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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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上一上班,马艳在医院楼道里见到同事们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真是对不起,你姐夫病了,要不绝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没有人计较昨晚的事儿,大家夸天明是个做饭的天才,菜搭配的好,颜色也正,厨技非常高。她们还羡慕马艳有个会疼人的丈夫。马艳听后,心里美滋滋的,许愿说,“等回头再请你们去,这次不能算。”
马艳与大家来到监护室,发现雨点已经拎着一只大旅行箱在门口等她,看来,雨点真的准备搬到她家去住了。
马艳走上前,笑着说:“把箱子给我吧,你先进去陪陪天亮。”
雨点朝监护室努努嘴:“我是想进去呢,可大哥在里头!他说要单独和天亮聊聊,不让我进。”
马艳吃惊地凑到玻璃窗前向里面望望,见天明半蹲在天亮的病床前,神情凝重,在不停地对天亮说着什么
马艳“嘁”了一声:“有病!跟一个昏迷的人说什么呢?”
雨点也望着屋里,默默地说:“不知道,有一会儿了。八成是跟我学呢!”
两人贴近玻璃窗,想听听天明在说什么,但是,只能看到天明蠕动的嘴,听不到一点声音……
监护室隔断内,天明凝视着昏迷的天亮,低声倾诉道:“天亮,这回你可害了你哥了。咱爸的厂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两眼一抹黑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知道的,我是文不成武不就,我在哪儿都没拿过大事呀!我又不敢和你嫂子商量,如果让她知道了,对她来说就等于天塌下来了。我只能先自己扛着,说实话,我也扛不了多久啊!好兄弟,你快点醒来吧……”
玻璃窗被人敲响,天明抬起头,发现马艳和雨点正在无声地招呼自己,他低头沉吟片刻,愁苦的情绪已平静下来,他默默地站起来,向监护室门口走去……
一开门,雨点闪进来,把门关死,轻轻走到天亮的床前。
雨点久久地凝视着天亮,天亮微闭双眼,脸上毫无生气。
雨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伏在天亮耳边默默地说:“林天亮,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这么死皮赖脸地给我睡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天天在梦里都骂你。你可知道追我的人很多的,你就不怕我……不!我不会变心的……我就要你,虽然你毛病挺多的,但是我不嫌弃,混蛋,你快点醒啊!”
躺在床上的天亮手指微微动了下,雨点没有发现……
无助的天明怀抱一个大水果篮,小心翼翼地走进律师事务所。
办公桌前,顾律师正在接法院打来的电话,他的神情专注,还不住地点头:“……是的,我想我会尽到一个律师的责任的。不过要想让他明白问题的严重性,这还有些困难……”
天明走到办公桌前,怯怯地叫了声:“顾律师……”
顾律师抬眼发现了天明,有些惊讶地对着电话小声说:“他来了,这个话题暂时就说到这儿吧,我们以后再聊。”说着,挂了电话。
天明将大水果篮恭敬地放到办公桌上,真诚地说:“顾律师,我知道这东西拿不出手,但请你务必收下,帮帮我吧!”
顾律师将水果篮挪到一边,摆摆手说:“林先生,我想让你明白……”
天明有些激动:“顾律师,我没法明白,我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现在我也不怕丢人了,真的!我这就给你跪下!”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我求你了,帮帮我!”
顾律师被天明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将他扶起:“林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天明站起来,凄凄哀哀地说:“顾律师,救救老实人吧!别说三百万,就是三十万我也还不起呀!房子我不要了,我只要把我父亲留在心里不就得啦?我不是腿软,我是……我是扛不起这么大一个债呀!我想明白了,什么人什么命,不该是你的你贪了,你就得受罚,我后悔死啦。”
顾律师望着天明,叹息一声,低声说:“这样吧林先生,不管怎么样,我想您还是应该先去看一看您父亲留下的公司和工厂,然后再做出决定。你看好吗?”
天明不明白顾律师的用意,还在发愣,顾律师却已向屋外走去,天明无奈,只好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顾律师开着自己的车,带着天明向工厂驶去。
天明望着专注驾车的顾律师,默默地说:“顾律师,公司已经资不抵债,我觉得我看不看都一样,真的,可能你都不相信,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一次到过那里,我真是……真是一个小小的、没有理想的人,也从来没想到过要负责那么大的事。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小瓶子,你非要让我装一条河的水,那不是笑话吗?”
顾律师嘴角扯出一丝笑,从车镜里看一眼后座的天明,平静地说:“听你父亲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图书管理员。”
天明惊讶地问:“我父亲跟您说起过我?”
