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永福站起来，底气不足地把起诉书念了一遍，一边念，一边还故意做作地、向台下挤鼻子弄眼，似乎要博取同情，特别是念到他父亲、母亲听到有这么多人一齐写他巫永福人民来信这个消息后，气得生了病，更是装神弄鬼的，腔也变了，变成了哭腔，甚至还干噎了两声，下面的人都直摇头，李中也觉得直恶心，高芙莉压低声说：“真是个低级秀，这人当鸭子也只能是个土鸭子。”吉尚文差点笑出声来了。
巫永福拿腔拿调地念完，又夸张地向候庭长和审判员鞠了个深躬，才坐下，看他那个样子，他真是恨不能立马就给候庭长跪下了，左浩天轻声对李中说：“这人以前不认识，现在看来，一身贱骨头，真是叫人不耻，那天谁说得对，他要是早生几十年，必定是个不长的汉奸！”吉尚文在旁边听到了，小声说：“一点都不错，他就是这种东西！”
接下来，轮到罗新丽念答辩状，她是第一被告，罗新丽站起来，站得挺挺拔拔的，嗓音高亮、义正辞严地把起诉书念完了，接着是吉尚文、李中、高芙莉和王伯廉，几个人都大气磅礴地把答辩状念了一遍。
都念过了，候庭长宣布，开始法庭调查、质证，调查、质证的时间有些长，主要是李中他们这边的证据太多，岗州市文联，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老同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各级负责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各单位业务骨干，都为李中他们这边做了证，要不就是签了名，而巫永福那边，勉勉强强找了两三个间接证据后，就偃旗息鼓，坐着闷头大喘气去了。
举过证以后，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候庭长宣布休庭，下午一点半继续开庭。
李中他们下了台，熟人朋友都围过来讲话，讲了一会话，李中他们离开法院，打的到了左浩天办公室，他那里地方大，大家进卫生间方便方便，洗了手，左浩天要了些盒饭来，大家边说话，边吃饭，吉尚文说：“各位，我先跟大家说好，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客，在花戏楼青衣阁，一方面是给罗新丽送行，另一方面，向律师们表示感谢，大家都得去，不准不去的。”十几个人都同意了。
吃过饭，喝了点水，很快就到一点钟了，大家洗洗脸，女士们化化淡妆，都精神了起来，出门，再上车往法庭去，到法庭时，已经是下午的一点二十分了，大家在下面和熟人朋友打打招呼，说说话，又上台坐下了。
一点三十分，候庭长宣布继续开庭，法庭里安静下来。
下午的第一个程序，是法庭辩论，候庭长说：“法庭辩论由原告方先发言，原告发言之后，被告按顺序发言，考虑到被告方案情相同，被告方也可以自由发言，但原被告双方未经本法庭同意，不得随意打断对方发言，未经本法庭同意，原被告双方不得直接向对方提问，好，现在由原告方开始。”
巫永福的第一个律师站起来，拿着一篇稿子念道：“审判长、审判员，被告于××××年×月××日，联合签署了一封诬告信，投寄、或交送至市委、市政府及有关部门，诬告信使用文革语言，极尽造谣、斯骗及诬告之能事，所言内容大量失实，对我当事人的人格、品质进行了骇人听闻的侮辱和诋毁，同时，侵权人的此一诬告信在社会上广为扩散，给我当事人的社会形象抹了黑，造成我当事人的社会评价极大降低，这是一起典型的名誉权侵权案件。”
他话刚说完，台下有一个小矮个子女的，脸色腊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两手夸张地做鼓掌状，她旁边的人都厌恶地看着她，高芙莉看见了，气得小声说：“那哪个小婊子，这样贱！”吉尚文低声说：“你看那个做作样子，乌龟精怪，都是一类货！”裴律师站起来说：“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以及尊敬的控方律师，我想提醒对方律师注意，在本案审理期间，对方律师不得以侵权人名称称呼我的当事人，请对方律师按照最基本的法庭原则，规范自己在法庭上的言行。”候庭长说：“控方律师，在本案审理期间，你们不得再使用侵权人这样的称呼，请辩方继续发言。”
