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女儿意 赤子之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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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漱玉峰的时候,天已经放亮。苍裕等人正站在朝阳下等着他,少典嘿嘿地笑着,看着众人自嘲地说道:“没有去成,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已经看到了,你们出发的时候,壁使已经将大伏羲所传的‘规’、‘矩’图稿交给我了!”苍裕说道。(注:相传圆规和矩尺是六千多年前的伏羲氏所发明的,用于规划方圆,汉代的一些壁画里女娲和伏羲一人持规一人持矩。)
“原来她想让我看这个……”
“不,我想她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苍裕说道。
“先生看出来了?!”
“是的……”
“我做错了吗?”少典有些茫然,若是放在年少,这种问题根本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他也不会想那么多,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老得连寻芳猎艳的心思都没有了!
苍裕想了想,说道:“……不敢说大少典做错了,但肯定也没有做对,两情相悦,并无不可,再说玄女部的玄女即使有了心上人,也只能选择独身……”
少典嘿嘿一笑,神色有些摇摆不定,但马上,他又沉下脸来,说道:“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或许玄女的要求并不过分……”
“我说别说了!”少典怒目相视!
见少典发怒,众人噤若寒蝉,少典朝苍裕招手,苍裕附耳过去,却听少典说道:“老苍,老子肠子都悔青了,你就别大庭广众寒碜我啦。”
柳渊带领七十二部首领和鹰疾二十八近卫在少典、元谂、苍裕及蚩尤、嫣儿一行人差不多到达凤凰城的远郊迎接了他们。众人相见甚欢,不免寒碜了几句,少典在人群中搜索,独不见榆罔的到来,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鹰疾,帝炎怎么没有来呀?”少典问道。
“恭喜大少典!”柳渊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他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帝炎与大凤凰右部领羽卮之女公子听瑶两情相悦、欲结百年之好,此刻恐怕已经回到神农部,正在拜见主母大人呢!帝炎吩咐在下一定要禀明大少典,务必请大少典前往神农部一聚!”
“是吗?”少典转头看着一旁笑嘻嘻的鹰疾,一把把他扯到身边,小声问道。
“是的!”鹰疾一见到少典就一直笑得裂歪了嘴,见少典问他,连忙把嘴附到少典的耳边吹风道:“我见过了,就是原先以为叫听瑶的少年,后来换了女装才知道是一位小美人,嘻嘻!”
“完了,这臭小子有了亲亲就不要父亲了……”少典望着众人“哈哈”大笑,双手抱拳团团一揖,说道:“诸位,少典就此别过了!”
“啊?!”柳渊讶异地说道:“大少典不进城盘桓数日?您是凤凰城的大恩人,大家都怪想你的。”
“呵呵,不进去了,少典赶着去追回儿子!”少典重新上马,对着蚩尤说道:“善待嫣儿,她对你痴心一片。”说罢,带领苍裕和二十八近卫呼啸而去!
嫣儿怔立当场,失魂落魄地望着少典远去的背影,心想,难道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不舍得可以追上去!”蚩尤“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你……”嫣儿气结,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她知道,在蚩尤的心里,一百个活着的嫣儿也比不上一个死去的琬琰,她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的意义何在,或许她真的应该追上去……
走出凤凰部的辖区之后,就算是进入了神农部的地界,这里已经很少见到有人骑马涉猎了,虽然已经过了农忙时节,可田间依然可见许多农人挥动着耒耜,不停地劳作着,在他们的脚下,一畦畦的绿苗儿随地势起伏、连绵不断,长势喜人!
“苍先生啊,您说如果这人都拿起了耒耜,不问刀兵只事农田,那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啊?”少典问道。
“所有人只事耕织,自给自足,天下也就太平了……”
“话说的不错,可又有谁愿意先放下手中的白刃呢?”
“如果天下人心一统就可以了!”
“是啊,项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人心一统谈何容易,纷争一起,难免血流成河啊……”
“其实大少典还是担心凤凰部?”
“走吧……阴雨过后天总会放晴的,希望太寒事毕,人心向一!”
“大少典悲天悯人,苍裕佩服!”苍裕点头说道。
“田园风光无限好啊,如果老去的时候能在这里颐养天年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老天允许我再活多久……”少典说着,勒马站定,看着不远处几个赤膊挥汗的小伙子,高声喊道:“小兄弟!此去神农部还有多远?”
几个小伙子听到有人在向他们喊话,纷纷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他们,交头接耳了一翻之后,一个人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一个年纪较大的小伙子扛起农具向他们走了。少典见状,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兄弟从有熊而来,想寻访帝炎榆罔,不知这位小哥可否为我们指指路?”
“神农部在哪里我不知道,帝炎是谁我也不知道,有一个叫做榆罔的小兄弟我倒是知道的,不过我必须知道你们的来意才能告诉你们。”那人说罢,“嘿嘿”地干笑了几声,继续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这里并不欢迎野蛮人!”