顾律师点点头:“他还说你能够把混乱的图书很快分类,并且摆放好,以便于查找。”
天明更加惊讶:“这么小的事儿父亲也知道?他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
顾律师一字一句地说:“可见,你并不真正了解你的父亲和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天明沉默了。
车驶入公司大门。天明好奇地望着车窗外的厂房。他清楚,父亲的这所工厂和公司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父亲生前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才挣下这份曾经辉煌过的家业,现在,这份家业在天明眼里已是一堆难以清偿的债务。
2)顾律师和天明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厂区,走向车间。
空旷的车间里,仍然留有贴着封条的机器设备。两人步履沉重地在车间中行走着。忽然,天明发现车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位老工人正在擦拭设备。他很吃惊,连忙走了过去。
一位老工人认出了顾律师,站起来问:“顾律师,你怎么来啦?”
顾律师说:“来看看!”
老工人悲凄地环顾着萧条的车间,哀叹道:“完了?厂子完了?林总带着我们创出来的家业就这么一下子完了?”
另一位老工人脖子一拧,不服气地说:“哪能就这么完了呢?厂子还在,壳子还在,林总不是还有子女吗?我不相信他的孩子们就没一个有血气的?”
老工人低下头:“是呀是呀!我们做技工的到哪儿都可以有活干,我们现在赖在这里,就是不相信林总和我们打下的江山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垮掉。顾律师,你说呢?”
顾律师紧紧握住老工人沾满油污的手,重重地点着头,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低头走出车间。天明跟上去,忍不住感激地回过头,发现两位老工人也在怔怔地望着他。
天明逃似的随顾律师走出车间,默默地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父亲生前的女秘书正在埋头收拾着屋子,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走进来。女秘书长得非常清秀,肌肤如凝脂一样细腻,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显得很忧郁。
“淑月还在忙呀!”顾律师招呼道。
淑月抬起头,立即热情地迎上来,眼里放着光:“是顾律师呀!”她扔掉手中的抹布,解释道,“是这样,那天新来的小林总不知怎么把书橱给砸了,我刚刚请人修好,满地玻璃渣儿,正收拾呢。”
顾律师感叹道:“物是人非,老林总走了,没想到,你还坚守着岗位。”
淑月神情黯然下来,片刻,深情地说:“我不相信老林总的事业会毁得这么快。站在这个屋子里,我总是觉得老林总就坐在我面前,他对我说,淑月呀,我这个总经理是打工的,为我们的事业打工,为那些热爱企业的员工打工,为我们的子子孙孙打工,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
天明凝视着淑月,心中不由一震。
淑月将目光从办公桌收回,叹息一声,继续说:“老林总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留下的只有这座被法院封存了的工厂,接下来,谁为我们的企业,为热爱企业的员工,为我们的子子孙孙打工!”
淑月的话刺痛了天明的心。
辞别淑月,走出办公楼,已是落日西沉,天明突然发现厂区内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工人,这些人远远地站立着,鹅似的伸长脖子注视着他们,眼神里流露着渴望。顾律师见状,不由感慨道:“林先生,看到了吧……公司和厂子在你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乱了一阵,但是现在大家好像又心照不宣地静下来,他们是自愿留下来的人,是与你父亲和这家工厂有着深厚感情的人,现在,没有人再发工资给他们,但他们还是按时来按时走,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能看出来,他们骨子里是和我一样的老实人。我们走吧,我……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天明快步走向顾律师的汽车。
车,平稳起步,徐徐驶出厂门,透过车窗,天明看到工厂渐渐远去,他沉思着,用手不停地搓着**辣的脸,试探道:“顾律师,我……您说……我该怎么做?”
顾律师摁了一声车喇叭:“工厂的情况你也看过了,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您的任何决定我都会积极配合的。”
天明咬着牙:“如果我接下这个工厂,就意味着我要偿还三百万债务对吗?”
“是的。”顾律师也咬了咬牙。
天明用手指掐住太阳**,半晌,痛苦地说:“还是算了吧,三百万哪!对我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我可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律师又摁了一声车喇叭,没有说话!
街上,华灯初放。
幽暗的林家客厅里。手提大旅行包的马艳吃力地推开门,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咔嗒”一声,屋灯亮了,身后的雨点手里提着两个小包挤进来,上下左右地打亮着客厅,赞叹道:“哇!面积不小,还不错!”
