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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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啸,马在驰,地在震,天在转。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泪水不止,模糊了双眼。
缁黑夜色混着轻尘朗风,将他衬得更加利戾。
他望着她,立于马上不动,静静地看她流泪,半晌都未言语,褐眸深深黯黯,渐渐涌起些淡亮水光。
握着她座下马缰的手忽而一松,单脚踩蹬,探身过去,双臂长伸,掐住她的腰,飞快地一提一落,将她凌空抱过来,牢牢按在身前半鞍上。
于胸前紧紧搂住。
英欢惊喘,泪滑飞溅之时,转瞬间但觉天摇地动,人起人落,身便与他同乘一骑。
背后玄甲硬胄片片刚硬,硌得她疼。
热烫的呼吸印在她颈后。
暖热的大掌压在她腰间。
“莫哭。”他又道,一声低叹,令她心潮似汪洋而溢。
她抬手,去握他的掌,紧紧扣住他骨硬分明的长指,泣不成声。
数万大军于二人身后疾驰而行,人马风朔扫过广袤平川,嘶鸣踏动之声不绝于耳。
独他与她,似是不知这天地万物,似是不明那千军万马,唯懂此心此念。
玄甲薰裳,黑骏青骢,剑眉朱唇,昂骨柔情。
壮怀激烈,入骨缠绵。
贺喜右臂将她猛地朝怀中一压,在她耳旁低语道:“坐稳了。”左掌单握二马双缰。长腿狠踢马腹两下。口中打了个响啸,黑青二马八蹄踏地而扬、并道相驰,同身后万军背向而行,直直往阑仓山东面奔去。
马疾风利,周遭景物飞快朝后退去,耳边只有他低沉地微喘声,眼前只有静夜之黑苍月之茫,心中只有。身后这一人。
不去计较他这数万邺齐大军是从何而来。
不去揣测他与中宛之战结果如何。
只知他人安好而归----
未弃她于不顾!
马儿狂奔,心颤人抖,她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他被她牢牢握住右掌,利甲软袍相磨而擦,乱发随风互绞相缠。
此生何幸,能得身前身后之人相配共行!
再也不放这一人,再也不松这只手。
她背贴于他地甲胄之上,泪被疾风掠过而干。水睫长卷,眼见前方山石渐少,苍树平地而起。耳闻远处有水流之声,不禁动指微微一划他的手背。
他会意,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放缓马速,左手将她御马之缰卷了一把,渐行渐缓,绕过阑仓山背,又慢驰了近一刻才勒缰吁马而停。
前有山涧清泉一方。水声伶汀。
苍树齐开,山谷平斜,月隐云后,夜色苍暧。贺喜待二马停稳后才松了缰,双手环过来将她圈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沉声道:“你一哭。我只想杀人。”
英欢垂睫,听得他这明是低叹却偏又带了戾气的话语。微一扬唇,却也未语。
他缓缓放开她,利落翻身下马,靴底踩地,身子将稳,便微抬下巴,负手而立,看向她,道:“自己下?”
深眸深语深深情。
她双颊绽粉,纤眉一挑,手去撑鞍,口中轻道:着便要侧力翻身而下。
人还未及有所动,就见他眸间一暖,人上前半步,大掌探上来,一把将她抱下马,直压入怀中。
她默声,由他揉挤她的身子,脸埋进他怀里,贴上冰冰凉的玄甲。
血尘之气扑鼻而来。
不知是杀敌所致,还是他肩伤又裂。
“我没伤。”他口中热气擦过她的耳,声音沉缓。
她眼角忽而又湿,心底只是叹而动,这天底下真地只他一人,能时时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亦只有他一人,能以无尚霸悍之尊,护她于硬甲利器之下,罔顾千万人马之众,也要成全她这一厢缠思之情。
此生与共……
舍他其谁!
他紧紧抱了她一阵,待二人呼吸心跳平复下来,才慢慢放开她的身子,转而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拉过她,朝前方山涧走去。
她随着他的步子,一直不语,只是偶尔偏过头看他几眼。
眉如剑锋斜入鬓,天下独俊此一人。
心又陡然而动,乍然垂眼,不再看他。
贺喜轻捏她手心,低头看她,“没话想要问我?”见她仍不作言语,他眸间淡淡一亮,又道:“在等我主动开口?”
英欢纤眉扬起,侧目斜睨他一眼,“倘是你自己不愿说,纵是我问了,你也是拿胡话搪塞我罢了。”
他笑,声音略低,足下一停,将她拉至身前,直看进她眼底,慢慢道:“你所见邺齐四万大军,是我自云宾二州抽调而下的。”
她盯着他,“你怎知要提前调兵?”
