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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文联这几个人也都没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事也就那么点,都不说了,听律师们说些什么,几位律师也是七嘴八舌的,裴律师说:“左会长,它这封信不是原件,得叫他提供原件吧?”刘律师说:“这案子法院不应该立案的,这是人民来信,有关部门处理就行了,左会长,你看呢?”左浩天吸着烟,看着她点点头,但是没说话。
外面大厅里一个女孩子进来,把一份报纸放在左浩天桌上,说:“左会长,主编们打官司的报道出来了。”
大家一听,都站起来,围上前去看,也就是不很大一块,近千字,在《早新闻报》文化娱乐版上,把有关情况介绍了一下,又把几个当事人的话摘了几句登在上面,大家看过了,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会。
等大家停下来时,李中看看表,眨眼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不由得说:“浩天兄,说老实话,这事我们心里都清楚,那就是这个案子,叫我们看,我们不应该败诉,我有几条理由,第一条,我们这是岗州市文联的大多数人,虽然人数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至少这是一个人心向背的问题,第二条,我们反映的都是事实,或者说基本上都是事实,如果是事实,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第三条,我们这是反映的不正之风,如果是不正之风,那人人都应该挺身而出,不要讲我们本单位的可以反映了,就是外单位的,也可以反映,根据上面这几点,我们就觉得不应该败诉,不过,这到底只是凭感觉,你给咱们讲讲理智的,我们这件事,到底会怎样?”
大家都说这样好,都看左浩天,等左浩天说话。
左浩天倒沉着,只是看着大家,吸着烟,吸了两口烟,把烟掐灭,说:“那我来讲讲。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成熟,我也还在想。首先,虽然立足点不完全一样,但我大致上同意李中的看法,即,咱们这个官司不会败,这一点,我想我很有信心,为什么呢?因为咱们这是人民来信呀,人民来信,是我国宪法赋与公民的一项不可剥夺的权利,也应该说,是公民权的一种,是我国公民的一种基本权利,公民要是连写人民来信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么可想而知,我国的宪法和制度已经改变过了,咱们现在不谈这个,那么,我写的是人民来信,不管属实不属实,举个极端的例子,刘律师你现在写了一封信给省政府,说省长应该辞职,应该下台,言语再狠些,说些过激话,极端的话,难听的话,甚至还说了些别的,听说什么什么,据说什么什么,你省长那次吃饭还没掏钱呢,你还公费旅游呢,甚至骂上一两句,那我们想,在现在的社会里,你不构成侵权,因为你是写的人民来信呀,你是寄达某某有关单位,或有关领导的呀,大不了他们一笑了之,大不了他们转到岗州市有关单位,再大不了有关单位派人来调查批评你一顿,怎么样呢?现在不搞文化大革命了,提点意见,提点看法,我觉得都正常,大家是为咱们党好,为咱们国家好,你不能不让大家说话,你不能搞狠斗私字一闪念,你不能搞**不搞法制呀!”
左浩天停下来,看着大家,他起身又散了一圈烟,他自己也点着了,大家都看着他,听他再说,左浩天说:“至于刚才裴律师说的,人民来信立案的问题,对呀,这人民来信怎么可以立案呢,但是他立了,你有什么办法,还有,他这个立案,是不是还有别的因素呢?”高芙莉说:“还有什么因素?他找人了?”
左浩天说:“那也不能排除,现在很多事情都很难说,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刚才说了,人民来信不可能构成侵权,但即使是人民来信,你也不能扩散,如果扩散了,那也有可能构成侵权,咱们再举个例子,一个人有皮肤病,大家都知道,咱们李中把这件事写成一个人民来信,寄到信访办去了,说某某某有皮肤病,怎么怎么不卫生,脏,难看,丢人,大家都不愿意再跟他住在一起了,都要赶他走,信访办的人收到信,看看扔了,写信这人有点无聊,不理他,我想,这不可能构成侵权,但是,咱们李中把这封信拿到《岗州日报》发表去了,他写的是不是事实?是事实,他一点都没夸张,在生活里,那个人比他写的更脏,更那个,但是你扩散了,你就侵犯了他人的名誉权,如果人家告你,人证物证俱在,李中你必败无疑。”
吉尚文说:“左会长,现在的事实是,我们没有扩散,既没有发表,也没有传播,他告我们什么?”罗新丽说:“咱们在这间屋里说,出门不算,这封信说没扩散就没扩散,说扩散了,也可以说大大扩散了,不用说在岗州市,在岗州市文联,就是在全国,在全国的文艺界,全国的新闻出版界,也是广为扩散,而且引起大家的共鸣,北京、上海、南京、广州很多地方的朋友,见面都说,你们那封信写得好,那个人就是那个鸟样子,搞他!”