马艳将大旅行包直接提到天亮的卧室,招呼雨点:“把东西弄这屋来!”
雨点寻寻觅觅,东瞧西看地跟过来,马艳说:“这是天亮的屋子,你先住这儿吧!我把床单、被罩给你换成新的。”
雨点说:“不用不用,我就是要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马艳一边收拾床,一边问:“雨点,你的名字怎么称呼?”
“刘雨,但你就叫我雨点好了,马姐,到你家借宿,我可不白吃,我会做饭,而且做的好着呢!”雨点炫耀着自己,开始帮着马艳收拾床。
马艳腾出手,直起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不满地说:“你姐夫这几天有点问题,总是不按时回家……”
雨点笑道:“姐夫是名牌产品,想出问题都难,马姐你别瞎操心!”
马艳不解:“什么名牌?”
“‘三心’名牌呀!别人看着堵心,自己用着顺心,夜里出去放心”
雨点说完笑起来。马艳也笑了,笑过后,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快。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马艳刚要接电话,雨点已抢先一步,兴奋地抄起话筒,然而,她只听了一句,便失望地将电话递给马艳,沮丧地说:“你的!”
(3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医院让她立即去参加一个急诊救护。
放下电话,马艳对雨点说:“医院有急事,我得赶紧去走!你不是会做饭吗?那你就自己做吧。”
雨点忙说:“马姐你告诉我,你们家厨房在哪?灯开关在哪?”
夜已经很深了,林家的客厅、厨房、卧室的窗口仍亮着灯光。
站在自家门前,天明仰望着窗口,踌躇良久,从衣袋里默默地掏出了钥匙。
门打开了,天明走进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嘴里不满地嘟哝道:“怎么所有屋的灯都亮着?老婆,咱不过啦!”
然而,没人应声。
天明感到很奇怪,开始在屋中搜寻,当他走到卫生间门前时,听到里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轻轻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隔着门叫了声:“老婆。”
里面的人显然是在洗澡,含糊地应着,并关了淋浴喷头。天明便靠着门边说道:“老婆,我觉得有个事儿还得和你商量一下,你是不是理智点,当然不是说你不理智,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让那个疯疯颠颠的小丫头搬到咱们家来住为好……”
里面“嗯?”一声。
天明接着说:“我不喜欢那个丫头,胡搅蛮缠,妖里妖气,行事做事不着四六,而且对咱老二也不是多好,他居然恶毒地说让天亮去死吧,这是人话吗?这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雨点用浴巾裹着自己从里面闪出来,脸对脸地望着天明,嘲笑说:“老人家,您挺君子的呀?用这么大的劲在背后赞美人,你也不怕闪了腰。”
天明呆住,语无伦次地问:“你……我,我……老婆呢?”
雨点将裹在身上的浴巾整了整,说:“你老婆接了个电话,去医院参加急诊了。”说着,她将脸凑近天明,明眸流转,灿然一笑,“老人家,你别是老眼昏花了吧,我妖里妖气吗?好多人都说我很清秀,很俄罗斯呢!不识货!”
雨点用手点了一下天明的脑门,天明向后躲闪着,不知怎么就说出了一句:“哦……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吗?”
这一问,突然让雨点兴奋起来,她立即跑进卧室换好衣服,下厨做饭,其积极性令天明吃惊不小。
一番折腾,饭菜上了餐桌,雨点坐在一旁,双手托着粉腮注视着狼吞虎咽的天明,满心欢喜地问:“喂,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天明只顾埋头吃饭:“还好,”
“真小气!你就照实夸我几句又怎么啦?”
天明眼皮都没抬:“你可以去休息了。”
“不,我喜欢看别人吃我做的饭很香的样子,过去天亮吃,我就这么看着。”
“可有人看我吃饭,我就吃不香。”
“那为什么?你应该觉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雨点好心地开导着天明。
天明纳闷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是这么觉得的。”
雨点说:“那不就完了嘛!你知道我八岁就到省体校练艺术体操,所以喜欢走哪住哪,就把哪当成家。”说着,她还轻松地摆了个艺术体操的造型。
天明咀嚼着,平静地说:“希望这里没有破坏您的习惯。”
“还好吧。不过……”雨点迟疑了一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说爱一个人是该在心里还是表面?”
天明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望着雨点:“嗯?你说什么?”
雨点比画着说:“我是说,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还是把他装在心里留给自己看?”
天明一脸惊讶,不知如何回答。
雨点笑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轻浮的女人?而轻浮的女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吓着你了?”
