政,因为“借洋兵助剿”,对付纷纭动荡,随着洋枪洋炮引进,外国传教士也纷纷登陆,倾倒西洋文化。洋人教堂雨后春笋,归依天主教的教民一下子仿佛又了新主人,成为同胞当中的特殊层次,飞扬拔扈,不可一世。趋炎附势者,利禄熏心者,赵时髦的墙头草和抱粗腿的奴才胚子一旦入了教,就象获得了护身符,即使犯了罪,官府也奈何他不得,因为得罪了教民就是得罪了“洋人”,得罪了“洋人”即是得罪了朝庭,谁能不装聋作哑。
盖思明恼恨时弊,自觉无力以卵击石,更谈不上扭转乾坤,于是愤而辞职,去天台山德源观出家当了一名道士,法号“闲云子”。
这“闲云子”本来聪颖过人,十二岁就通读了四书、五经、左传、国语,十三岁诗赋文章举座皆惊。现在出了家,研读起《黄帝内经》、《扁鹤难经》以及其它医学专著来,尤如轻车熟路,渐渐掌握了延年益寿之法。
后来得一机缘在上海白云观,阅到了道教法宝——《道藏》,饱览了前人所述全部修炼精要,毕生似无遗憾,但苦修苦研之中忽然顿悟:中国自古留传的所谓“神仙”,其实就是延年益寿卓有成效的养生专家!中国的养生学问博大精深自成体系,何不谓之为“仙学”!
自此,盖思明逢人即讲“仙学”!
虽然屡屡遭人讽笑,但也不乏知音,比如常家老大常羽洲就和盖思明成了莫逆之交。
中国的传统学术儒、释、道之外,从此又多了一类“仙学”与那三家并驾齐驱,不管你信不信,这套学问已有五千年历史,既不象儒家那样古板,除做人之外别无出路;也不象佛家那样自贱形骸觅求来生;更不象医学只能去病而不解生死之迹。“仙学“敢同宇宙造化抗衡,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死,怎能不使人震惊。
准确地说,“仙学”是与儒、释、道、医相媲美的学问。这是常羽洲和常羽田提出来的,盖思明认为有理。
这一天,盖思明骑上毛驴儿是专程为了探访老友常羽洲的,不期在这落日时分荒郊野外遇上了一点麻烦。
毛驴不走,地下有人,盖思明只好下来瞧瞧究竟。
原来横卧在地的是个素妆女子。一双没裹缠过的天足沾满泥土,黑色红绦花边的长裤干涸着许多血迹,细布兰衫上也有血迹,只有看不清头脸,头脸掩在路边的丛草里。
盖思明不觉叹了口气,什么事都让自己赶上了。天亮时三仙河畔刚刚解救了一名被困在树上的武夫,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又遇到了卧倒路边的被难女人,这年头太不太平了。
他猫腰扒开路边的杂草,看清了这女人的脸,也看清了离她头部不远处那把晶亮沾血的青龙映雪刀。
盖思明俯身细瞧那女人,见她脸质虽不细腻,但肤下水气还算泽润,面色惨白而一时昏厥,暂不至有性命之忧。再细瞧这女子生就一双柳叶眉,足见心地慈善多情,而秀直悬胆鼻则可见其敢作敢为。衣着打扮并非富贵人家,但那黑黑密密的发髻,以及那口有来头的青龙映雪刀,说明她祖上并不贪寒。况且那垂在右耳前的一缕表示闺阁处女的细密发辫,着实令盖思明怦然心动。
“既然她命不该绝,就且救她一救!”
于是他伸手点**,掐掐人中指尖,不多时乔五娘悠悠醒来,长吁一口气,象做了一场梦。
乔五娘睁开眼,恍恍见面前有个陌生男人,本能地骤然摸刀,盖思明连忙按住她的双肩:
“慢、慢、慢——,我不是你的仇家,我乃过路之人……”
乔五娘聚神定睛观瞧,分辨出这是一位道长,头戴道士帽、身穿首士袍、一双凤目,三络美髯……不觉心中一酸,扑扑落下泪来。
“道长,是你救了我?”
