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西兰最后的决意 斯芬克斯的谜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距离奥托袭格陵兰一年过半,在丹麦的王室所在地西兰岛罗斯基勒,一位青年缓缓走进皇宫,在得到允许后,小心翼翼地进入领主的寝室。这位青年头发呈棕灰色,有一张很端正的脸,不过由于过于端正,反而没什么特点,看相貌犹如观看一张脸谱。事实上,这名叫史提尔基的青年自童年起,便没有流露过任何表情,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好人——从他那清澈的眼神得出的结论: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如同大海一般透彻,从中可以看出善良、忠实、坚定等一切正面的性格,有时仿佛包含某种感情,可又不那么真切。就是这么一位青年,今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经是有“冷面的风”之名的大将。他默默地守护着西兰,如今仍支持着年幼的领主,即使在这局势危急的时刻,他仍没有加快自己的脚步,就像一块岩石不为海浪所动一样,坚持着自己的节奏。
史提尔基走进寝室,有一位侍女正在喂领主喝汤。西兰领主仅十四岁,是个各方面都不算差劲,惟独性格懦弱的孩子。近几日操劳和忧心冲冲,使他染了风寒,正在调养。他见史提尔基入室,急忙唤侍女退下。史提尔基想上前,领主劝阻道:
“这个距离就可以了。我染了病,如果传染给大将你的话就麻烦了。”
史提尔基也没有推辞,站在原地说:
“殿下,穆斯东勒死了。”
“噢。”
领主答应了一声,似乎心里挨了一闷锤。
“弗洛依德失踪了。”
“啊。”
“彼特投降了,他手里只有五个士兵了。”
“够了够了!”
西兰领主抱住头,面孔扭曲,痛苦地说,
“西兰的大将全部都敌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史提尔基见状柔声道:
“殿下,不要慌张,我们还有一条路。”
领主抬起头,有点吃惊地问:
“你有方法可以抵御他们吗?”
史提尔基点点头,道:
“殿下还记得不久前斯科纳的信函吗?”
领主立刻明白了。他咬起大拇指苦思良久,最终皱起眉头道:
“你是让我去求害死我父亲的仇人吗?”
“他说为了丹麦的未来,请求您允许他帮助您。”
领主坐在床上,头偏向一侧很久,直到史提尔基说:
“殿下,决断吧!”
领主无助的眼神碰到史提尔基的眼睛,他投降了。他说:
“好吧,但这有用吗?”
“最先来到的将是海上之王。”
“奥托……可是,假如他们是借机攻击我们呢?”
“……殿下为什么这么想?”
“是苏尔提跟我说的。他和安哥拉尔劝我投降。”
史提尔基没有接碴。苏尔提、安哥拉尔是西兰爵位最高的两位大臣,也是不折不扣的投降派。史提尔基想了一下,说:
“殿下认为躲过了刀锋,它就不能再杀人了吗?”
领主垂下头,为难地道:
“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是,那个赫利曼实在太可怕了,血洗了瑞典,杀光了王族,又放弃所得来这里屠杀,到底是为什么?!”
史提尔基没有劝领主,而是问:
“殿下相信我吗?”
“当然。史提尔基就像我的兄长一样,我怎会不相信你?”
“那么,抛弃一切,拿出一个西兰人一个丹麦人的勇气吧!”
虽然还是有点畏惧,但经史提尔基鼓励,还是勉强抬起头,带着信任的微笑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会亲自督战的。”
“我会随时保护殿下的安全。”
史提尔基说罢退下了。他刚出宫门,就有一大批士兵将其围住,为首的是两位大臣,正是之前提到的苏尔提、安哥拉尔。苏尔提戴着单片眼镜,安哥拉尔是大嘴巴,两个人都有了白发。
苏尔提从众兵中走出来,边走边瞄史提尔基说:
“你好啊,小家伙。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将兵权交出来了。”
安哥拉尔揉搓着手,笑道:
“现在的殿下太年幼了,根本不足以统领丹麦。丹麦需要一个强大的人来统率。”
“所以,无谓的争斗还是停止吧。”
苏尔提一边不屑地朝史提尔基说话,一边指使士兵缴了史提尔基的剑,
“我们需要的是和平和安逸,为此我们将带领丹麦走向可以实现我们愿望的人。”
“你没有话说吗?算了,很早以前你就是哑巴了。”
安哥拉尔说罢一挥手,士兵准备上前将史提尔基绑起来。就在这时,苏尔提和安哥拉尔发现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把他们笼罩了。两人转过身,发现一个高大的维京人凶神恶煞地站在他们面前,未等两人后退,便一手一个抓住脑袋提了起来。仔细端详挣扎着的两人后,他说:
“臭,真臭!想不到处心积虑的家伙,竟然是两个散发着腥臭的恶心家伙!真扫兴!喂,你也别再装了,赶快下令吧!”