天明把头摇得像个拔朗鼓:“不不不……”
雨点继续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一个被你爱着的人,如果知道你天天摆着他自己并不喜欢让外人看的相片给别人看,他心里会高兴吗?”雨点轻轻用手指了指摆放着林自强遗像的祭台。
天明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你的菜做的味儿不太正。”说完,起身就走。
雨点追上去,一把揪住天明:“哎,你站住,我只是谈点个人看法,你干嘛这么恶毒,专挑我最在意的打击?”
天明挣脱雨点,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雨点望着天明的背影,“哼”一声,也进了天亮的卧室。
林家的夜,渐渐沉寂了下来。
雨点躺在天亮的床上,闻着浸渍着天亮昔日身体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声沉沉的雷声将雨点惊醒。
雨点从床上坐起来,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又至。然而,窗外并未下雨。
雨点重新躺下来,渐渐地,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信那不是雨声,也不是风声,于是,她激灵一下爬起来,轻轻拉开屋门。
一缕烛光从客厅里映照过来。雨点探探头,发现天明盘坐在父亲的遗像前,其状犹如一个打坐练功的和尚,背后的墙上投下了他巨大的身影。
天明的嘴唇蠕动,念念有词,对着父亲的遗像喃喃忏悔着、倾诉着:
“……爸爸,今天,我平生第一次到你的工厂,我看到您的心血凝成的成果了,而且我当时有一种感觉,觉得您也陪着我在那里。我明白您想让我怎么做,希望我怎么做,可是,请爸爸原谅我,您的儿子无能,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身上缺少您的力量,您的智慧,您的风范。我常常因为自己的怯懦而谴责自己,但是我真的……真的扛不起一座山呀!爸爸,儿子向您请罪啦!”
(4)雨点看到天明深深地将头伏在地上。
此时,炸雷爆响,大雨倾盆而下。
天明嚎啕大哭起来。
雨点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她上前不妥,后退不能,正在两难之际,又听天明忏悔道:“爸爸,爸爸,打雷了,下雨了,您不愿意了是不是?您伤心了是不是?您到底想让儿子怎么做呀?您别忘了,儿子不是您,您没有赐给我可以擎天的力量啊!”天明说到这儿,痛心疾首地不断以头磕地,其力量之大,行为之疯狂,使雨点忍不住冲上去阻止道:“大哥!你不要这样!”
天明被雨点吓了一跳,惊悚过后,他奋力甩开雨点,继续磕着已经渗出血来的前额,并大声告诫雨点:“你起开!我要向我父亲请罪,我要接受他的惩罚!”
雨点被天明甩到了沙发上,愤怒的雨点情急之中抓起沙发垫狠狠砸向天明:“林天明,你这个笨蛋!白痴!废物!混蛋!你这哪儿是向你父亲请罪,你这是在折磨他,你是在向他问罪!你他妈的……你还像不像个站着撒尿的男人!”
天明怔住了,停止了以头磕地的疯狂举动,呆呆地望向雨点。
雨点也被自己的叫骂声吓住了。此时,她也呆呆地望着天明。
空气凝固了,仿佛窗外的雷、雨、闪电蓦然之间全停了下来。
半晌,雨点提醒天明:“喂!你的头……在流血。”
天明并不理会头上的血,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雨点:“我该怎么做呀?”
雨点说:“怎么做都行?就是别自残了。你伤害自己,你父亲在天有灵的话能原谅你吗?”
天明说:“我葬送了他的事业,应该受到惩罚。”
雨点说:“那你就别葬送,反正得当机立断,真的,男人让人恨可以,就是别让人可怜。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雨点拉起天明来到书房,她一边往天明的额头贴创可贴,一边嗔怪地埋怨道:“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明天马姐见了一定会说,怎么你就在我家住了一夜,我老公就被打成这样了?强盗啊你?”
此时,天明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真诚地向雨点道歉:“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雨点一脸的不在乎:“我这人没心没肺的,让我吓唬别人跟玩一样,别人吓我得是个巨大的工程,大哥,我按天亮那么叫你成吗?”
天明惭愧地摇摇头:“我……我哪还配得上做你的大哥呀?”
雨点正正经经地劝慰天明:“大哥,其实你不明白,世上就没有不能的事。我八岁来省体校就是自己坐火车来的,人的适应力强着呢!把你逼到那份上,你就行了——不行也行了。”
天明哀叹一声说:“你不知道,那是一笔多大的债呀!”
