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用袭人认真(32)有备无患宝玉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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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用袭人认真(32)有备无患宝玉绸缪
那宝玉回房中,见袭人和衣睡着,便不去扰醒,自蜕衣睡下!这一觉直睡得红日八竿方醒,急翻身起来,叫袭人来嘱咐道:
-----“快把你打的络子取来,把这块儿“欧珀”络上,我把玉借了朋友去辟邪!你只当不知道,过后自会回来!千万别声张!”
-----“好二爷!我替你瞒的事没这么大的!千万别出差错,这些年你也大了,说个谎也没人好拆穿,这块“欧珀”倒有七分象,我叫我哥哥去找人把字也刻上,索性做成假的!打发那些要看的外人!我计算着,老爷、太太也不常看,恐怕都忘了细处了!别人更不知道真假了!”袭人竟然包庇。
-----“好!我这就把字描上!”宝玉忙调了些胭脂,拿西洋放大镜照看着,用画笔将字描出,交与袭人。
那袭人叫一个婆子去小厮下处唤茗烟套车,亲自回家去找哥哥,又发觉那“欧珀”有些大,便用一根箩卜,凭记忆切出形来,加上两吊钱,叫哥哥赶紧去做了送来看!又教返工数次,终于在上灯前,伪造完成,袭人看着倒有九分象了,自忖道:
-----“如果不和真的放在一处看,真就没的说真假了!”于是,回府交与宝玉。
-----“嗯!我一口咬定是真的,也没人能说是假了!”宝玉说着便搂袭人,被袭人一把推坐在榻上,扭头自去了。
那宝玉忽地想起了梦中晴雯的神态,似有所嘱,沉思良久,不明所以,于是自去柜中将晴雯遗物取出,摊看来看,却轰地一下完全想起,心中大震,呆呆地将锦袄、指甲夹了,出怡红院,过沁芳桥仍去前儿年悼念芙蓉诔处。
趁着新月,拾了些枯枝干茎堆起,将锦袄放上,取出西洋火燧打出火,点燃!那锦袄本是易燃之物,倏忽间发出明来,映得那锦上芙蓉花格外光鲜,宝玉忽大悲痛,不能再看,掩面忍泣!良久,那火光灭尽,四下漆黑,乌云掩月!
想起前儿年祭晴雯,念那芙蓉诔时,恰遇黛玉过来解忧!那情景仍在眼前:
-----[“好新奇的祭文!可与曹娥碑并传的了。”宝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答道:“我想着世上这些祭文都蹈于熟滥了,所以改个新样,原不过是我一时的顽意,谁知又被你听见了。有什么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黛玉道:“原稿在那里?倒要细细一读。长篇大论,不知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中间两句,什么‘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这一联意思却好,只是‘红绡帐里’未免熟滥些。放着现成真事,为什么不用?”宝玉忙问:“什么现成的真事?”黛玉笑道:“咱们如今都系霞影纱糊的窗槅,何不说‘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呢?”…“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不!…我绝不教你去!我要把你藏起来!让鬼也找不到你!”宝玉望着潇湘馆方向喃喃自语。
一夜无话,早间,茗烟来报:
-----“有一个叫冷子兴的来求见,说是琰少爷叫来的!在园侧门等呐!”
宝玉一听,急忙出见,那冷子兴忙请宝玉上了马车,落下帘子,嘱咐赶了车,方道:
-----“在下冷子兴,是令堂陪房周瑞家的女婿,以淘弄古董为业,甄家琰少爷是某东家长子!琰少爷已经领受公子美意,将玉抵押了银子!琰少爷现在南津兑换,嘱在下问公子可有须办之事,并致谢意!”
-----“除那无用顽石外,拙玉再无长物、又无长技!遇难临头,真不知如何应对!不知冷博士可否教我?”宝玉道
-----“但有所知,无不相告!”冷子兴十分自信。
-----“我想找一处…深山…盖一座房子!”宝玉踌躇道。
-----“应该!公子深谋远虑,在下领会了!公子只管听信儿!”冷子兴不须多言。
那冷子兴果然爽利,将宝玉送回后,自风驰电掣去办事了。
那宝玉从此后,表面上读书、社交、听课,准备大考,闲中也去骚扰一下林妹妹,只是恶作剧的方式少了!也会惦记着在霜降这日帮宝钗刮取草上霜做那冷香丸的材料!小雪这日偏没下雪,听说是城里地气热,没落下雪,而城外高处是有雪的,便大张旗鼓去采雪!其实,却与冷子兴快马疾驰去看了房子。
那别墅在潢山一冷落支脉丛中,山不高而曲折,岭不高而陡峭,人迹罕至!有溪流直注潢海,可通小船!于那山环水抱之中,竟有一片密林,林深之处小院石屋,玲珑十余间,用度之物,一应俱全!那冷子兴得意道:
-----“这里有洋铁皮筒仓!将谷粒一次灌入压实后,可三年不坏,在此隐居,神鬼莫知!”
