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阳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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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照,清风抚面。黄龙岛上一片祥和之气。
破行月的臂膀伤口早已经愈合,潘长州见其早没有逃跑之意,便不再严加看管。
在这重阳之日,潘谷找到破行月,带来一瓶菊花酒,共邀破行月一起赏月吃酒。
破行月也不推辞,找来几个野果,当作拼盘,二人喝酒吃果,好不快活。
酒至兴头,潘谷见破行月面有难色,便问道:“二公子,你想家了么?重阳之日本是兄弟相聚之日,诗曰:九月九日登高处,便插茱萸少一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又何必太在意。”
这话是在安慰破行月,可在他听来,便有如尖刀刺进心脏。他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现在后悔又有什么?已成废人一个。不禁伸出左手摸了摸右边空空的衣袖。叹道:“潘谷,你说,人要是后悔了,可有机会再造成就?”
“当然。司马迁深陷牢狱,写出《史记》;周文王的《易经》同样也是在那里写出来的。废人怎么啦,也是人。人活着,就是一种意志的表现。”
破行月拂袖而起,对着当空明月,大声叫道:“我不是废人!”声音绵长,传过大海,不知破晋之能否听到?当日,不杀他,断他一臂,是为何?难道他破行月就不是亲娘生的么?他想起了大哥,每当有时间便会去看看他的墓。在那里,他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放松,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仿佛万物都在世界之外,自己独处于一方十来平方的净土,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噪声,没有波动。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宁静与安祥啊。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一开始就不该有那种想法,他觉得大哥就是死在他手上一样。每次来大哥坟前,就是一次忏悔。忏悔的次数多了,心灵的压力就更加沉重。
“你有一样比不能你大哥,就是他比你更爱这个家。”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一句话。
大哥真的很爱这个家,总是照顾着他和健月。父亲说,等大哥长大了,让他做上领头的,才能让你们都过是幸福的日子。当时,他当然懂。现在也懂,可是,三年前呢?他迷惑了……
忆往昔,不堪回首。破行月拔剑当风而立,歌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唱罢,潘谷起身,鼓掌赞道:“唱得好听!二公子,你文韬武略,将来一定会大有出头。”
破行月回头一笑,道:“你也知道我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啊!”
潘谷不知道破行月现在是在自嘲,还是抱怨。他只知道他现在是他家要看的罪人,自己与他关系虽好,但是,他更清楚自己的责任。见破行月语句暗含机关,忙转移话题,略带尴尬,道:“明月虽好,只是不能常圆。清风抚面,沁人心脾,但亦伤身。二公子要保重身体。今日已晚,早些休息才是。”说罢,抱拳一礼,起身离去。
本是带罪之身,没了以前的身份,也不讲究以前那种态度。见潘谷离去,破行月只觉得少了一人,无人交谈,无趣得很。
回到石桌前,端起一杯酒,突然发现地上有个人影,正是月光射下,映出自己的影子。破行月心中大喜,再次舞起剑来,歌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舞到中途,歌声戛然而止,心中默默念到:“母亲,母亲,你到底是谁害死的啊?吾恨吾恨,吾恨吾恨啊!”随着,收起宝剑,转身朝海边飞奔而去。夜色在身后化作一团浓墨……
明月当空照,天涯共此时。破家主仆共聚花园中。破健月摆起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举止形态,显得与他本人格格不入。他今天很高兴,至少所有人看到他,都觉得他很高兴。过节就该有个好心情。他端起一杯菊花酒,对众人道:“今日重阳佳节,是兄弟相会相聚的日子。有兄弟姐妹、叔伯姨父的人都已经回家去了,只剩下我们一群人在此娱乐,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放假一天。”众仆谢过,纷纷退下。
圆月不思人,睹物最思人。沈如花想起了老父。沈家在青凤镇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小富户。沈老膝下无子,独此一女,沈母夜梦见满天花雨纷飞,遂怀孕。生下一女,便取名如花。
当年破晋之使人上门说媒之时,她从丫环那里听到消息,忙跑到大堂后屏风处偷听。一听是破家,顿时。与沈老一般,差点昏过去。

破晋之为何会选自己作为儿媳妇?这是一个问题。说出来,也许让人不信。她当时差点昏过去,是因为高兴。与沈老大相径庭,沈老却是真的害怕。害怕什么?他没有说,女儿心里却明白。破家三子一起逃难出海回来的就剩此一子,其中的故事,没法说得清楚。他能将女儿送到一个混沌圈中去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沈老的希望是,将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这不是她的意愿。
沈如花也端起酒杯,对破健月道:“夫君,你只知在重阳佳节饮菊花酒,可知这习俗从何而来?”
