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部军营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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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完全黑下来,准备停当的林焕与李守备出了营地,两人的马溜溜达达,行至黑水河边。林焕勒住马,转头对李守备说:
“李大人,只要过得河去,越过南山即可返回阿克苏。但河对岸有叛军把守,硬闯怕是不行。”林焕跳下马,指了指木桥:“我们匍匐过桥,让马儿泅水过去接应。尽量让敌人晚发现我们,保存体力。”
李守备点点头,心想幸好自己是练武之人,否则这几百米的桥索如何爬的过去。
林焕的坐骑是一匹栗色蒙古马,十分通灵,主人在后臀上拍了一下,便扑通跳下水,奋力泅渡,李守备的马也紧紧跟随。
两人爬至桥索一多半,突然桥头出现了一小撮敌军,点着火把,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视察地形。林焕示意李守备翻到桥下继续前进。李守备已是气喘吁吁,也只能咬牙硬挺。又前进30多米,突然一个手滑,整个人悬吊着。林焕抓住他的衣领,费劲力气拉上桥来。一番折腾,敌军已经发现了他们。
“李大人,跟在我后面!”林焕拔刀冲了上去。
幸好遭遇的敌军不多,两人边打边往前冲,眼看就要到桥边。这时河边驻军受到惊动,纷纷杀过来。
“李大人!”林焕大声说:“你快走!我来拖住敌军。”
他打个呼哨,两匹湿漉漉的战马已经奔至眼前。“走东路,那边敌军没有驻防。一路小心!”李守备拨转马头:“林千总你如何脱身?”
林焕一刀挡开几支枪头,急吼:“大人快走!搬援军要紧!”
李守备心中感慨,见林焕为他奋力抵挡追兵,不敢再耽误,纵马离去。估摸着李守备已经行至山道,林焕放下心来,飞身跃上蒙古马,打眼一看,密密麻麻的守军已经把他围在中央。
这时一名叛军首领下令:“小和卓说了,一定要活捉这个伤了图尔都台吉的汉人!”不过他说的是回语,林焕听不懂,但看这阵势,也明白敌军是想活捉他。
一层层的敌军压上来,在他那把雁翅刀下死伤无数。他紧紧咬着牙关,身上都是鲜血,不知是敌军的,还是自己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师妹,他想,他要是这样战死沙场,师妹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吗?那个连鬼都不舍得杀的女孩,如果看到自己在战场上的杀戮,会是怎样的感想?
其实在师兄冥想的那一刻,我也正在鬼门关前徘徊。也在想,要是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现代了?我真的不能让卢小焕再等了。走了那么久,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想念。我也想到了边关的师兄,尽管他与卢小焕是两个人,但他们却有着同样的面容和深情。并不奇怪那一刻我并没有惦念元宸,他是一个离我越来越远的彼岸,是我怎么也划不过去的湖心,我连梦的奢望都不再有。命运却在那一刻安排了另一个男人、握着我的手守护着我。他从早到晚地看着我,毫不顾忌周围的议论,甚至公然宣告,等我醒来,就册封我为妃。可是我的眼睛,怎么那么沉。我困顿在一个四面透明的玻璃房中,没有出口,也没有来路。
师兄林焕筋疲力尽,一回回兵挥刀来砍马腿,林焕俯身去挡,突然眼前一黑,栽下马来。顿时“当啷哐啷”众多冷兵器便压住了他的全身。他透过兵器的缝隙,看到黑水河的夜空布满了美丽的星斗。他觉得太累了,真想睡一觉。
回回兵把昏迷的林焕抬回小和卓的大营,放在他们的首领面前。霍集占仔细打量眼前的汉人武士,果然如图尔都所说,是个少有的英俊男子。又听部下说此人如何神勇,当下也甚是喜爱,嘱咐送入暖帐,好生服侍,等醒来再问话。
林焕正沉沉睡着,突然感到周身疼痛,又隐隐约约闻得一股奇香。猛地睁眼,竟然看到身边围绕着两个维吾尔族姑娘,正为他包扎伤口。而他正对面,有一个蒙面纱的白衣女子,正定定地望着他,那一对碧蓝的眼睛,像湖水一般清澈美丽。
他懵了,怎么会待在这里?他挣扎着坐起,看到身后持刀的回族士兵,才渐渐回想起先前坠马受擒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受俘后还有这样的待遇。

“别动!你身上都是刀伤。”那白衣女子的汉话十分流利,她走近些,俯身按住他的肩头。那股奇香袅袅传来,令人心神荡漾。
林焕脸刷地红了,除了师妹,他还没有这样靠近过一个女子。“你是谁?”他拉过衣物来遮住**的胸膛。
“我叫伊帕尔罕。”女子有一点羞涩,但眼睛饱含笑意。
林焕回避着女子炽热的目光,语气冰冷:“小和卓派你来,是为了劝降吧?”他突然想起大清入关后那场著名的松山之战,明朝名臣洪承畴被俘后、皇太极曾委派庄妃劝降。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想他林焕降敌自然是打错了算盘。
女子略一沉吟,接过使女手中的药,轻轻帮他敷上。
“小和卓应有此意,但伊帕尔罕不是为了这个。还记得前日被你所伤的勇士吗?他便是我的哥哥图尔都。”
林焕有些不明白了,看这女子的表现也不象是来寻仇啊。怎么倒象是,倒象是感恩?