-----“太好了!你--你们现在要在这儿…多好!”宝玉喃喃自语。
那冷子兴深知狡兔三窟、一窟三通之法,石室内修有地道开口于溪侧,洞口以朽树伪装,备了一只小船在洞内,可随推下水!宝玉见了,真想顺流出海,去那天尽头,化成灰!
终于,收住妄想,徐徐转回。
那宝玉自结识了如冷子兴等能人后,胆气陡增,于贵胄群中,日见不凡!忽一日,北静王有请,急去见,冯子英、卫若兰亦在,再细看诸人,除海内外船商之外,那贵胄子弟也都是同气和声之人,并无禄蠹权迷类货色!言谈不拘,十分惬意!忽那福朗思牙国通使来到,北静王迎入落坐,以福郎思牙国语与那通使激烈交谈!那不烈颠国船王瑞迟门-使普金忽起忽坐,以不烈颠国语大呼小叫!众人中确有能通其言者,皆直眉登眼,惊愕以听!
那冯子英、卫若兰莫名其妙,左顾右盼!见宝玉似乎能懂,便一左一右,捅那宝玉肋条,问:
-----“嘿!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嘘!别捣乱!等会儿…再说!”宝玉头也不回道。
一时间,那北静王送通使们走了,那能通洋话的众海客纷纷议论: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天塌不下来!总有生意可作!”
-----“就算天塌下来,人也得吃饭穿衣不是?就是死了,不也得买棺材吗!”
-----“天塌下来不就得补吗?那补天也得用材料不是!没材料不就得买不是?”
-----“天要是塌下来,那天上的星星不就可以当煤球儿卖了吗!”【后生侧批:我买一个!】
那冯子英、卫若兰大怒,掐住宝玉脖子吼道: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啊呀!脑袋掉了!脑袋掉了!那福朗思牙国皇帝…脑袋掉了!”【后生侧批:福国大革命爆发!】
宝玉大喊引得众人侧目,那冯子英、卫若兰听到皇帝脑袋掉了,也吃了一惊。
那福朗思牙国大革命这一爆发不要紧,宝玉胸中竟频有莫名冲动作涌,急炽火燎去找阿丹。那阿丹与宝玉在北静王府相识,曾互教国语,那阿丹兴奋异常,大谈那革命之波澜壮阔场面,叫道:
-----“我爹从一个亡命水手,象一根稻草上的蚂蚁,拼着死才爬上通使的位置,那葩黎的贵胄们喝着葡萄酒、跳着舞、收着税、哪管我等死活?砍!活该!”

宝玉听说那每天砍头五百人之血腥屠杀,毕竟惊诧,便又去问冷子兴作何感想。那冷子兴早已听说,竟异常平静道:
-----“如此剧烈动作也只有那西洋夷做得出来!我中土之国历代王朝更替也曾血浪汹涌,可那都是新皇杀旧帝,而民智未开,民命如草!且甘以草民自居!你看那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说是受命于天!…这都是草民贯的!
-----“奇的是:那福朗思牙国人以乌合之众竟能…同气和声!怎能长久?”宝玉怪道。
-----“欸!绝非乌合之众!这…契约是商家根本,商贾遍兴则契约广立!则人人可知这契约也可为立国之本!而非某人某姓!那福朗思牙国、不烈颠国商人财力已可购买其国柄,而购得国柄后自可以契约治国,无须再要那真命天子!所以…你看,这是那福朗思牙国智者雅克•庐梭所著《社会契约论》和《论人类不平等之起源与基础》,公子可带会细看!”冷子兴道。
那宝玉果然着迷,为不使忘记,竟对照《华夷译语》将逐字逐句翻译起来,兴奋时便跑去找阿丹辩论。
忽一日,那北静王竟来贴请,指明要看译文!宝玉大惊,不知何时走漏了消息,不得已,只好拿了译稿去!那北静王竟然也拿出一原本来对看,面沉似水,从头到尾看了数遍,盯了宝玉半天忽道:
-----“小王决定请圣旨…去西洋考察时局!你可愿意与孤王同行?”