史提尔基立刻下令将两位大臣以叛逆罪囚禁起来。士兵们反应很快,立刻照做了。史提尔基此时向那维京人打招呼道:
“很高兴你及时赶到,奥托殿下。我就是史提尔基。”
“虽然你看起来弱不经风,不过你的眼力不错。如果不是你让我事先埋伏,西兰的局势恐怕已无法让我插手了。”
“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赶快去见殿下,商议明天的防务吧。”
奥托和史提尔基没有耽误.不久,史提尔基就带着西兰领主和奥托登上罗斯基勒的城楼上.望着远处浩浩荡荡、尘烟遮日、放眼望不见边际的大军,领主禁不住颤抖道:
“史提尔基,我们真的能赢吗?”
史提尔基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奥托这时问:
“为什么他们不立即攻击?如果快的话我们连城防都来不及。”
史提尔基没吭声。的确,凭这排山倒海的阵势,踏平这座城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大军如山般屹立不动,静等着史提尔基修补城墙、整顿军队,仿佛窥视在网上挣扎的苍蝇般。
这时,有士兵来报,说一名从前线逃回来的军士来求援,他知道敌方大将的情报。史提尔基便让他上城楼来。那军士满身是血地伏在地上,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太可怕了!那家伙简直不是人!他提着一柄巨锤,任谁攻击都不怕,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奥丁庇护的。我的部下全被他……”
“但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呢?”
史提尔基端详着军士。那军士答:
“他们抓住我,那家伙说可以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劝您放弃抵抗。他还说如果我透露一点关于他们的情报,我就会脑壳碎裂而死。但我是西兰人,我不能违背我的家乡。”
“好。那么那个家伙什么样子,他凭什么战无不胜?”
奥托问。他很在意“受到奥丁庇护”这句话。军士答道:
“那个人黑黑的,穿着棕色铠甲,长得很凶恶。他率着一队骑兵用一种很奇怪的阵法向我们冲来,我们便溃不成军。”
“你能指指看哪个人是吗?”
奥托扶起军士欲将其带到城墙边。史提尔基这时一直盯着士兵的嘴看,军士站起身时他猛地将领主推倒,并喊道:
“奥托小心!”
奥托愣过神来时,只听“嗖”的风声,一道光从城外大军中射出,射穿了那军士的头颅。军士的脑壳立即崩裂,随即倒地,脑浆流了一地,上半部的脸已变成血沫。城墙上的人顿时惊呆了,西兰领主更是吓得后爬了好几步。只有史提尔基,他默默地来到尸体旁,用剑割下尸体的舌头,那舌头上还残留着暗淡的魔法印章痕迹。他转过身,指着地上的舌头说:
“殿下不必害怕。这个人早就死了,他是被尸灵术操纵才来到这里的,全都是为了威吓我们。”
史提尔基说得很平淡。但西兰领主早已吓破了胆,哪敢看那血糊糊的舌头?与此同时,奥托从墙上拔出一把金头箭,丢给史提尔基说:
“就是这东西差点要了命。敌人里有不简单的家伙。”
史提尔基边瞟了一眼箭头,边扶领主起身。尸体被抬下时,奥托说:
“我出阵迎敌。维京人不能容忍这样的挑衅!”
西兰领主刚站稳,听罢忙道:
“奥托阁下,你真的愿为我而战吗?”
奥托听出话外音,不屑地说:
“你和罗林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为我自己的理由而战斗。相信他派我来也是这个意思。”
史提尔基在一旁劝道:
“小心,敌人已经知道你的底细。”
“我是狂战士,不会死的。倒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尸灵术呢?”