盖思明微微一笑,竖起一指指了指天空:
“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你的,天也。”
乔五娘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大凡好心男人都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便再难撂开就走。道长环视四面,心想:雾霭西沉,萋草深深,荒郊古道,让她何处存身?隔着扶疏树影,忽见有庙宇庵堂的红墙时隐时现,盖道长心中一喜,忙说:“快不要再哭了!你瞧,这里有座寺院,不如我送你进寺去安歇一宿,讨些饭食来吃,明日再做打算,怎样?”
谁知一提到“寺院”,那乔五娘竟收住眼泪,咬牙切齿骂道:“好个月漪庵!我纵然饿死了喂狗,也决不再进那座骚庙!”
“咦?你这是怎么讲话?”盖思明淡淡地责备道。
乔五娘用袖管抹去眼泪,整理好衣衫,抚顺乱发,盘坐在地上,神色从容地对盖思明说:
“道长请上路吧,不必为我费心……我已家破人亡,大人孩子统统失散,我已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但我决不能容忍什么人给我雪上加霜!”
盖思明犯了难。这女人心事重重,沉冤非浅,不知与月漪庵有啥嫌怨,死不投门。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撂下她抬脚就走,会怎样呢?——盖思明不是那种人。
“得!救人救到底!”
盖思明当机立断,拉过来那头温顺的小毛驴儿,对乔五娘说:“既然已把你救活,就不能再把你独自撇在这荒郊野外。上驴吧,跟我走,我把你带到一位朋友家调养几天,怎样?”
乔五娘含泪点了点头。
他是想把她带到桃岩庄去。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正是莲寂打败了桃岩庄茶棚里的捣蛋和尚,赶回月漪庵的时候……
2
正在自家小院中挑灯对弈的常家兄弟,见盖思明来访,大喜;既而看到了跟在身后的乔五娘,大惊!数月不见,莫非盖道长娶了妻房?但看那女人的装束、举止、神态,又不象是盖思明的妻子。
常羽洲调侃地笑道:
“我估摸,盖兄你又管了什么闲事吧?”
乔五娘未等盖思明说话,抢先双手一拱:
“小女子是有家难回啦!落难之人,本不该来此叼扰。”
常家兄弟甚觉惊异:眼前这位女子落落大方,毫无娇羞扭捏之态,话声朗朗,透露出三分男儿气概;特别是她背后斜插着一把锃亮的大刀,月光下阴森森闪着寒光,更让人觉出这女子的不同寻常。
盖思明笑道:“是我半路拣了这桩闲事。如果她情愿月漪庵落脚,也就到不了你们这里。”
一句话,更让常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这女子与月漪庵有啥关系。
常羽田唤出夫人,很快摆出一桌酒饭。
几杯酒下肚,少不得听五娘诉说经历。
乔五娘一肚子苦水,也乐得跟这几位好心人聊聊。于是把丢孩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倾诉了个干净。
越听她说,常羽洲、常羽田越惊诧,两人停下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盖思明笑道:
“两位怎的不信?”
常羽田沉吟半响,慢条斯理儿地说:
“你们来访时,我也刚到家不久——从月漪庵来……”
乔五娘惊诧极了:“怎的你到过月漪庵?”
常羽田瞅了瞅她,又瞅了瞅盖思明:
“那里确曾有过一个男孩……”
乔五娘一推杯站了起来,叫道:“莲寂骗我!”