“嗨,我相信,一个人有多大的债务,就有多大的还债能力,有来才有往,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背负巨大债务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你是幸运的!”

雨点的话,让天明怔住了,他不认识似的注视的雨点。雨点笑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天明自知失态,目光从雨点的脸上滑下来,看到桌子上父亲的日记本,陷入了沉思。
清晨。喧嚣的大街上,人流、车流似潮水一般涌动着。
天明骑着自行车夹杂其中,像大潮中的一滴水。一个昼夜的感人经历和痛苦思考,使他惦念起了父亲的公司和工厂,在上班的路上,他有意转了一个弯,绕到了工厂。
天明推车站在工厂大门口的一侧,隐隐地听到院内响起了上班前的预备铃声。这时,他看到那个叫淑月的女秘书从他身后骑车驶入院内。淑月好像发现了他,在进大门时回头望了一眼,天明心虚的连忙跨上自行车,并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脸。
半个多小时后,天明进入图书馆阅览室,站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一切按部就班,天明依旧像往常一样,把抉择的痛苦深深地掩藏在心底。热情地给读者们办理着借阅手续,上午九点多钟时,天媚带着几个男女同学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天明跟前:“哥,你还挺忙的呀!”
正在忙碌的天明抬起头,惊喜地问:“天媚,你怎么来啦?”
天媚指了指身旁的同学们:“我们来查资料……都是我的同学。”
天明高兴地说:“欢迎欢迎。”
一个男同学尴尬地躲避天明投来的目光,天明注意地看了他一眼,认出正是那天偷撕书页的大男孩儿,心里笑了一下,问:“你叫什么?”
男同学见躲不过,干脆挺身向前,轻松地回答:“我叫保利!跟天媚一个班!”
天明说声:“好好好!”又问了其他同学的名字,开始为大家办借阅手续。
天明办手续的时候,天媚在一旁奇怪地望着他额头的创可贴,忍不住小声问:“哥,你的头是怎么弄的?嫂子咬的?”
天明瞪了天媚一眼:“别瞎说!”
“那是怎么弄的?”
“走路碰的!”
“让电线杆子把你给撞了?”
天明笑了笑,没有说话。
办好了手续,同学们各自借阅图书去了。天媚望望左右,凑近天明,吞吞吐吐地低声说:“哥,我……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
“哪事儿?”
5)你忘啦?就是……我们参加社会实践的事儿呀,系里收考察经费呢!”
天明猛然忆起,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天媚见天明是这个状态,连忙表白:“没事,哥,其实我也不太想去。”
天明瞪眼道:“为什么不去?你一定要去!我把钱都给你带来了。你等着,在这儿先看书,我给你去取。”
天明逃似的出了阅览室,迅速思考着该到哪里去为妹妹筹款,犹豫片刻,他一头撞进馆长办公室。急赤白脸地向馆长说明了情况。
馆长听后,微微一笑:“我听明白了,你是跟我借钱是吧?我就纳了闷儿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儿有小金库的?”
天明听出有谱儿,连忙道谢:“哎哟!馆长我谢您了,您真是太好了,你居然有小金库。”
“背着老婆私存的!”馆长得意地打开抽屉,取出钱,数了数,遗憾地说,“只有两千,不够你说的那个数。要不,我明天再从家里给你拿一些来凑上。”
天明急了:“不行!必须现在把钱给我妹妹凑上,我告诉她我已经把钱带来了。我妹妹这个人特敏感,如果她觉得我有困难就一定不会要这钱了。馆长,要不,把我下两个月的工资支了行吗?”
“天明,今天上午咱们馆的财务人员都到银河宾馆开会去啦。”馆长为难了。
“要不,您给我个手谕,我去找他!我必须马上拿到钱!”