伊帕尔罕的眉头略微蹙紧了些,似乎在思忖如何表明心迹。终于,她轻轻摘下面纱,皎洁如月的美丽容颜叫人为之赞叹,特别是那奇异的挥之不去的暗香,使人不得不疑为天人。被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怔怔地望着,林焕的心也如小鹿般咚咚直撞。
“我是回教(伊斯兰教)始祖派噶不巴尔的后裔,世居叶尔羌,父亲是阿里和卓。父亲、哥哥,还有五叔额色伊,早就不满大小和卓霍集占弟兄的反叛,只是叶尔羌的许多族人都在他的掌控下,我们也只能暂时顺从。如果……”伊帕尔罕顿了一顿,放低声音说:“如果时机成熟,我们会反戈一击,助朝廷平叛。”
伊帕尔罕最后一句话,让林焕一惊。他盯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无法相信她那吐气如兰的樱桃小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闪烁着聪慧与果敢的大眼睛,又告诉他,这绝非妄谈。
还没有来得及细问,帐门一掀,进来一股凉风,霍集占带着两个回回兵来了。
这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一对回回特有的黑色深目,举手投足有着“王”的威严,但看上去心机过重不够气度。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林焕:“士兵的每一块伤疤,都是一种荣耀,我们敬重你这样的勇士!”
林焕没有理他,将头转向一边。
“你对图尔都手下留情,说明你能够做我们回部的朋友,不如归顺我,我册封你为大将军!”
林焕怒目圆睁:“我乃朝廷命官,岂会变节为叛贼所用!”
“你!”霍集占大怒,嘴角都快要拉到下巴上了,他的随从已经拔出刀来。
这时伊帕尔罕忙跟过去,用回语说着什么。林焕听不懂,只闻她娓娓之声,想必是在劝慰霍集占。少顷,霍集占渐渐平静,交代了伊帕尔罕几句,便离去了。
等伊帕尔罕送他回来,忍不住嗔怪林焕:“已经是阶下囚,嘴还那么硬!”林焕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这姑娘的关心,只是自己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是否值得信赖。
使女端来一碗参汤,伊帕尔罕几乎是强迫地喂他吃下,让这样一位仙女般的女子如此服侍自己,简直做梦一般。林焕暗地想,不管怎样,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她喂羹之恩。
伊帕尔罕则在回想刚才帐外的一幕,霍集占又提到娶亲,他凑过嘴来,几乎要亲到她的脸庞——他说,与清军作战如此辛劳,太需要一位妃子夜间陪伴了,等图尔都的伤好了,就把婚事办了。伊帕尔罕敷衍几句,心里十分厌恶,她在想,要赶紧催父兄起义。
看着眼前俊美的勇士沉沉睡去,伊帕尔罕有一丝落寞,如果自己不是回部的郡主就好了,也许就可以与喜爱的人远走天涯,过一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悄悄拿起林焕的军牌,抚摩着这个男子的名字,在心里默念那两个汉字——“林焕”,她静静的笑,如天山雪莲般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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