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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低着头,闷坐了一会,让心绪平静下来。
岳父岳母也没话可说,岳父只说了一句:“你看你们俩闹的。”
李中说:“爸,妈,我看看绥绥。”
岳母说:“你去,你去,绥绥在房间。”
李中站起来,进到绥绥房间,绥绥正在写作业,看见李中进去,抬头喊一声:“爸。”
李中说:“儿子,学习怎么样?快要中考了吧?”
绥绥说:“还行。”
李中停了一下,用有点无奈的口气说:“你看,我们俩又吵架了。”
绥绥无所谓地说:“你们俩的事,我不管,你们不要拿这个烦我,反正你们讲好,有人养着我就行了。”
李中说:“这个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的。”
绥绥说:“爸,下次来给我买个电子记事簿,同学们都有了,买个好点的,别忘了。”
李中说:“儿子,忘不了,还有事吗?”
绥绥说:“没有了,爸,拜拜,我要写作业了。”
李中摸摸绥绥的头,虽然有点伤心,但也只好走开。
回到客厅,和岳父岳母打个招呼,说:“爸,妈,我走了。”
岳父点点头,岳母送李中到门口,说:“唉,看你们这怎么办,回家不要再吵了,你让她一句。”
李中点头说:“嗯,妈,你放心。”
李中出门走到街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当然不想回家,但这种状态去韦雪云那里,也乐不起来,自已觉得没意思。
李中沿人行道走了一会,想想,还是要回家,就打了个的,一路到了家。
开门进了屋,郭艳艳自然早就在家里了,正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熟视无睹、心情不快地坐着。
李中关了门,走到客厅里,有点发狠地对郭艳艳说:“你不要太逞能,我今天是让着你,下次你要是这样,你不给我脸,我也不会让你有脸。”
郭艳艳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让我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我问你?”
李中强压住怒火,转身,噌噌噌,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中站在床头喘气,喘了一会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吞下肚里,再吸一口,又吞下肚里,周身的感觉,是烟的无比的香气。
现在的香烟造得真更害人了,因为烟更香,更好抽了。
另外的感觉是香烟的益处,因为在人最不开心、最烦恼、怒火冲天的时候,香烟会无声无息地给予安慰,并且消除身体里的怒火,不使身体损害得更快。
屋里没开灯,有些黑,李中的心绪放松了一些。
他感觉到,他真是拿郭艳艳没有办法了。
两人大学里同学一场,恋爱了,结婚了,生了孩子,却渐行渐远,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能怎么样呢?
打吗?两人打过,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你老是跟女人打架,不管怎么说,女人在体力上是处于弱势的,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李中在打女人,而不是夫妻俩在打架。
吵骂吗?吵骂的次数更多了,吵骂一次,只能更深地伤害一次,揭揭老底,挖挖伤疤,于事无补,什么作用都不起,只会把两人更快地推入深渊。
李中真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此时的苦恼是实实在在的,他真是感觉很无奈。
他把烟灰缸拿到床头柜上,放倒身子,靠在床上吸起烟来。
郭艳艳在客厅里,接着刚才的话头,依然不屈不挠地说:“你能怎么样?你说呀。”
李中不想理她,觉得这样说下去不可能出来一个什么结果,另外,他也觉得郭艳艳此话很不讲理。
郭艳艳继续说:“李中,你听好了,没有什么下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不要太得意。”
李中实在忍不住,回了她一句:“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郭艳艳说:“得意什么你明白,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
李中想说:“我明白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把它咽了下去,他不想说这些废话。
郭艳艳说了一会,心里的气大概消下去了,也不说了。
两个人,一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其实并没在看,另一个躺在床上,灯也没开,吸着烟。
这样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李中又吸了一支烟,感觉上麻木了,有点困,他想睡觉了,但却一点不想动,洗脸啦,洗澡啦,脱衣服啦,他一点都不想动,什么事都不想做,就想按老样子这样躺着。
又过了许久,李中可能已经小睡了一会,又醒了,郭艳艳突然从客厅那边走过来了。
郭艳艳进到李中的房间,在离床较远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半黑暗里说:“李中,咱俩不要吵了,吵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吵的呢?”