馆长想了想:“好吧!”拿起笔写了张条子递给天明。
天明得了“手谕”,千恩万谢,退出屋,骑上自行车狂奔而去。
天明满头大汗,从银河宾馆里拉出大胖子出纳。胖出纳骇然地坐在了天明的破自行车后座上。
自行车吱吱呀呀一路飞奔……
“嘭”的一声,车胎爆了,自行车歪歪扭扭撞向马路牙子,胖出纳一个趔趄跌坐在倒地的自行车上。
天明拱手,鞠躬,连赔不是,胖出纳摆摆手。天明将自行车扛在肩上,与胖出纳一起跑向路口处的一家银行,保安将天明堵在了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喘着粗气的天明在银行门口等了半天,胖出纳才出来,他将钱交给天明,天明顾不得说什么,扛起自行车又向图书馆狂奔起来。
满头大汗的天明又被几名城管队员拦住,天明百般解释,方才脱身。
天明继续扛着自行车狂奔,满街的行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天明终于跑到了图书馆,他将自行车扔在门口,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他径直跑入馆长办公室,向馆长深深地鞠了一躬,没等馆长反应过来,他抓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外套就走。
阅览室里,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天媚再一次看看墙上的表,发现保利和其他几名同学都在无所事事地望着她,眼神里透着焦急与无奈,天媚只得站起身,几名同学也站起来,随她一起向阅览室门口走去。
办完了还书手续,天媚有些失望地和同学们走出门口,正在这时,刚刚换上馆长外套的天明突然出现在天媚面前,他很镇定,满脸歉意:“一个同事太爱嚼舌,我老脱不开身。”说着,将装在信封里的钱递给天媚,“给你,拿好!”
天媚接过信封,感激地说:“哥,谢谢你!”
“傻话,谢什么?”天明嗔怪道。
天媚笑着问:“大哥,二哥的病怎么样了?”
天明迟疑了一下,安慰说:“天媚,你就踏踏实实地上学,认认真真地搞你的社会实践,你大哥我傻人傻福气,和我沾边的人没有毛病。”
天媚吃惊地望着天明:“大哥,你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儿?”
“好像……好像有点儿大哥的口气啦!”
“是吗?”天明故意歪着脖子问天媚,心里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送走天媚回到阅览室,天明长长地松了口气。然而,他直奔饮水机,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这时,一名同事低声对他说:“你的电话。”
天明拿起电话:“喂!我是林天明”
顾律师的声音立即钻进他的耳鼓:“天明,公司出了点事儿,你是你父亲遗产的继承人,这事儿需要你出面去解决一下。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
天明的心“咚咚”跳起来,他像做贼似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别价,别……我们还是约个地方吧。”
顾律师的车徐徐停在图书馆临街的便道上,站在路边的天明便惶惶地拉开车门钻进去。
顾律师头也没回,立即驾车前行,他望一眼头顶上方的后视镜,对坐在后排的天明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原料供应商——也就是你父亲公司的债主,来拉工厂仅存的一些设备抵债,留守在厂里的工人死活不让拉,双方发生了争执,现仍在僵持中。已经报案了。”
天明听罢,有点惊慌:“顾律师,这么大的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弄?我看还是这样吧,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律师说:“按规定,已经被法院查封的物资是不允许私自挪动的。所以我们员工的做法,从法律上讲,还是对的。”
天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千万别出事啊!”
汽车很快驶入工厂,天明隔着车窗发现有几辆警车、救护车停在小广场上,一溜公安干警在厂内拉起警戒线,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奔跑着在救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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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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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律师将车停到小广场,走下车与干警交涉着什么。
坐在车内的天明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双腿双手禁不住瑟瑟地颤抖起来。这时,顾律师招呼天明下车,见没有反应便拉开了车门:“林先生,我们俩还是晚了,这里刚刚发生了打斗,双方都有人员受伤。”
天明害怕了,小声说:“顾律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看怎么办好呢?”
顾律师很平静:“其他先不要管,还是先进去安慰一下员工,另外,派出所的同志也想向你询问一些情况。”
天明战战兢兢地说:“顾律师,你是知道的,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我……我说什么呀?”
顾律师安慰道:“这你就放心吧,有我呢!我会帮你的。你还是快下车吧!”
天明从车内蹭下来,双腿着地时,竟然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他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顾律师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声说:“天明,你不能这个样子,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今天天塌下来我会替你扛起,但你决不能给你父亲丢人!不能没有男人样!”
天明怔了一下。
这时,四方大脸的刘警官歪着头走过来,他认出了天明:“呦,是你呀!你来干什么?你们家那个做主的弟弟呢?”