“喂,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野蛮人?!”后面的鹰疾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
“鹰疾!客气一点,我们远道而来,不应该随便乱发脾气……”少典马上喝止了鹰疾,转头又作揖说道:“这位小哥,我等此行意在寻访故人,并无其他用意,也不是什么野蛮人。”

“不是野蛮人带着这么多烂铜到处晃荡干什么?”那人轻蔑地说道。
“哦——”少典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引起了他的警惕,看他全身肌肉虬结,应该也会几手,难怪一点也不慌张!
“算了,大少典,我们自己找吧,谅他一个小伙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神农部!”苍裕“哈哈”大笑,瞄了一眼那个扛着农具的小伙子,对少典拱手说道。
“现在想走恐怕已经迟了,老实告诉你,我就是神农部的!”小伙子“嘿嘿”笑道:“你看看我的后面……”说罢,看着他们一步步向后退。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向着这里跑了过来,手里都握着木棍或是农具,跑在前面的几个手里也握着短刀和刺枪,显然是首领。
少典看着他们,觉得有点好笑,他示意众人放松,自己也解下佩剑交给鹰疾,然后带这苍裕迎了上去。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一边看着少典,一边和那个小伙子交谈了几句,当听到小伙子说到“有熊、大少典”时,眼神忽然一亮,拍了拍小伙子说道:“小四儿,好样的,下次也要这么做!不过,你看一下这位大少典是不是和你的榆罔兄弟很象?”说罢,拿着刺枪走了过来,远远地向少典行了一礼说道:“客人是大有熊的大少典?”
少典正欲答话的时候,鹰疾在后面大声嚷道:“陌村兄弟拿着我鹰疾送你的刺枪想扎我家大少典么?!”那人一愣,抬头一见鹰疾,顿时笑容满面,急忙把刺枪抛了回去,倒头就拜:“真的是大少典啊!请原谅小四儿吧,他也是听我话行事的……”
“起来吧陌村兄弟,其实也怪我,本来是鹰疾和苍先生带路的,我心急想见帝炎,所以多嘴问了一句,何况我们这么多人带了这么多‘烂铜’,确实也怪不得小四的!”少典“哈哈”大笑,一把扯起陌村说道:“此处离榆罔所在之地还有多远?”
“前面已有快马前去报信,我再派人告知是大少典就是了,大少典暂住一宿,明日再渡江不迟!过了江再行几日就差不多了,鹰疾兄弟上次走过……”陌村说道。少典转头看了看众人,心想,大家日夜兼程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借这个机会休整一下也行,而且看鹰疾和陌村有点关系,让他们叙叙旧也好,于是点头应允了。这时,陌村那边的人也好奇地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四儿一边歪着头看着少典,“嘿嘿”笑道:“原来您就是榆罔兄弟的父亲啊,想来你也是个英雄!”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少典心想,天下人都说老子是英雄然后儿子才是英雄,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了儿子是英雄老子才是英雄的?只是他向来心宽,当下也不以为忤,一拳捶在他的胸脯上说道:“小四很壮嘛,力气肯定不小,肯定也是英雄!”
“榆罔兄弟的力气比不过我,可我打不过他……”小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也把这‘烂铜’送给你把,当作见面礼!”少典见这个小四儿憨厚可爱,心里也十分喜欢,从身后的马背上抽出自己的刺枪递了过去,谁知道小四竟然背过手去,摇了摇头不肯接。“这是为何?”少典不解,疑惑地望着陌村。
陌村笑呵呵地说道:“小四儿是这里最倔的,就认一个死理,他母亲在世的时候告诉他,‘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多聪明的野蛮人还是野蛮人,武装到牙齿的野蛮人还是野蛮人!’哈哈,估计他到现在还认为您是野蛮人呢……”
“难道拿着‘烂铜’的人都是野蛮人?”少典不已为然地问道。
“我母亲是这样子说的!”小四儿重申,他对少典对他母亲的话不已为然显然有意见,而陌村却轻轻地把他搂了过去,说道:“大少典肯定也是认同你妈的看法的,你别着急,让我给他解释一下,你先带几个人回去准备一下,欢迎我们的贵客。”
看着四儿远去的背影,陌村才转头看着少典说道:“其实他母亲是我们这里的祭天,她的意思是指那些成天拿着武器耀武扬威、不事生产的人,后来她在一次野蛮人的袭击中被杀死,所以四儿现在是孤儿,成天老想着自己的母亲……”
“哦……”少典沉默了,半晌才转头对苍裕说道:“苍先生以为如何?”
“其实小四的母亲说的也有道理,人类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拥有超过自卫以外的攻击武器,拥有了它,任何人都会逐渐走入魔道,产生一种自以为‘强大’的幻觉,小则毁灭他人毁灭自己,大则殃及众生、涂炭生灵!”苍浴看着沉思中的少典,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惜世人入魔道已久,积重难返啊!”
“是啊,自从有了这些‘烂铜’之后,大有熊周围的野兽几近绝迹,连周边部族也是战战兢兢,交往也不如以前那么融洽了……”
“天下大道,持利器者慎之、戒之!能象大少典这样懂得反省的确实不多……”
“先生觉得小四儿怎么样?”
“痴儿……”苍裕摇了摇头说道。
“痴?什么痴了?”
“什么痴就要见仁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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