左浩天说：“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尊敬的对方律师，众所周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由人民当家做主的、中国领导的、社会主义体制的国家，人民来信来访，是我国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是庄严的宪法赋与公民的一项不可剥夺的公民权，也是党和政府联系人民、联系群众、倾听人民呼声、解决社会问题、巩固人民政权、团结人民大众的一项基本的、有效的制度，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人，不敢言，路，不能聚，话，不能说，还要狠斗头脑中的私字一闪念，我的当事人，从维护社会风气的纯洁性出发，他参与签字的是一封人民来信，送交或寄达的是市党和政府的有关领导人，动机端正，方法适当，途径正确，这样忧国忧民、分文不为的行为，何罪之有？！”
巫永福的第二个律师说：“人民来信,也不能为所欲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乱扣屎盆子，用文革式的语言、以诬陷和侮辱的方式攻击他人，果真如此，那就是一种侵权行为。”刘律师说：“既然是人民来信，就不存在侵权问题，最高院的司法解释说得非常明白，人民来信不存在侵权问题，如果对方律师认为动机端正、方法适当、途径正确的人民来信也存在侵权问题，请你们拿出法律依据来。”杨律师说：“根据最高院的司法解释，人民来信不存在侵权可能，且不说我的当事人参与签名的人民来信内容并不失实，退一万步说，即便全部失实,道听途说,揭人，只要是按合法途径递交或寄交的人民来信,也没有侵权的问题,公民不是党政机关，也不是组织部、人事局，他所见、所闻，只能是他身边小范围发生的事件，他不可能站得高，看得远，他也不具备执法部门的权力和能力，把每一件事情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再向有关部门进行举报，他很可能道听途说，甚至仅仅是主观臆测，出于维护社会正义的良好愿望，他将自己认为的坏人坏事，以人民来信的方式向有关部门，有关领导人反映，这种行为，理应受到法律的保护，有关部门的鼓励和支持，且与侵权何干！”
巫永福的第三个律师说：“刚才我方律师已经说过，人民来信，也要以事实为依据，而不能以道听途说为依据，也不能为所欲为，也要负起道义上的责任，也要讲社会公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乱扣屎盆子，用文革式的语言、以诬陷和侮辱的方式攻击他人，果真如此，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李中说：“刚才我方律师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且不说这是一封充分反映了岗州市文联民意的人民来信，内容真实，实事求是，以下我们还会谈到，即便一封人民来信有这样那样的疏漏，也绝不应当成为一桩侵权案的起诉对像，人民来信不是有关部门的决策文件，它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成为经过了充分调查的事实清楚、人脏俱在的判决书，人民来信就是为了给有关国家机关提供一条线索，提供一点看法，至于这条线索有无价值，这条线索是否真实，那正是国家机关要去判断、调研、证实的问题。”孟律师说：“人民来信不构成侵权，这是最高院最新的司法解释给予我们的权威答案，内容真实的人民来信，更无可能构成侵权，这其实应该是我们每个公民的常识了，人民来信，其实可以无所不包，大到国家要事，小到夫妻吵架，你想写人民来信，向有关部门反映，都是你的权利，也都应该受到有关部门的支持和鼓励，各位须知，即便是夫妻吵架，也是社会风尚的一种体现，小，小到醒来就好，大，大到亡党亡国，岂可轻而视之？在人民来信里反映问题，猜测国事，甚至说些过激的话，骂骂总理，评评常委，建议哪个部长下台，都属正当，因为这是人民来信，能够读到此信的只是有关部门的有关人员，大不了他们一笑了之，再大不了转向有关单位，再大不了批评教育你一通，但和侵犯名誉权，风马牛而不相及。”