天明稳稳心神,含糊不清地嘟哝道:“他,他在……在……”顾律师见状,接过话碴儿,解释说:“噢!是这样,林天亮在医院住院,天明是这里法律意义上的负责人。”
刘警官说:“好啊……”
“可……可……是,我……我不了解情况。”天明结结巴巴地说。
顾律师白了天明一眼:“这些,我已经告诉了刘警官。”
刘警官轻轻拍拍天明的肩:“大林呀,别紧张,放松点。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天明诧异地问。
刘警官拉起天明,向工厂大院走去,边走边说:“没错!是你的帮助!没听顾律师说吗,你是这个厂法律上的负责人!现在还有受伤的老工人守在车间里不出来,我们希望你能劝劝他们,我相信,有你父亲这层关系,他们会听你的。”
天明不自信地说:“可我和他们并不熟呀。”
“这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他们流了很多血,如果不及时送到医院治疗,会出现生命危险的。你必须想办法劝他们去医院!”刘警官不容置疑地说。
天明、顾律师、刘警官走入车间。天明发现,车间内外,众警察、众员工、众医护人员都集聚在这里。
车间内,一座机器旁,淑月和数名干警、医护人员守在一名头上淌着鲜血的老工人面前。这名老工人天明上次在车间里见到过,当时,他擦拭的就是这台机器。
天明随刘警官、顾律师等人默默地走近人群,听到淑月正在劝说老工人:“郭师傅呀,您还是去医院吧!要不让大夫在这儿给您包扎一下也行,反正不能这样下去了,血流得太多了,这样会出危险的。”
郭师傅两眼发直,一言不发,他的左手紧抱着机器,右手握着一只大号的改锥。那架势,像是握着一柄冲锋枪。
此时,刘警官已蹲在郭师傅面前,和蔼地说:“老师傅,林家的人来啦!”
郭师傅翻眼看着天明,一言不发。
顾律师也蹲下身:“郭师傅,他是老经理林自强的大儿子,他叫林天明。现在这个厂子归他继承。”
郭师傅仍望着天明,还是不语,但从神态上看,情绪已平和了许多。
民警和医护人员见时机成熟,想趁机冲上去强行救护,郭师傅立刻将改锥抵到颈下。刘警官见势不妙,急忙阻止涌上来的人:“干什么你们?去去去!”众人停住手,僵在地上。
刘警官给天明使了个眼色。
天明怯怯地走到郭师傅面前,蹲下身,嗫嚅道:“郭师傅……我叫林天明……林自强是我父亲。”
郭师傅盯视着天明,突然张嘴小声说:“走近点!”天明倒腾双腿,凑近郭师傅,郭师傅嘴角扯出一丝笑:“有老经理的影子。”
天明也笑了:“郭师傅,您老先去治伤吧?这些车间、设备是法院上了封条的,我问过顾律师,没有法院的批准,谁动谁犯法,有法呢!”
郭师傅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法院也不许动!我替您父亲看着它!”
天明一怔,连忙说:“不动,咱不动。”
郭师傅眼里噙着泪,抚摸着机器,激动地说:“小……小林总呀,它不是……不是块铁……它有魂呢!我愿意和它……和您父亲……一起走……”
天明心灵再一次受到震撼,猛然给郭师傅跪了下来:“郭师傅,你流了这么多血,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跟父亲没法交待呀,所以,您必须接受治疗,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你给我个面子。我求您啦!”
郭师傅老泪纵横,凝视天明半天,忽然将手中的改锥一扔,抱住天明失声痛哭。医护人员一拥而上将他放到担架上。
郭师傅在担架上挣扎着大喊:“小林总,你记住,你父亲从来不会下跪求人的呀!”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天明双腿软软地站立起来,望着郭师傅被众人抬上救护车,一时思绪万千,怔怔地呆立着。
员工们渐渐向天明围拢过来,他们有的衣衫不整,有的脸上带泪。
淑月默默地说:“林总,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父亲手下的工人,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能像你父亲一样,能让我们站着做人。”
职工们一片附和声。
天明为难地吭哧道:“我……我……”天明一张嘴,众人立即安静了下来,期待的目光焦灼地集中在他的脸上。天明慌了,“师傅们,我不能骗你们。我这人真的没有从我父亲身上遗传多少优点,我也从没想过要继承他的事业……我现在有点激动,也有点害怕,我……我真的连我父亲的百分之一都没有,真的。”
人群中,一个工人突然冒出一句:“你越这么说,就越像老林总。”
另一个工人也说:“是呀!你和老林总一样实在,不煽惑!不骗人,不哄人!”
天明说不清了,他越是表白自己无能,越能赢得职工的信赖。车间里,员工喊声四起,人们激动地以掌声鼓励天明。
面对热情高涨的员工,天明一时失语,晕倒在地……
天明被众人扶上顾律师的轿车。轿车一溜烟驶出工厂。
车内,顾律师微笑着望一眼头顶上方的倒车镜,回了一下头,对斜靠在后座上的天明说:“没看出来,你还很会表演!”
天明苦笑着,前移了一下身子,难为情地说:“我是没办法了,那种场面,让我没法下台……大家肯定会看出我是装的吧?”