史提尔基没有回答,奥托也没有追问。望着奥托出阵的模样,西兰领主若有所思。
奥托带着手下一干维京人与大军拼杀,史提尔基则派出了弓箭小队援护。在这杀声震天之时,大军后方的一员大将操着笑腔道:
“他们已经热起来了,看来你那一箭起了作用。”
他是对着旁边一个骑在白马上的女子说话。那女子穿着布衣,外面套着很简单的白色轻甲,头戴天鹅之羽,下身是淡灰色亚麻短护裙,大腿和胳膊都裸露在外,背后背着一把形状极为奇特的长弓和金箭筒。她的皮肤异常白皙,说是用蜡做的也毫不过份,而这个女子也的确可以称为一个蜡人偶——一个杀人人偶。她的眼神里充满冰冷的杀气,脸庞溢出一种令人恐怖的死像。这是配上尼夫尔海姆的寒气的女王,她令人联想到死亡,一种随时致死的可能。如果有人因为那张俏脸而轻犯她,那么只有认栽!
那女子听到大将的话,头也不抬地盯着战场答:
“全部都在吾父奥丁的掌握之中……”
大将听罢满不在乎地说:
“奥丁奥丁的,瓦尔哈拉的战士都是这个样子吗?”
这位大将,有着棕色的头发、宽阔的脸庞、健壮的身躯。他的头发油亮,成熟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疤,其深度看上去像是脸的一部分。他穿着金色铠甲,背披长长的披风,手持长柄大刀,一副大将派头。这两个人,一个是首席大将冈那,另一个是瓦尔哈拉女战士贺娑。他们都是赫利曼的手下。
此时,冈那又对他的副将说:
“喂喂。德古拉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那边可是想压过来了。”
被称为德古拉斯的人就是提到过的那个黝黑的皮肤、棕色铠甲、长相凶恶的人。他的脸很大,身材彪悍,骑在马上很有威慑力。他听罢自信满满地说:
“没关系,等他们热热身。我不想因为势大就把他们吓跨了,我要让他们切身感受到我的力量!”
“因为是奥托吗?不能放他一马吗?”
冈那半开玩笑道。德古拉斯立即反驳道:
“去跟奥丁说吧,那老家伙喜欢吊人胃口。”
贺娑听到这些瞟了德古拉斯一眼。若德古拉斯与贺娑对视,他是会发抖的。
战场上,奥托所率领的维京队所向披靡,几乎压倒性地将大军打了回去。西兰领主见到奥托如此勇猛,不禁兴奋地说:
“果然名不虚传!这样下去,我们可以赢!!”
史提尔基摇摇头道:
“敌人还没有使出全力。”
“你怎么知道?”
“刚刚那枝箭一直射到这里,而且还是从大军后方射过来的。有那么高超的弓术,殿下认为为什么我的弓箭小队和奥托的维京队可以存活下来?”
“这……这……”
“敌人在等待时机,真正的冲击还没有来。”
西兰领主听了史提尔基的话,又显得忧心忡忡了。但看到奥托的勇猛,拳头不禁紧攥了起来。
奥托和维京战士们的勇不可挡已使大军前锋颇有退意。冈那见状提醒德古拉斯,只见德古拉斯戴上头盔,做好战斗姿态,对部下说:
“前面的就是维京人奥托,将他捉回去向赫利曼领赏!”
军中立即响起一阵自信的回应声。此时,奥托坚守的城门已经没有人敢靠近了。奥托正得意,忽听到远处一声号角,大军立刻后退并散开,只有一队正对着奥托冲来。那队伍约有二三十人,以为首者德古拉斯为中心向两边散开,形成一个箭头状的阵式,杀气腾腾地扑来。奥托心生诧异,但他并未犹豫,当即率维京队冲杀过去。瞬间,两军相杀,德古拉斯的队伍两翼铺平开来,与德古拉斯平行前进。奥托未及思考,只见德古拉斯纵马奔来,耳边只听兵器划风之声。奥托策马避开,又举起大斧向德古拉斯劈去,斧头与德古拉斯兵器相撞,互相角力。奥托定睛看那兵器,额角不禁流下汗来。
那是一柄巨大的战锤。它呈棕色,单锤面立在地上就可以遮挡住站在它后面的人。虽然维京人也善使锤,但如此之巨大的锤在战场上实属少见。奥托的斧正是落在这锤面上。德古拉斯看到奥托的表情变化,得意地笑道:
“你也明白了吧,维京之王!不投降你就会死!”