巫的第一个律师说：“我方律师已经反复强调，人民来信，也不可随心所欲，使用文革式的语言、文革式的方式，捏造事实，造谣诬陷，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国家还有什么法制可言，人民群众还有什么名誉可谈，社会还有什么稳定可期，今天，我说你纳妾了，明天，你说他贪污了，后天，他说他杀人了，社会公德何在？人心如何稳定？国家如何进步？”高芙莉说：“谁也没有捏造什么事实，谁也没有造谣诬陷，即使不谈人民来信之一说，我们联名信所言，字字有凭，件件有据。”巫永福说：“你有什么证据，你拿出证据来。”罗新丽呼地站了起来，候庭长厉声说：“巫永福，你要遵守法庭纪律,不得打断对方发言,更不得擅自向对方提问！”巫永福缩缩脑袋，苦着脸，挤眉弄眼地连声说：“好，好，审判长，审判长，我不打断，我不打断。”巫永福的三个律师本着脸坐着，他们对巫永福的轻薄相，大概在心里也是嗤之以鼻的，左浩天摇摇头，低声对李中说：“怎么是这种人，哪像个男人，要不是当面见到，我还真不敢相信。”高芙莉说：“这就是个不长的东西。看见他我就恶心死了。”候庭长说：“辩方继续发言。”
罗新丽说：“我们联名信所言，字字有凭，件件有据，上午已经出示过了，你们竟然熟视无睹，如果审判长不反对，我再一次展示证据如下。”候庭长说：“请辩方简明扼要。”罗新丽说：“好的。事实一，你巫永福在岗州市文联入不了党，屡次申请，屡次因支部全体党员强烈反对而通不过，于是巫弄虚作假，制造下乡体验生活的机会，在自己家乡的一个村子里入了党，此举至少有三个违背，这都是有文件规定的，第一个违背，是违背了入党必须在本人所在单位申请并办理手续的规定，第二个违背，是违背了入党必须有一年以上考察培养期的规定，第三个违背，是违背了入党需要严格政审的规定，还有，《中国发展党员工作细则》的第五章第三十二条明确指出，各级党组织对发展党员工作中出现的违纪问题，一定要严肃查处，违反党章规定而被吸收入党的，不予承认，并在支部大会上公布，上级党组织要对有责任者批评教育，违反党纪的要给予必要的纪律处分。由此看来，巫永福的入党，严重违反了中国的组织原则，严重违反了数条中国的组织条文，为节省时间，我不一一例举，关于巫假党员的证人证言，实在不胜枚举，仅我们收集到的，就达三十人、三十言之多，这是不是事实？！事实二，你巫永福自我推茬、跑官要官，仅在那年六、七两月，有张老、迟老、龚老等文联老领导、老作家、老艺术家证明的，就达近十次之多，这是不是事实？！事实三，你巫永福本为汉族，这已经有你自己亲手所填作协会员的履历表等为明证，但为接近市府马市长，你竟在一次会议上改变自己的民族，称自己为回族，坚持要吃回民饭，以便能和马市长在一桌吃饭，你的这一反常举动引起当时与会的回民强烈反感，当时与会的回民马老师和蒋老师，都为我们写来了证明，这是不是事实？！事实四，你巫永福××××年×月××日被任命为岗州市文联创联处创联科科长，但早在××××年×月×日你外出参加一次会议的时候，就自我任命，超前当官，这有你当年的登记和名片为证，也有文联文件为证，这是不是事实？！”
李中说：“事实还不仅限于此，这只是我们列举的事实的一小部分，关于巫的跑官要官，下面再试举一例，请审判长、审判员，以及对方律师明辩，我这里有两篇奇文，一篇是带引号的中宣部给市委某负责同志的来函，来函称中宣部某领导手里都有巫永福的书，要岗州市为巫在文联安排一个重要的职务，另一奇文，是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写来的，此文称，巫已经创作了震惊世界的作品，这些作品将会引起联合国秘书长的重视，希望岗州市给巫在岗州市文联，安排一个最佳官职，谓与不信，有奇文作证，审判长，我们想把此两篇奇文呈送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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