李中生硬地说:“我也不想吵。”
郭艳艳好像不爱听这样的话,这话好像又把责任推给她了似的。
她闷了一会,可能是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以使谈话能够进行下去。
郭艳艳说:“我真的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如果说我以前还拒绝分开的话,那是因为我的顾虑太多,也还有留恋,你那个时候在濉州,我就是觉得你人能干,有上进心,又肯吃苦,心甘情愿地等你,要嫁给你,想想真是一个梦,不管怎么说,我并不后悔,不管谁对谁错,婚姻的失败,最大的失败者,不是男人,只能是女人。”
李中似乎彻底醒了,他从床头柜上又摸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吸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郭艳艳说:“我们报社要分房子,你知道的,半福利性质的,现在已经分到了,我想简单装修一下,搬到那边去住,住在那边上班近,到我妈家也近,方便,能照顾绥绥,分开以后,咱们俩也都好好冷静想想,最后要有个什么结果,也就是个什么结果了。”
李中说:“那边是几楼?”
郭艳艳说:“二楼。”
李中说:“二楼哪边的?”
郭艳艳说:“二楼东边的。”
李中说:“我记不清了,东边楼前有什么?”
郭艳艳说:“楼前是一片空地,种树的。”
李中说:“阳光怎么样?”
郭艳艳说:“阳光还可以,”
李中说:“半福利的要交多少钱?”
郭艳艳说:“三万多块钱。”
李中说:“你把家里的存款都拿走吧,先把房款付掉,剩下的给绥绥存着。”
郭艳艳没说话。
李中顿了顿,说:“你要是决定了,我也不反对,其实我们这么多年来,已经生活在基本上互不相干的两种生活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先分开再说吧,也许分开后会有新的情况。”
郭艳艳说:“我这段时间可能会来拿点衣服什么的,还有绥绥的衣服,书籍,别的东西,绥绥就让他在外婆家过,我放心,慢慢我再把平常用的东西拿走,随时要用的。”
李中说:“需要的东西你就拿,反正我在家也很少,根本都不用的。”
郭艳艳说:“别的我都不要。”
话题断掉,两个人哑住。
郭艳艳在半黑暗光线的椅子上静静地坐,李中半躺在床上,吸着烟。
持续了一段时间,郭艳艳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路过客厅时,她把电视关掉,也没洗,就上床睡了。
李中仍然半躺在床上,烟吸完后,把烟头掐灭,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眼前微弱光线里的东西,一直这样看着。
后来李中睡着了。
睡着睡着又醒了,他发觉自己还是原来的那种姿式,半躺在床上,一点都没改变,整个家里都很安静,外面也很安静。
李中醒来后非常清醒,他伸手从床头柜上的香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上。
今天晚上他特别想抽烟,好像对烟有一种十分特殊的偏爱,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并且把烟轻轻吹向半天空,心情也似乎没有更多的变化。
他又吸了一口,烟真香,他再次把吸进嘴里和肺里的烟,轻轻地、但是尽量远地吹向空中。
突然控制不住了,那种感觉来了。
李中用不拿烟的右手捂住嘴,眼泪像漏水的缸一样很快从眼睛里流下来,弄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李中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他尽量地不发出一点声响。
李中在烟灰缸里拧灭了香烟。
很长时间以后,李中仍然原封不动地那样躺着,脑海里,不知何年何月读到的某散文诗人的一些话,呈半文字、半形象的状态,出现了。
李中似乎能看见这样的形象:
雨下得很急,河水汹涌嘶鸣,在舔吻和吞食着小岛,在愈变愈小的岸边,他独自厮守着一堆谷子,从对岸的荫影里划来一只小船,一个女人在船梢掌舵,他向她喊道:“饥饿的水在围卷着我的小岛,划到这儿来吧,把我一年的收获载去。”她来了,把他所有的谷子拿得一粒不剩,他央求她把他载走,但是她说“不”,船儿已经载满了他的礼物,再没有他容身的余地,他独身坐在那棵树吝啬的荫影下,清晨正在逝去,渔船找不到庇荫的地方,沿河的田野里长满了矮小的荆棘,姑娘们都不到这里来汲水,雨季过去了,河这边的岸滩荒凉而且冷落……
李中又睡着了。
天亮后他再次醒来时,太阳照在西墙上,郭艳艳已经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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