他微一阖眸,声音微低,“是我着人送报,叫燕朗知道邰邺齐两军计于二日前南下伐巍。”
她红唇一开,却是惊颤,“你……”
莫论如何都没料到竟会是这样!
才知为何那日能在他帐中见到阔图诸将,才知为何他敢只带营中八千人马北上,才知这一场阻援之战,分明是他诱敌以歼之计!

才知,其实他心中早有成算,怕是伐巍之日在她还未为二军主帅之时便已定下,而他其后种种之举,不过是步步按计所行罢了。
知他为帅邰大军不肯伏服。才有意要于二军合议之际与方恺僵持不下。等地便是要让她来坐这主帅之位,而伐巍之日早已被他派人赴北以报,由是才能引得燕朗动如此速遣军南下!
尤是他特意自东面二州调兵至此,可见图剿燕朗大军一计是早已被他盘算多时。
英欢手在他掌中微抖,心中渐冰,看向他地目光颇为复杂-
如此心机,如此手段,行事处处严缝不漏。竟连她都瞒了过去,枉她先前两日因他而提心破胆,寝食不安,单怕他以少战多,人出意外!
白费了……她这心心之念。
她一蹙眉,赌气似的转过身子,狠狠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快步往一旁青马走去。
身后传来他沉淡之笑,声音低清。“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不知燕朗究竟会何时派兵南下,而邺齐四万人马赴此途中亦怕生变……虽行此计。却也不知是否会有差池,到底能不能安然得归亦无定数,怕你担心。”
她人僵心软,足下止步,回身看他,见他面容颇疲,笑也带乏,一时咬唇。听他所言在理,先前怨气一下便消了大半,可又实不甘心,冲他道:“你亲率八千人马出营,我连你所向何处都不知,难道就不担心!”他走过来,复又拉起她的手。笑道:“夜色甚好。你忍心同我作此口舌之争,而罔顾天公美意?”
眸色深黯。其间浅火一片。
她脸瞬时而红,被他握住地手指也烫起来,垂了睫低语:“因为担心你,还派了邰京西禁军五千出营赴北……”
他将她拉近些,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碎发拨至耳后,长指撩过她耳根,“寻不到邺齐之部,他们自会归营,你莫须担
她轻点头,又问他:“战果如何?”
虽知此话多余,看他神清人昂之样也知此役定是邺齐大胜,可仍想亲听他确认一番。
他果然又笑,揽过她往前走,道:“燕朗狡诈,未亲帅南下,只派了麾下大将领兵二万南下,此次尽为邺齐所剿。”
“二万?”她蹙眉,“不是所报五万?”
他侧目看她,“兵家为求立威摄敌而虚称兵马人数,司空见惯。”
她恍然,难怪他只统四万八千人马,却能速败中宛一军。
一时却又为自己不知兵事而惭,便撇了眼不再言语。
他握紧她的手,看向远方连绵山脉,道:“此次虽未得机与燕朗一战,但终有一日,我定当手刃此人!”
以解她心之恨。
她心底微搐,欲言不得,只是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相斗十年间,他是如何处心积虑算计她,而现如今他又是如何想方设法来讨她欢……
为她而战,让她疆土,伤她所伤,痛她所痛!
如若这都不算爱,那这世间可还有爱尚存。
霸道如他,傲然似她,终得携手一刹,其间多难多苦多不容易,外人谁能知晓。
行近水涧,叮咚伶汀,甚是悦耳。
贺喜放开她,抬手将头盔摘了,随手朝脚下浅草上一扔,便又伸手卸甲,脱下来地硬胄也同头盔扔在一起。
英欢看他甲胄俱除,身下仅有窄锦一袍,见他动手去扯腰间束带,竟是要将衣袍尽宽之样,不禁撇开眼,低声道:“便是要洗,也等回营再说,此处水凉,你怎能……”
如此不顾天子之尊,就这般于山间野地上除衣欲浴。
他身上锦袍已然褪至腰间,听见她的话,回身看她一眼,眸色变黑,低笑道:“血灰之尘不除不快,大营之中能洗得什么痛快!”
便是这男人地性子了。
她脸庞烫得要命,见他弯腰解靴,挺直背梁成一弧线,两侧紧实肌肉隐隐在动,不由更是口干,二话不说,转身便朝后面走去。
心中啐他不顾廉耻。
却仍忍不住,回头抬睫瞥他。清泉水浅,他人近涧边,蹲下去掬了一捧水,猛地泼至脸上,抹了两把,才踏足而入。
并未尽除身下锦裤,腰间松松勒着玄带。
微敞之处,依稀可见他臀股之状。
她挪不开眼,人烫心烫地踩在青草之上,望着他,面似血染。
他忽而转过身子,水珠挂落,眸中火亮非凡,冲她笑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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