常二夫人连忙将她拉回座位,劝道:
“妹妹!这话说起来话长,你且听他们说。”
盖思明更觉有趣:
“贪道倒很想听听这里的故事……”
常羽田自斟自饮。常羽洲爱说话,便把白天他兄弟俩如何去茶棚吃茶,如何逢莲寂来求医,如何有粗肥和尚挑衅,而后来又如何被莲寂打败,乃至后来他弟常羽田如何赶奔月漪庵救治哑孩,而竟然不见,到最后灵云小尼如何哭诉天降歹人又一次劫走了孩子……说得清清楚楚。
乔五娘脑袋乱了,眼睛直了。心怦怦乱跳好象在咂摸钝刀子剜肉的滋味。假如她没有昏过去,假如她肯回月漪庵一次,是不是就可以看见孩子了?
“后悔”,真好比一把钝刀子啊!
那三位男人想的却不是这些。
常羽田叹息说:“阴错阳差,总象有一条线儿在后面抻着,这条线儿可是阴得很哪!”
盖思明问:“既然有这么个感觉,那么试想桃岩茶棚的和尚和那天降歹人有啥瓜葛没有呢?”
常羽洲说:“莫非他们都是算计好了的?”
盖思明笑道:“莲寂徒步赶到桃岩庄,得两个时辰哩!人家要是骑马,什么勾当来不及哩?”
常羽洲皱紧双眉:“那么这伙人到底把小娃子弄到哪去了呢?”
乔五娘泪水上涌。
盖思明安慰乔五娘说:
“没事,你放心。既然这孩子丢了又有,有了又丢,就说明那伙人很需要他……”
乔五娘不无伤感地说:“需要他那条小命?”
盖思明摇摇头:
“哪里是要他的命?简单得如同碾死一个蚂蚁,何必费这么多周折?折腾出这么多人?还不是为了钳制你们?——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兄妹连夜逃出京师,莫非真的洞知了什么秘密?”
一句话,把乔五娘问得张口结舌。她的确知道了一桩秘密,但那是天大的绝密,不可随便吐露的,即使明知对方是好人,也不能轻易启齿,这是崔钧山再三嘱咐过的。

常二夫人瞧出了乔五娘的难色,同情地说:
“哎呀妹妹!心里头窝着不该知道的东西,没处躲没处藏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常羽田立即瞪了妻子一眼,心说:这婆娘好不会说话!哪壶不开踢哪壶!
果然乔五娘多疑起来,故做爽快地说:
“我不会在此久留,我说走就走……”
常羽洲脱口问道:“妹妹哪里去?”
乔五娘一笑:“天下之大,既有我的来路,就有我的去路……”
盖思明站起来说:
“我看还是听我的吧!这位女侠住在你们这里实在有许多不便,况且为了找孩子,她呆不下。我倒有个去处,不如上宝光寺,那里的寺主是我的至交,手下武僧众多,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常氏兄弟连连点头:“那样好、好……”
盖思明却以指弹额,有些为难地说:
“只是……只是那寺主偏执地很,男女有别对我们出家人来说本无大碍,斩断尘缘了嘛,可是他……”
乔五娘是何等聪慧之人,当下听出弦外之音,立即双膝跪倒磕下头去:
“恩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盖思明哈哈大笑,欣悦地将五娘搀起,对常氏兄弟说:
“你们看,我现在该不是多管闲事了吧?”
事不迟疑,当下罢宴。常羽洲慷慨地送给五娘一匹白马,亲将他们送到村外。告别时,多年不喜女色的常羽洲见乔五娘身姿潇洒地跨上马背,竟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眷恋之情来。
3
“闲云野鹤”盖思明带着义妹乔五娘,趁着月色风高,急匆匆赶到宝光寺。
因正是夜半时分,盖思明绕到寺后,轻轻叩响了宝刹后门。
值班守夜的小沙弥认识盖思明,见盖思明身后跟着个女人,不敢声张,急忙秉报监院和尚。监院和尚估计必有奥秘,不敢怠慢,立刻去报告住持僧兰隐法师。
兰隐法师正在闭目打坐,被一串不寻常的脚步声惊醒,知道是监院和尚又有事情来报告了。
他微睁双目,待那脚步声停了,才隔着珠帘问道:
“什么人又来打扰?”