-----“拙玉!”宝玉自问:林妹妹怎么办?
-----“等你大婚之后,可携妻同行!”北静王补充道。
-----“大婚之事凭严慈作主,拙玉自身凭王驾作主!”宝玉果断道。
又说到甄家案子时,北静王道:
-----“那户部竟然弄出个五百万两亏空的大帐单来,真难为他们怎么算的!那甄家的园子、房产都被折变了九成了,仆人们九成都转了人家,那甄家主子们和仅剩的仆人都挤在余下的房子里住,…那甄琰已经填了二百万两的现银,剩下的帐目正在过对,也不多了!甄家的事大致就过去了…!”
那林妹妹见宝玉渐渐不常来了,来了也只是谈些严肃话题,如地球为什么是圆的、那指南针为何能定向。忽一日,来请黛玉去荡秋千,那秋千荡着荡着,竟然自己从南北转东西,宝玉要黛玉猜是何故,那黛玉不肯服输,说要想一想,回潇湘馆后,叫紫鹃、雪雁赶紧扎了一个小秋千,在桌上演练,竟然多日无解,那雪雁劝黛玉道:
-----“别猜了!就让宝二爷赢一回吧!”
-----“不行!咱们姑娘到了紧要的时候了,绝不能让那呆雁占上风!”紫鹃不等黛玉说话先断了退路。
于是三人继续实验,决心攻克这一难题!那黛玉极好胜,明知是宝玉从那西洋海客那里得来现学现卖的,那洋人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猜透的谜,她偏不信那个邪,定要亲力解出!
这一晚,三人吃过夜宵,又盯着那秋千发呆,忽雪雁犯困,一头撞在桌沿上惊醒,直管喊疼,紫鹃忙看撞破没有,见并无伤着,便给揉搓。
------“啊…!我发现啦!我发现啦!”黛玉忽大尖叫,惊得那外间的婆子忙跑来问出了什么事。
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起来时已近午,黛玉不慌不忙梳洗打扮,吃些早点,便来找宝玉!
宝玉闻听甄家的事可了,甚慰,高高兴兴回府,那林妹妹却正对照《华夷译语》看他的《论人类不平等之起源与基础》,见宝玉进来,笑道:
-----“木西呆!听说你在翻译,怎么?不再续那《南华庄子因》啦?”
-----“咳!无为之学,学成无为,人既有命,必有所求!既有所求,必倾全力!岂能闭目塞听,自欺欺人?那西人多实用之学,所以万里来朝也!来万里者是其能也,非因我仁,那万里之外复有无人荒野,彼亦趋之,岂是无人之仁感召其人往朝之乎?”
-----“高论!我倒有一实际难题解不开,那西人可曾说过?”黛玉笑道。
-----“什么题目?那西人虽是从海上来,可他们弄不懂那: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宝玉。
-----“不用海水,添些茶水就可!”黛玉道。
-----“麝月!快给林姑娘添茶水呀!”那麝月取暖壶来充水。
-----“果然,都一样啊!这水从壶嘴流出,都是向右旋转,无一例外!它为何不向左旋转呐?你那西人可有解释?”黛玉拍手道。
-----“欸?有这等事?我来试试!…呀!真就一律向右拧欸!”宝玉将几个空杯都灌满了。
-----“哈哈哈!这和你考我的秋千题同是一理呐!”黛玉得意忘形。
-----“啊!等等!让我想想!麝月!取地球仪来!”宝玉拉开架式要研究研究。
-----“好!你就好生解着吧!”黛玉凯旋去了。
转眼又要过年!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次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
贾赦主祭,贾珍病重不能献爵…贾赦代之,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赦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赦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他妻子,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菜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凡从文旁之名者,贾赦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琏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轩锦簇,塞的无一些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报老爷!…东府珍大爷…没了!”那林之孝小心报。
-----“啊!”那贾赦大惊。
八十回后,在曹雪芹笔力贯性的作用下…只有这典礼进行的似乎有条不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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