德古拉斯说罢加大力度在锤上。若不是力大,奥托定会被砸成肉泥。但见奥托目光一亮,猛一使力将斧从锤面上拔出。德古拉斯用力太猛,身子不由得向前坠。奥托抓住这个机会,一斧向德古拉斯后颈劈去。不想斧刃被弹开,德古拉斯却安然无恙。未及奥托惊诧,德古拉斯由下朝上挥锤砸去。奥托心说不好,急忙仰面倾倒滚下马去。马顷刻被轰飞,肚子里的器官和血肉从空中坠下来。奥托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战马上威风的德古拉斯,双眉紧皱道:

“原来,你也是……”
“睁大眼睛看看吧,你的周围!”
伴随着德古拉斯的声音,奥托发现了:自己部下的斧劈到敌人身上弹开了,随后又被敌人杀死。二三十人的队伍逐渐形成一个半圆向城门靠拢。德古拉斯笑道:
“看到了吧,奥托!你完了!”
正说着,两枝箭飞窜过德古拉斯腰间。德古拉斯一瞟,史提尔基正带着众多骑兵杀过来,他见状不屑地一笑。奥托此时也急道:
“笨蛋,他们全是狂战士!”
史提尔基没应声。包围圈很快吞掉了尾随史提尔基的骑兵,彻底围住了奥托和史提尔基。史提尔基也不顾一切向德古拉斯冲去,没等德古拉斯锤到,史提尔基一剑劈向德古拉斯的战马,并一把将奥托拉到自己马上。奥托顿悟道:
“还有这一招,我差点忘了。”
奥托在马上挥起大斧,周围的马头纷纷被劈开,马上的狂战士被掀翻在地,附近的马也受惊四处乱窜,狂战士队阵形大乱。史提尔基趁机突出重围,冲进城去。城门立即关闭,同时城楼顶开始向下投掷石块。被掀倒在地的德古拉斯爬起来,暗暗笑道:
“有一手……但马不过是工具而已,狂战士始终是要踏在地上才强!”
史提尔基和奥托回到城中,两人身后回来的士兵不足十人。史提尔基下马时对奥托道:
“他们不光是狂战士。刚才的阵形是猪群阵,其中的含义你明白吗?”
“……只有奥丁才可传授的阵法吗……”
“对,如野猪拱食般的阵形,加上全是狂战士,他们的确是受奥丁支持的。你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
“……可恶!为什么奥丁这么偏袒他们!!”
奥托愤怒地喊道。史提尔基没有吱声,其实他了解这种感受:明明自己以被奥丁加护而自豪,结果却以失败来感受到真正被加护的强大,谁都会不舒服的。
但是,为什么这批不明来历的人会得到奥丁如此多的倾赖?
城下,德古拉斯令左右退后,独自一人来到城门前,对着城门就是一锤。城门裂了个缝,德古拉斯吃了一惊,想不到一锤没能把城门击碎。其实堵塞城门的士兵好多都被击飞,身心俱碎。
西兰领主来到史提尔基和奥托身边,询问两人伤势后,他鼓足勇气向两人说:
“我们迎战吧!”
“迎战?”史提尔基问。
“对!事到如今,殊死一博吧!”
西兰领主握紧拳头,仿佛决心已定,
“看了奥托的战斗,我不能再坐着不动了。就算是死也好,我会拿出一个西兰人应有的勇气!!”
奥托苦笑了一下,史提尔基则直接向西兰领主说:
“殿下,准备一匹战马,是您用的。”
西兰领主很快让人牵来一匹战马。回来时听到史提尔基对奥托说:
“一切拜托你了。一定要将这里的战况转达给罗林,让他尽早准备。还有,一定要保护殿下的平安。”
西兰领主立刻明白了,他激动地喊道:
“你在说什么,史提尔基!我也……要……”
话未说完,奥托一掌打在西兰领主后颈上,西兰领主当即昏倒。奥托将他拖到战马上,转身问史提尔基:
“你决定了吗?”