顾律师一边驾车,一边摇着头:“不会的,工人们是纯朴的,他们都觉得你这个人很实在。”
天明一脸愧疚,叹息道:“真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答应他们,可拒绝又会让他们失望。顾律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那些为保护工厂负伤的工人们?”
顾律师若有所思地说:“你这样想就对了!”
汽车拐了一个弯,驶向通往医院的大街……
从急诊室走出来的那一刻,天明流下了泪。他抽了一下酸酸的鼻子,坐进顾律师的汽车,眼前,重又浮现出在急诊部看望受伤职工时的情景:那些职工家属和打了绷带、夹板的受伤职工纯朴、期待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刺疼着他的心,让他既感动又难受,。
重新坐在车内,天明有了许多感慨,他对驾车的顾律师说:“说实话,刚才我是提心吊胆进去的,我怕大家跟我闹,可是他们没有,而且还都反过来安慰我,给我鼓励,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习惯了做小人物的人,所以我特别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心里面承受的压力,我相信他们的困难也不会少,但是他们的信念却是如此的坚定。”
顾律师沉吟半晌,默默地说:“天明,我想请你吃顿晚饭,把一些情况再给你介绍一下。”
汽车停在了一个小饭店的门前。
坐在饭桌前,顾律师简单地点了几样菜,之后,问天明:“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请你吃饭吗?”
天明摇摇头。
顾律师幽幽地叹一声,沉思着说:“你父亲在做生意上是很讲诚信的人,他的商业信誉非常好,有很多老客户就是凭着他的信誉和他合作的。但是,在半年前……他被人骗了,骗得很惨,在他出事前,我和他最后的一顿饭就是在这吃的,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了!那也是一个傍晚,天阴着……”
天明望着顾律师,喃喃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我父亲哭过!”
顾律师接着说:“那时,银行停了他的贷款,他出于无奈向全体职工又筹集了九十万的资金用于周转。你知道,如果现在拍卖资产的话,本着先还个人的原则,这些反对拍卖资产的职工倒恰恰都能够收回他们当时的集资,但是,职工们太好了,他们拒绝了,他们在你父亲去世前听了他的一次演说,对他抱有坚定的信任和无限的希望。”
天明问:“我父亲给他们承诺了?”
顾律师点点头:“是的。我记得那是在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当时我也在场。你父亲说,承诺是铁,磨难是火,铁会炼成钢的。”
天明痴痴地听着顾律师的讲述,父亲坚毅的面孔浮现在了眼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顾律师提醒天明:“咱们边吃边说好吗?”
天明惊醒了一般,到此时他才发现,餐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林家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个菜。马艳把录音机贴在小腹上,惬意地笑:“雨点,你做的菜和你姐夫的有一拼呀!”。
雨点端着一盆汤从厨房走来,并把汤放在餐桌上:“马马虎虎吧!”此时,她发现马艳正在对肚里的孩子进行胎教,又问,“什么内容?英语?”
马艳笑了:“是音乐!我和你姐夫天生五音不全,一唱歌,调儿都跑的找不着,我得让我儿子帮着给我们找回来。喂!这么好的菜,咱们还是快吃吧!”
雨点问:“不等姐夫了?”
马艳说:“他刚来了电话,说吃过了,到医院看天亮去了。”
两人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一问一答地说着话。
“姐,我发现他们兄弟俩不太像啊!”
“你姐夫老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喜欢做图书馆管理员,是个半吊子的文化人,文化人就爱嚼死理儿”
“可他们也有像的地方。”
“是吗?我倒是没发现。什么地方像呀?”
“都有一股狠劲。”
“你怎么看到的?你姐夫怎么狠了?”
“我是看姐夫有的时候一刹那间流露出的眼神……”
马艳歪着头琢磨着,自语道:“我怎么就没见过他有什么比较狠的眼神呢?”
监护室炽白的灯光下,天明守在天亮身边絮叨着:“天亮啊,我告诉你,我今天去过爸爸公司,见过工厂的职工了,我又进一步地了解了他们,我还被那些人打动了,不怕你笑话,有那么几次,我确实冲动了,差一点儿想接过爸爸的事业,好悬啊!”
天亮的手指微微地抖动着。
天明继续说:“天亮,不知道你看到那些人,看到那种情况会怎么做,反正我是快忍不住了。可是老弟啊,你的医药费、天媚的学费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的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服马艳再取钱出来呢!女人就是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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