大家都笑,左浩天笑说:“咱们先假设没有扩散,如果你说我扩散了,你得拿出证据来,从他的起诉状和附件看,说你们扩散,他提交了三件证据,他手里可能还有没提交的,咱们不去管他,这很可能就是法院立案的根据,这三件证据,一是盖有《岗州农村报》收发章的证明,说他们曾经收到过有人寄来的这封人民来信的复印件,这是一。”王伯廉说:“这个爬思,这个爬思,《岗州农村报》社长已经跟我说了,他非常生气,搞收发的人没经过报社同意,就擅自使用收发章为他人作证,第一是收发章根本无效,第二是没经过报社同意,一切无效,收发人员辞退,他们马上就开一个给咱们的证明过来,所以他这个证据爬思了,爬思了。”

左浩天说:“好,好,这一件搞定,刚才这是第一。第二件,是《岗州发展报》记者远明的证言,远明说,他有一天去《岗州农村报》办事,听《岗州农村报》编辑谈起过有这么一封信,信上有你们四人的签名,好象这位记者知道这个姓巫的要告你们,他就记住了你们四个签名人的名字,其他三四十人他都没记住,并且连高主编的名字也没记住,反正这里有点不对劲,当然,这也是个间接证据。”高芙莉说:“且慢且慢,那位远明是我朋友,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他说没这回事,没这回事,他确实在报社听人说起过有这么一封信,他跟巫精怪也认识,巫精怪就找人写了这么个东西,骗他说,就是个一般的材料,他稀里糊涂就签了个名,现在一听巫精怪把这当证明材料了,他昨天就打电话给巫精怪,命令他撤下来,如果不撤,他就要不客气了。”
左浩天说:“好,那这第二个证据也搞定,第三,是《岗州工运》一临时编辑的证言,说他们那里也收到过,这个《岗州工运》是个内刊吧,没听说过。”高芙莉打断左浩天的话,说:“那个人是巫精怪他亲妹夫,这种人的证明,也能算数?”刘律师说:“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证据就没有分量了,没有价值了。”左浩天说:“是的,是的。”裴律师说:“他这个证据太勉强了。”
左浩天说:“基本情况不就是这样吗?如果就是这种情况,那我想咱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一封人民来信吗?不管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但这是一封人民来信,至于他是真党员还是假党员,他是真跑官要官了,还是给人家送多少东西了,对咱们来说,不重要,咱们不管这些,咱们就是一封人民来信,没别的,我想,法院也不会对真党员假党员感兴趣,他没有本事去搞清楚,他也搞不清楚,那是市纪检委,市委组织部的事情,他们说是就是,他们说不是就不是,跟咱们这个案子没有关系,至于他控告你们蔑称他‘巫精怪’啦,诽谤他‘假党员’啦,使用了文革语言啦,等等,我看,都更不值一提了,巫精怪,这是对你的画龙点睛的概括,假党员也是如实描画,至于是不是,那都没关系,你心里有数,这个称呼对得起你,文革语言?那更无从谈起了,咱们现在用的哪一句话、哪一个词,不是从文革过来的?那我还说你用的是秦始皇语言哪,焚书坑儒也做了不少事吧,你怎么不追究秦始皇去,语言的继承性他怎么学得这么差?还算个作家哪!再说了,就算咱们真用了所谓的文革语言,又怎么样,大家都知道,语言只是一种工具,再举个例子,一把菜刀,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吧,菜刀是切菜用的,咱们所需要的一切营养,差不多都得经过菜刀的努力工作,才能变成身上的营养,但是,菜刀也可以杀人,确实,菜刀杀起人来也不含糊,但你不能因为菜刀有可能变成杀人工具,你就禁绝菜刀呀,那是说不通的,这个道理一样。”
左浩天滔滔不绝,大家都听呆掉了,高芙莉说:“照你这么说,或者照你这么辩护,我们必赢无疑,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左浩天说:“确实,没什么事情要做呀,如果你们真要做点什么事情,那就在答辩期限之内,写个答辩状交给法院,注意不要暴露很多自己的证据,图懒不写也行,再要做点事,那就是把事实再搞清楚一些,把可能的扩散漏洞堵堵,律师这边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商量。”
王伯廉说:“老左,听你这么一说,很简单的,回家睡觉去就行了。”左浩天笑说:“不复杂,这个案子就这么简单,只要你们告诉我的是实情,只要没扩散,就这么简单。”李中说:“假如扩散了呢,咱们现在说的是‘假如’,那我们是不是一定会败诉?”
左浩天说:“如果扩散了,那也不复杂,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也没有诬陷你,侮辱你,并没有揭你的**,这都是有关社会公德的事情,你能说,我能说,他能说,大家都能说,报纸上电视上都能说,如果我是个好事者,那我听了你们对他的这番介绍,我义愤填膺,马上写一封人民来信寄到市委去,寄到电视台去,要求铲除这个毒瘤,当然,我这么说有些严重,要求解决这个人的道德问题,假党员问题,跑官要官问题,那也完全是合理合法的,谁能不让我写?别说是他了,就是再有权势的人,他也不能不让我写人民来信呀。这是我的基本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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