“啊,西兰的未来、丹麦的未来,交给你了。”
奥托没再说什么,拍拍史提尔基的肩膀,便带着史提尔基分配给他的骑兵扬长而去。
不多时,城门被攻破,德古拉斯的狂战士队冲进城去,冈那的大军尾随其后,在冈那的指挥下迅速瓦解了城防。城中一片混乱,守军四处逃窜、溃不成军。而史提尔基骑在战马上,望着气势汹汹的大军,有些颇为歉意地抚着战马的皮毛道:
“对不起,老朋友,只有这么做了。”
德古拉斯率部冲过来时,望见史提尔基正在马上默念什么。刚欲攻击,忽见史提尔基的战马金光一闪,“嗖”的一声,战马如迅雷般向前飞驰,挡在马前的士兵均被撞飞。史提尔基借着冲刺一路冲杀,无人可挡。很快,不远处前方出现了贺娑。史提尔基看到她背上的弓就明白她就是弓术了得的人物,急忙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向贺娑掷去。但是他错了。
贺娑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小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史提尔基暗叫不好,若贺娑抽弓反击,自己已对马施了咒,无法停下,距离越来越近,光速之下,极难闪避。但贺娑只是玩味地欣赏着小刀,眼见史提尔基冲来。瞬间,两人擦肩而过。史提尔基警惕而怀疑地望着贺娑,贺娑也斜眼瞥向他,两人的目光瞬间交锋,史提尔基仿佛在问:为什么不攻击我?贺娑的眼神则回答得很明白:你根本不配我出手。
史提尔基不知这是高傲还是愚蠢,他无法顾及这个问题。战马高速飞奔,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开始燃烧,战马痛苦地哀号起来,可是既无法停止奔跑也无法阻止燃烧。眼前就是冈那,史提尔基从战马上跃起,双手举剑袭向马上的冈那。见冈那提刀迎击,史提尔基心道:
“好!中计了!”
原来史提尔基跃起之时,顺带抽起了腰间的一把小刀,和剑一起握在手里。他高举剑就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意图:只要冈那提刀抵挡他的剑,他立即松开剑,用右手的小刀袭击冈那。冈那那把大刀肯定要用双手提起,那么就算会被冈那一刀劈掉左臂,他的小刀也会刺进冈那的面部,不死也会重伤,那么进瓦尔哈拉也毫无遗憾了!
说时迟,那时快。史提尔基一见冈那提刀,立即松开剑,用小刀迅速向冈那刺去。但是,冈那强力的左手抓住了史提尔基的手颈,右手提刀挡住了落下的剑。小刀离冈那的眼睛只有半根手指的距离,大刀的层层锯齿就架在史提尔基左臂上。史提尔基左手不能动,右手被紧紧握住而刺不过去,脚还悬在空中,仿佛一个孩子般被冈那提着。他面无表情地使劲向冈那刺去,冈那也满不在乎地死握着抓着他的右手。不出几秒,胜负分出,小刀落在地上,史提尔基被甩了出去。他不甘心,抓起地上的剑再度向冈那袭去。但见刀光一闪,手中的剑断为两节。
周围大军围了过来,史提尔基也绝望了:他本希望以此激励后继者,结果却证明了敌人的强大。他全力以赴,却一败涂地。思想如闪电,史提尔基拿起断剑就要向颈部刺去,却突感手上一疼,剑坠于地。那是刚才他掷向贺娑的小刀,现在贺裟又还给了他。此时贺娑就在他背后,这个白色的蜡像露出了蔑视一切的微笑,仿佛在说:如我所料。
史提尔基扭头望见贺娑,不禁垂下了头。他想:
“完了,我要被抓,会受尽凌辱。”
下一秒,他不支倒地,昏死过去。
大军踏过破碎的城门,夕阳的光照在城墙旁无数的尸体上,史提尔基的战马在燃烧,西兰的旗帜终因无人支撑坠在地上。
史提尔基醒来时,得知罗斯基勒已沦陷。
他曾醒过一次,看到有人在为自己急救,哼了两声,又昏死过去。他的双腿烧伤很严重,有些焦皮就露在外面。左手被小刀刺穿,右手被冈那捏麻,至今无法活动自如。他被担架抬着,活像一头被俘的驯鹿。他消沉了近一天,如今打起些精神。想到自己随时可以被斩成两段而现在还活着,他问骑马经过的冈那道:
“为什么不杀我?”
冈那指向前方道:
“有个人有些话问你。”
史提尔基顿悟,是赫利曼!这个迷之军队的领导者,到底是什么人?
夜幕降临,士兵们点起火把,安扎营寨。赫利曼并未进驻罗斯基勒,而是在森林附近的战场驻扎下来。史提尔基被抬到一个营寨前,那里押着很多犯人,多是西兰士兵,他们排成一个长队,一个个往营前迈去,仿佛难民在领取救济,不同的是每个走到营前的的人都被拉了出去处决。两个处刑人手提尖刀,像杀猪般对拉来的人随意割杀,赫利曼似乎并没有限制他们杀人的方法。
“就算是死,也让我见识一下吧!”
