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双月 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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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刺眼,破行月仍然努力睁开眼睛。
寿真将他扶起,道:“你的命很硬。这样的一剑也刺不死你。”
破行月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哪?”
寿真人道:“袈裟寺。”
破行月努力回忆关于袈裟寺的记忆,但一无所获。
寿真人道:“一个和尚领着我,带着你来的。”
过去的事总是容易遗忘。破行月轻抚着伤口,神情甚是伤感。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非常吃力。
寿真人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想杀你的是什么人么?”
“我得罪的人不少。”
“但是这个人,你从来没有得罪过。”
“谁?”
“潘长州。”
怎么会是他?破行月的问题也正是寿真人想知道的。寿真人道:“或许,你从来就是你爹想杀的。或许,你真不该去查关于你娘死的原因。谁又知道呢?”
破行月道:“他为何要杀我?难道是因为……”他不敢再想下去。若是那样,当真是太可怕了。
寿真人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行,我还得找健月问出那背后真凶。”破行月使力想让自己能站起来。可是,连坐起来都成了一个问题。
寿真人安慰道:“潘家剑的精准无人能及。你能逃过一命已是谢天谢地,养好伤,早日找个去处才是。再过一日,我也要回泰山了。”
破行月不懂,问道:“师公,你不想找出那个人来么?”
寿真人站起身来,道:“哈,找出来也没用。我没有一个理由杀他。”
破行月大喜,道:“师公已经知道那人是谁?我娘的大仇有望报了。”
寿真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很想为你娘报仇?”转而一想,又不禁呵呵而笑,像是自言自语道:“当然是当然是。”
破行月不明其意,寿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放在房内桌上,道:“你娘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女弟子。只因她讨人喜欢,忌恶如仇,与我性格相似。又经历重重磨难,方才归入我门下。你与她很像。我留一本剑谱于你,其中厉害之处,不便多说。早晚勤加练习,保命有余。”
说完,寿真人轻轻走出房间。破行月想叫,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话。静静看着那一本剑谱,仿佛自己又陷入黑暗之中。
正在苦思当日发生的一切,一僧人推门进来,噪门好似天生那般响亮,说道:“二公子,该吃药了。”
破行月道:“谢谢师父。请问师父法号。”
那僧人伸手拍拍自己的光头,呵呵笑道:“我叫什么,我也忘了。他们都叫我贪和尚。”回答不像是佛门弟子。
破行月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贪和尚道:“袈裟寺。”
破行月“哦”了一声,躺下去。那贪和尚看了一眼,给他喂下药,呵呵笑而出。
这几天发生的事在破行月脑中不断不重复,有很多疑点缠绕着他。首先是在醉仙楼看到的那个人,与柴帘长得十分相似。若不是听说潘长州亲自下手杀了他,破行月几乎就会把他当柴帘。其次就是潘长州为何要杀他?那一剑离心窝只差一寸,生死只在一瞬间。他是怎么样办到的?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事与寿真人有关么?太多的问题,就像天上的白云。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一年到头,难有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娘亲的仇何时才有青天白日的一天?
健月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若是知道为何他不为娘亲报仇呢?若是不知道,那么爹告诉他的名字又会是谁?寿真人说他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没有理由去找那人。娘的仇?宫叔的仇?
他迷茫,他伤心。手抚伤口,又觉得窝囊。双眼再次盯着桌上那本书……
破晋之站在一座山的顶峰之上。
寒风飒飒,三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脸上刻画风痕,逸然的生活陶醉了他的生命。今天早上,他精心打理了自己。头发梳顺了,显然年轻了许多。
此时,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兀地一黑影从一处跳出来,纵身而起,一把抓住那鸽子,从鸽子脚上抽出一个竹简递给破晋之。

那黑影正待离去,破晋之叫住,感叹一声,道:“老八,你妻子的病好了些没?”
那黑影真的就像影子,浑身被黑布笼罩,淡淡的黑衣与空气合二为一,极易融合。见主子问话,答道:“好些了。”声音沙哑,应该是个老头。
破晋之轻轻“哦”了一声,又问道:“孩子呢?”
“还好。”
“这几天,健月要过来,你就回去一趟吧。”
“好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天前,他刚从妻子那里回来,虽然妻子没有看见他。现在,又能再去偷看几日,心情激动不已。破晋之不知道他在三天前回去过么?突然,他仿佛看见了前天暗二虎浴血奋战的情景,暗二虎以一敌十,猎人枪法,所向披靡,指东挑西,虎虎有势,孰料,一柄飞刀从暗处射过来,他还来不及喊出口,那飞刀穿体而过......老八不禁在心底衬道:青风镇是破晋之生命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会放弃。想到此时,精神为之一振。好似年青时候随破晋之走南闯北的那段时期。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江湖上没有他不敢的事。沉寂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用不着他动手了。他轻功甚好,便做了破晋之的耳目。
有脚步声落入他的耳里。破晋之把老八的眼神一瞧,便明白了。老八心念一动,身子便隐去了。
登山升台阶上来了两人。
破晋之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是不该看到潘长州的。青凤镇沦陷敌手,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潘长州后面又出现一人,是破健月。破晋之的笑容方才出来。
破晋之上前,笑容变得有点僵硬,眼神变得温情。他紧紧抱了一下小儿子,喜道:“你长大了。”
破健月哽咽道:“二哥死了。”
破晋之惊道:“怎么死的?”
破健月伤心不能言语,以手指着潘长州。那手颤颤抖抖,晃如寒风中的枯枝。
潘长州未辩解,破晋之也未去逼问,道:“健儿,来来来,我找到了你娘的最爱。”
破健月随着他爹走到山顶的边上。顺着他的手指往崖下看。
崖底的寒风挨着山路往上爬,破健月站在崖边,只觉得寒气入骨,心脏沉入丹田,头脑一下子蒙住了。身子摇摇晃晃,哪里还能看到破晋之所指。
破晋之将手压在他肩上,大喝一声,当头棒喝,见小子缓过神来,才道:“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山谷中罡风厉害,注意。”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破晋之牵起他的手,领着他走到安全地带,道:“你还看不见,再过几年就可以了。”
破健月不懂,破晋之对潘长州道:“你先去吧。”
潘长州道:“老哥哥,行月的事,你就不想问问什么?”
破晋之一摆手,便不再说话。
潘长州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说话,独自下山去了。
此时,破晋之才道:“健儿,你知道猎人与狗的故事么?”
破晋之答道:“父亲为何讲这种话?”
“破家是猎人,哪些人是猎狗呢?”
“能被我支配的人。”
“没错。哪些人是猎物呢?”
破健月沉默了一会,答道:“柴林门?”
“柴林门是我破家的一只猎物。他不动,我就让他动。我可以杀他,但我不杀他。我的儿子要继承我的衣钵,我就让你们去猎杀他。”破晋之慢慢道来,听得破健月即心惊,又愧疚。
“那王老五和郑老六呢?”
“他们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破健月问道:“爹,我对不起破家,把破家搞成这样。我……”
破晋之道:“你觉得你做得不够好?不,我不这样认为。起码你从其中得到了一些什么,不是吗?”
破健月无语。两眼呆呆看着父亲,是看,还是没看。就这样呆呆地。更像是在思考。那就是思考吧。让他思考,他可能从中得出一些道理来。这样比跟他说教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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