兰隐法师的口气很平静,但监院和尚已听出了他的恼怒之意。原来这里已经住下了一拨喝五吆六的人马,凶神恶煞一般把这清静宝地搅得乌烟瘴气。庙宇凋敝并不可怕,怕的就是这股不祥之兆,兰隐法师怎能不气?
当下监院和尚轻轻秉告道:
“闲云野鹤云游到此。”稍顿,又补充了一句:“身后相随一个女人,似有要事……“
兰隐立即来了精神,也轻轻吩咐说:
“快,禅房待茶,休要张扬。”
监院心神领会,点点头悄悄退走,脚下步履轻若飘鸿。
少时,盖思明带着乔五娘蹑手蹑足来到住持方丈,与兰隐法师互道了“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分宾主坐下。
兰隐法师一眼看到乔五娘背后那柄青龙映雪刀,料这女子非等闲之辈,况又有盖思明相伴,必有要事相商,故而问道:
“你们刚才入寺,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大对头的动静?”
乔五娘说:“只觉得过于静穆了,突然一声马叫,吓得我差点跌下马去……”
盖思明说:“倒象是伏有秋兵金戈之气。”
兰隐点了点头:
“日间来了一伙官兵,决定把这里变成伏兵陷井。为首两员大将身份极高,据说早年也曾栖身江湖,目下在为朝庭效命。人家要强住这里谋划公事,我又有什么办法?现今寺内处处布防,甚至限制了我们全寺僧众的自由,怎么还会有祥和之气?”
盖思明问:“兰隐兄近来可曾听说关于京师的消息?”
“你又来了!京师纵有天大变故又与我法外之人何甘?”
盖思明摆着手指笑道:
“说你什么好!既然事事都没你的干系,那你的寺里为啥出现秋兵煞气?”
兰隐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
“这无所谓,七君子又怎样?年青青做了人家的刀下之鬼,看去实在可惜,可俗人哪里知道,他们必然有惊天动地的来生!”
盖思明怨艾地说:“又是来生——”
兰隐法师打断他的话头:
“阿弥院佛!闲云野鹤怕是又管了什么闲事,想是又有用我之处吧?何不直言?”
盖思明坦白地说:
“老兄既已看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万望老友给个方便,仗义相助才好。”
兰隐转向乔五娘,直截了当询问道:
“我料想是这位巾帼女侠有了难处,对不对?”
乔五娘赶紧将雨夜奔逃的前前后后讲述一遍,说到孩子丢失,乔五娘忍不住泪眼婆娑。
兰隐法师转向盖思明:
“闲云子你说,我能帮个什么忙?”
乔五娘立即跪在兰隐跟前,虔诚地起誓:
“法师哥哥若能帮助小妹寻回义子,来日纵然粉身碎骨也要给老佛祖重塑金身!”
兰隐法师赶忙扶起乔五娘。
“义妹不必多礼。有盖道长的面子,我可以帮你寻回幼子。至于你为何执意南下,何人做了你的刀下之鬼,一律与我无关。”
盖思明乐得小山羊胡微微发颤,点头点脑感慨道:
“因缘即是巧合,巧合即是因缘。因缘巧合便是定数。我就知道兄长定有良策。”
兰隐法师瞪了盖思明一眼,心说:
“跟义妹说看你的面子,不如说看在她的情份上才确当。要不是‘哥哥’二字叫得动听,我又何必跟着你多管闲事?”
于是暗叹一声,叫来了监院和尚,吩咐道:
“去把我那小师弟请来——万勿惊动旁人!”
监院领命去了。
兰隐对盖思明、乔五娘解释道:
“我小师弟法号默隐,绰号‘飞仙狐祖’。”
乔五娘、盖思明不约而同想到:这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呢?尖嘴猴腮、猫头狗脸?