史提尔基这么想着。很快,他就排到了前列,看到了冈那、德古拉斯、贺娑站在营前,一个人坐在他们中间,只不过前面有人挡着看不真切。这时,他听到营前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赫利曼大人,这是一场误会,您不认得我了?”
一个浑厚而沉静的声音反问:
“你是谁?”
“我是苏尔提!我和安哥拉尔一起向您提供了情报,还杀了阻碍你们的弗洛依德,您想起来了吗?”
听到这个,史提尔基定睛一瞧,排在自己前面的不正是安哥拉尔吗?这两个出卖西兰的叛徒,城破之时被救了出来,但赫利曼似乎忘了他们的功劳,此时不屑地“哼”了一声。苏尔提心头一沉,急忙道:
“这是真的!我可以找人证明!”
赫利曼轻笑了两声,苏尔提也颤着脸皮陪笑。紧接着
赫利曼问:
“生命,有意义吗?”
“啊?”苏尔提一时摸不找脑袋。
“回答我。生命,有意义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尔提有些犯难,他硬着头皮说:
“有!当然有!”
看到赫利曼望着他,他又补充道:
“是为了服务向您这样强大的人。”
赫利曼没再说话,轻轻一摆手,两个士兵就将苏尔提拖了出去。不及苏尔提呐喊真切,喉咙就被尖刀由后至前穿透。
赫利曼连眼皮都没抬,转向浑身发颤的安哥拉尔,问:
“生命,有意义吗?”
安哥拉尔的牙齿上下打架,根本说不出话。说“没有”,换来一句“那你去死吧”怎么办?就这么可怕的联想在脑里徘徊了一会儿,赫利曼不耐烦了,又一摆手。安哥拉尔嘴里的声声“没有”丝毫不防碍他的后脑被劈开个大洞。
轮到了史提尔基,德古拉斯指着他对赫利曼说:
“就是这小子突破了我们的防线。”
“哦?”赫利曼稍稍提起点兴趣,打量着史提尔基,史提尔基也死死盯着他。对史提尔基来说,他非常失望。
赫利曼并不象一个领导者,更像是北欧普遍的农民。他很瘦,个子也不高,长着一张细长的瓜子脸,面颊向内凹,仿佛饿了十年一般消瘦。他的皮肤跟德古拉斯一样黝黑,头发很短很散乱,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率领了一支奥丁支持的强悍军队!史提尔基盯着他,想找出原因。
赫利曼对史提尔基的目光并未感到异样,他照例问:
“生命,有意义吗?”
一阵沉默。史提尔基仍死死盯着赫利曼,若希腊众神客串至此,必然认为史提尔基是戈尔贡的后裔。
“西兰‘冷面的风’,你什么也不准备说吗?”
赫利曼提醒他,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良久,一旁的处刑人见很久无人来,都略为吃惊地望向这边。赫利曼叹了口气,摆摆手。正当手落下去时,史提尔基仿佛恍然大悟般道:
“如尼!?”
赫利曼登时眼睛一亮,喝止处刑人,并饶有兴趣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史提尔基没吭声,好像刚才的话是无意识的。于是赫利曼命令道:
“贺娑,看看这个人的底细。”
贺娑便走到史提尔基面前,伏下身端起他的脸看。端详过后,她走到赫利曼旁边耳语了一番,赫利曼不禁微笑道:
“哦,有趣……”
然后他十分愉快地对史提尔基说:
“史提尔基,这样死太可惜了,你不愿意让我为你带来新的道路吗?”
“也许……应当如此。”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赫利曼爽朗地大笑起来,样子就像一个七岁孩童。他说:
“好!很好!带他下去,好好疗伤。”
就这样,史提尔基成为第一个从营前回来的人。赫利曼并未因此而松懈,他继续提审下一个士兵道:
“生命,有意义吗?”
士兵张口结舌道:
“鲁……鲁……胡尼!”
“……可怜虫……”
赫利曼叹口气,轻轻摆摆手。
西兰领主醒来时,太阳初升。他发现自己在奥托马背上。奥托见状道:
“醒了?别乱动,**上的伤口会化脓的。”
“……史提尔基呢?”
奥托没有回答。西兰领主垂下头,没有再问。
行至凯隆堡,奥托认为安全了,便让西兰领主休息。西兰领主下马后,便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奥托只当伤口裂开,当他发现这个孩子是对着家乡方向跪泣时,他问:
“小子,你的名字?”
“哈拉尔德,西格·哈拉尔德。”
奥托没有再问。他感到这股悲伤下蕴藏着力量。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