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绽为谁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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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像我这样子包容你、受得了你了,罗一。你任性得没有理由不分场合不分时候,情绪化得比变天还要快,上一秒明明是笑的,下一秒却能哭得让人心烦,我真想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很多时候,我和滕裕闹不愉快的时候,他都会讲出这一串话出来,讲了大半年,我应该是麻木的才对,可是该死的我每次还是那么地伤心,而且总有一种受伤的感觉。而他总是恨恨地一个人走开,留下独自淌泪的我,看着他越走越快的步子,我总会深深地自责: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我想这就是爱吧!
滕裕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有两年时间了,想不到分手后,我却留了这么一个大问题。我怀孕了,孩子一个多月了,我们分手只有半个月。我想起了分手那个夜晚,滕裕还是讲出了这么一串话,然后还是恨恨地离开了,我奇怪地是,以往每次我都会为他的这一串话难过不已,那一夜,却是累得心里十分平静。
手机的滑盖在我的手里上上下下推了十几二十次,手机屏幕也随着明明暗暗。我在想,我要不要给滕裕打个电话呢?告诉他,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然后,让他陪我去做手术么?还是,问他要不要生下来?其实我心里很害怕,在大姨妈迟迟不来到托朋友买了测孕棒反复测了几次再到真的确定有了孩子,那一段时间,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惶惶度日。我是害怕的,虽然朋友讲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而且不太痛苦,可我内心就是很害怕,我自小对疼痛的敏感以及承受程度都比别的女孩子差,那是一种恐惧,恐惧到让我在内心抓狂几万遍也无法释放开来。
烦躁在内心逶迤了百遍千遍,我决定暂时不要告诉滕裕。
抓起包包,我走出了家门,我不想待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让自己东想西想,想得太多了,我会痛哭。虽然哭过后我会得到一种内心的平静和解脱,可是,在最后一次看到滕裕不耐烦的瞪着我的泪眼开始,我就决定从此以后一定不可以随便哭泣。
走出了家门我才知道我不知该走去哪里,无处可去。现在我才知道,离开滕裕,我的生活重心也由此失去。我并不喜欢逛街、购物、美容,而是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喜欢窝在滕裕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电视,或者是他看球赛我枕着他的大腿看小说。原来和他相处的方式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毒药,让我不可缺少了。
行人匆匆,我看不清每个人的五官,只觉得是一个个没有五官的人空白的一张张脸在我的身边超越我或者被我超越。便是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直到走到了江滨公园。江滨公园其实只是一处靠江的休闲地方,江水环绕着一座半岛,半岛过去便是看不到尽头的群山。江水滔滔,在猛烈的阳光下,深绿的江水反射出一大片白光来,风吹过之处,水波晃荡,便有一片碎银白光闪烁着。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底也是一片细小的银白光在晃荡着,盈盈之间,硬是没有掉落下来。难怪一路上看每个人的脸都是空白的,原来眼里早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仰头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滑落,只是有一股又酸又涩的液体从鼻腔一直流进喉咙里,我狠狠地吞了下去。
“一一,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睁着眼仰头,我看到了猛烈的太阳,那种强烈的雪白刺进眼里,等到低下头看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一切真的变成了空白。
我看不见喊我的人,不过听声音我知道那是于姝,我一个不错的朋友。我扶着头,努力地睁眼看,只看到一抹红色在眼前慢慢向前晃动。
“于姝,你怎么也在这?”虽然看不清她,不过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挤出了一个笑容。