正想着,“飞仙狐祖”兀的现在眼前,似从墙壁里分化出来、从地下直冒出来的一样,其神速可以把任何人惊得瞠目结舌。
原来,监院和尚领命之后,站在最近的一棵银杏树下,用持者呼唤法呼唤起默隐来。默隐接到信号,辨出是住持有请,立即掐诀念咒隐身遁形赶到了方丈。
但见这是个十分俊俏的后生!面如白桃,唇红齿皓,一双晶莹闪烁漆黑如墨的双目略呈双三形,顾盼生辉。
他地以弟子之礼与盖思明、乔五娘见面,坐在兰隐肩下。
兰隐对小师弟默隐款款而道:
“这也是因缘所至,推不掉的事。日间我已打听明白,闯进咱宝光寺的那伙武夫,白脸的最阴诡,人称‘白面笑星’杜铁扇;黑脸的最粗蛮,即是‘索命神拳’郎继平;男扮女妆的黑道匪首霍林中,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据打探知道,他们在预谋一件人质钓饵之事,所要绑架的正是我这义妹的幼子。千不该万不该在武力征战中,拿小生命做赌注。我佛慈悲,也是那孩子有造化,小师弟辛苦一趟,救下他吧!”
“他们打算天亮去倪家渔村动手,勾子早就放出去了,即使这样,他们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我请你出来,抢在那伙人前头得手,将孩子平安送还我的义妹,可有什么难处?”
盖思明插话道:
“我与兰隐早就莫逆相交,只是未闻小弟大名,相见恨晚……”
乔五娘也闪泪谢道:
“小弟辛苦,叫我如何谢你?”
默隐一笑:
“今夜子时我已暗知必有一趟好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该当如此。姐姐尽管放心,小外甥定会平安回归的。”
兰隐嘱咐道:
“此番将计就计,是那孩子的造化,不为其它。得手之后,若掀起轩然大波,师弟,你可千万不能插手……”
默隐问:“倪家丢了孩子,必然风云骤变,对江湖义士咱怎么交待?”
兰隐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无所谓什么交待不交待……”
默隐点了点头。
兰隐抬手刚要拍抚小师弟说:“快去快回。”没想到“快去”二字刚落音,默隐就从椅座上消失了,兰隐的手只好悬在空中……
乔五娘惊得老半天合上上嘴。
兰隐拿起捻珠,对盖思明说:
“我把‘飞仙狐祖’舍出去,你可知道我担了什么风险?佛法人人可修,但没有上乘之体负载,佛法又怎能宏扬下去?我该不该让小师弟出山?倘有不测风云,令小师弟逢炎遭难,我岂不成了佛门罪人?……好在冥冥之中,早有一个所谓‘定数’跟着,对于冥冥定数的安排,我们悉心领受就是……”
盖思明这才醒过神来,笑语朗朗地说:
“兰隐兄这可是说到了咱佛道两家的根本上。你们佛门弟子开口闭口定数长、定数短,我们学道之人不敢说冥冥造化之中没有这个‘定数’,但一切一切都寄托在定数上,维系在定数中,是不是淹没了我们自己?恕我这样直言,宇之大,所谓定数,其实乃是由各种机缘变通妙化而成就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单摆浮搁的‘定数’撂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凑合它。所谓‘世外高人’,也不过是能领先洞穿人间变化因果的人才罢了。容我这么说吧,没有一位高人是真正放眼世外而不管人间闲事的,你们的诸位菩萨哪个不是在人间兴风化雨?就说佛祖吧,教化世上向善,蛊动万众膜礼焚香,定出许多所谓轮回的规矩来吓唬人,这人间闲事管的可够大发的了……”
兰隐法师连连点首合十:
“好了好了,阿弥陀佛!你想管你的人间闲事尽管去管好了,犯不着把我佛菩萨们都搬出来为你做注脚。我又不是没有帮忙……”
盖思明放声大笑,兰隐法师立即瞪起眼睛:
“嘘——,隔墙有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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