刚饮下一杯酒,只觉得这酒清淡留香。破健月正细细品味,一听妻子问话,放下酒杯,欲开口答话,却搜不出个头绪来。
沈如花掩面呵呵一笑,娇声道:“夫君真是贵人啊,连这人都记不得。相传,这习惯最早可以推到汉朝,而且也只能在皇宫中举行,民间是不知道有这事的。在每年九月九日这日,都要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后来,在汉高祖时,他的爱妃戚夫人被吕后惨害后,宫女贾某也被逐出宫,将这一习俗传入民间。这习俗便流传下来了。”
破健月“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还有这事啊!这汉高祖也算是个大人物。脾气虽坏了一点,但对待人才,可是求之若渴。”
“若夫君能像汉高祖一样广纳贤才,又何苦这般假颜欢笑。”沈如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破健月也是一愣,高兴的面容立刻又被忧郁换上。迟迟不知怎么回答这位善解人意的夫人的话。良久,才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
“只是找不着一个人可以帮你?”沈如花又猜出他的心意。
一声叹息包含的意思太多太多,压得破健月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他是不是有点后悔接过这领头的位置了?他心里知道。
沈如花呵呵一笑,破健月恍然大悟:“你有解决的办法?”
只听沈如花慢慢道:“夫君真是不糊涂啊!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没看到啊。”
破健月急问道:“谁人可以?”
沈如花正待说来,一人匆匆忙忙从前庭小跑进来。
七虎张启。
破晋之走之前最得力的帮手。
破健月抬手猛拍额头,大叫道:“糊涂啊糊涂!我怎么忘了这人。”
他确实忘了这人,只当他是一个打下手的。而且放他回家过节,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忘了问为什么。
见破健月不停拍打额头,张启不解,道:“领头的,这是为何?”
沈如花含笑不语,破健月大笑道:“七虎来得好!我正有事交与你。”
七虎凛然道:“领头的,我也有事相告。那人已经查出来了。”
沈如花道:“想那金匣子并非什么珍贵之物,何人情愿担如此风险来破家偷盗?”
七虎道:“刚开始我怀疑此人不是一般小盗,怀疑是柴林门的人。”
“你说柴林门?”破健月有点吃惊,却又觉得这又在情理之中。
七虎道:“后来,我派人仔细查了柴林门的人。领头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沈如花用心听着。破健月道:“什么事?”
“这事不跟柴林门有关。但是,有一件事就是,柴林门又发展起来了。他们的门主是个女的,叫柴容儿,是柴帘的妹妹。还有,三年前,柴帘驶的巨舰的主人也查出来了。那人是山东节度使手下的一个重要谋士,叫柴穹。是柴帘的堂兄。柴帘能搞到那四艘船,全是他堂哥的功劳。不过,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私自用官家船不是小罪,破健月心里明白,若不是那节度使器重柴穹的话,恐怕他早已经人首分家。现在一下子又冒出这么两号人物来,破健月的心又一次沉入海底。不禁喃喃道:“要是爹在就好了。”
声音虽小,七虎也听在耳里,只觉得自己的本分工作没做好,立刻上前道:“领头的不用操心。主人走前对我有所交待,属下定会为领头的分忧。若是为了当日醉仙楼一事烦心,半月之内,我将此二人解决。”
半月之内?破健月不敢相信七虎有这个本事,但是现在此处境又有何选择?可是,七虎对于破家来说,又是不可或缺。怎么办呢?
却听沈如花道:“一言为定。七虎,你不要让领头的失望就好。”
不等破健月回神过来,七虎抱拳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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