“是呀,刚好出去买文件夹,单位的图纸没有夹子装了,我只好出来,这太阳这么大……唉呀,一一,你怎么掉眼泪了!”于姝伸手过来,刚碰到我的脸,我就反射性地把头转了过去,我揉着眼睛,对她说:“我刚才抬头不小心看到太阳,刺得眼难受呢,可不,现在还看不清东西。”我说完笑了起来,眼泪掉了下来,我的眼前慢慢恢复清晰。

“真是傻!”于姝递了纸巾过来,有熏衣草的香味,我把眼泪擦干,看到了江滨那一头深郁的绿色,绵延不绝。
我和于姝坐在“百草堂”里,这家糖水店是我经常光顾的,其实它的甜品并不是特别地吸引我。而我对它情有独钟的地方,仅是因为这家店面的装修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
“百草堂”是广西南宁连锁的糖水店,每一家的甜品味道都是一样的。第一次经过这家百草堂时大约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夏季,烈日当空,我捧着小鱼缸急急行走,新买的三条黑色小金鱼在鱼缸里畅游着。经过店面的时候,我从干净的大玻璃窗看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店里角落养着的一缸荷。
荷叶大朵大朵而错落有致地铺向空间,很绿,映得那瓷缸的白更是如雪一般。我没想到绿和白能配合得如些美丽动人的,总觉得那绿和白都是带着沁人心脾的冰爽之感。隐隐约约看到瓷缸上还画有什么东西,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走近才惊喜地发现,那瓷缸上画着的竟然是一个身穿降红色衣裳的唐朝仕女,体态婀娜动人,低着头浅笑涟涟。
店主一定是个诗情画意而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只是不知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再从窗内往外看,米黄色的窗帘大方地拉向两边,只余中间的横帘垂下缕缕流苏。外面日头正猛,站在店里,我才感觉自己全身像湃了冰雾一般,那么惬意。
我把鱼缸放在茶棕色的四方小桌上,凳子是圆的,同一系列的茶棕色,有点古朴的感觉。我环看了一圈,然后给自己点了一盅银耳红枣莲子羹。那三条小金鱼些许是换了舒服的环境,游动得更是欢快起来,嬉戏着。我一边搅动勺子,一边看着窗外打伞或没打伞行走的人,只觉这里的雅致让人从内心里得到了一份宁静和悠闲,所以,我就是这样爱上这个地方了。
于是,我便常常和滕裕来这里小坐,滕裕似乎也很喜欢这里。一次,滕裕指着白瓷缸上的仕女对我说:“那仕女长得和你真像。”
“像?哪像呀?”
“神韵呀。”
“神韵?”我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没想到在他的心里我竟如此动人,女人都是喜欢自己所爱的男人夸自己好的。我不作声,暗暗等着他讲出一番夸赞我的话。
“是呀,你自己看看,你发呆的时候也是这么两眼空洞的白痴样。”滕裕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恨恨地冲过去揪他的耳朵,然后又恼又羞地笑了。
……
景物依旧在,我的心情却已不再平静。
“一一,我知道你难过,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有我陪着你。”这个笑话我和于姝讲过,所以,她一定知道我在触景伤怀。
我摇摇头轻轻地笑了,“我不哭。”
是的,从和滕裕分手到现在,我没有痛快地哭过,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时,也是水雾缭绕在眼眶不肯落下,我想,这是我隐忍的最极限了。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有多爱滕裕,那种爱,到了一种痴缠,而常常为他哭泣当饭吃的我,现在竟没有哭泣,这才是让人担心的。我不哭不闹不吵,每天正常吃饭睡觉看书上班,这对别人来说很正常的事,对于我,却是那么的不正常。
于姝不知说什么好,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只是担心地看着我。
“小姐,您的银耳红枣莲子羹。”服务员和我很熟了,浅笑着捧来一盅银耳羹。
我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可是还是控制住了。以往,我和滕裕来小坐,服务员从来不问我吃什么,因为我每次都是点一盅银耳红枣莲子羹,久而久之,服务员都是自动端来一盅银耳红枣莲子羹,而滕裕总是一碗西米糊。
我的声音有点暗哑,我对着服务员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今天想尝一下绿豆沙。”
服务员直直看了我几秒,这才连声说抱歉去给我换饮品了。
窗外依旧是烈阳高照,店里不知何时已在洁白的墙壁上挂上了几盆吊兰,篮子很小巧,吊兰长长地垂下来,绿的,环看一圈就觉得很入眼入心。
我睁睁眼,又闭了下眼,然后再睁眼,窗外正好走过一对情侣,亲昵无间。
“我有了他的孩子,一个多月了。”
“当”一声,于姝的汤匙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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