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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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感自己的失态,代忧抬起头,朝我们歉意地笑笑,随后抬起手掌,"啪啪"地互击了两下。五色的石壁遂声退去,四下里骤然空旷。我抬眼张望,偌大的一个厅室,罘?若纱,却不见一人。
"清儿,洁儿。还不快出来,"
“是。”声音清脆如莺,随着叮当作响的脚铃声,两个身着白褂儿的小孩从屏风后面钻出身子来。
“清儿,快去通知守君,小公子出事了。”
“是。”
“洁儿,去吧我的沉木箱子搬来,要快,知道吗。”
“是。”
两个小娃娃扭着小身子跑开去,纯白的发丝在脑后上下起伏,模样倒是可爱,只可惜举止行为略显木讷,少了点孩童该有的灵气。
“这两儿是双生子,他们爹爹生产的时候灵脉滞结,所以生下来就成了痴儿。”代忧将喜儿小心地抱上卧床,轻轻抚摸他面颊上微微汗湿的鬓发,“喜儿倒是喜欢他们,说痴儿心地纯良,硬是收做了进室侍童。”
“是喜儿自己心地纯良才是。”我附和了一句,回味着代忧的话,猛然惊觉。
“你刚才说,爹爹生产的时候?”
“灵脉滞结。”
“爹爹生产?”
“是,怎么了?”
“可,可是爹爹不是雄的吗?”
“是男的。”应东纠正。
“是了,是了,男的怎么生娃娃?”我张大了嘴,表情呆滞,估计不下于那两个小痴儿。
“呵呵,先生说笑了,怎么弄得自己好像不知道似的。”代忧捂嘴笑了起来,弄得我更是迷茫。
“我--”身后厅门大开,哐当一声,硬是把我的话噎了回去。
一人擦身而过。
凉风席起,带着细微的腥气,我心下一沉,这个味道------
抬起头,喜儿的床沿已然坐了一人,两个小童立在身后,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个漆黑的箱子,代忧交待的,沉木的箱子。
“扬津,你看---。”代忧略欠下身,举止不无恭敬。
我张望着那个叫扬津的家伙,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个杀生的主儿。但虽说煞气横生,那一身青衫薄锦竟也不显得突兀,只是脸上挂着一张面具,光板的面具,看不出下面的所以然来。
这个人,好生奇怪。
我想起了刚才那风的味道,对了,血的味道。
代忧唤他作守君,难道-----
头脑犯晕,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怎么也理不清。
“他是灵道职管东军的将主,灵道主封赐的东道守君。”应东在我耳边轻轻提醒。
声音及其细小,却还是被扬津听到了,他这才惊醒似的回头,看清我的脸之后,竟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恭迎净道主”他单腿支地,伏下身子来。
我完全呆滞,不知所措。
“他在行大礼,快叫他起来。”耳边传来应东的话语。
“快,快起来。”我音调不稳,显然打击不小。
代忧嘻嘻笑了下,掺起扬津,在他耳边一触,守君点点头,朝我们再做一缉。
“先生莫要惊讶,我夫君一向重礼,见了大人物便是如此。”代忧从小童手中接过木箱子,放在床榻上,解锁翻盖,露出里头亮闪闪的一套器具来。
大到锥锤棍刀,小至金针银钉,五行行头,样样齐全。
“这是----?”
“我要开始了,可否请两位先生先到前厅休息。代忧怕是要好些时辰。”
代忧从箱子里挑出把细长的银刀,边擦边说,还不忘往扬津那里抛去几眼,我眼见扬津又是点头,心下更沉。
这事,怕是有古怪。
前往前厅的一路上由扬津陪伴,更显寂寞。
那家伙真不知出于什么习惯,我一问话就停下,做一辑,然后回答。
通常回答也不会超过两个字----
“是”或者“不是”。
真是----憋屈。
到了前厅,略显舒畅,只为这满园的花草,星星点点,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花,我从没见过。”我手指轻轻拂过一朵,凝视它与桑艳完全不同的颜色,纯白如雪。
“栀子花。”
“嗯?这名字古怪,可是灵道的特产?”
“不是。”
“那是从哪里得来?”
“人间道。”
人间道?有些东西浮出脑海,人间道,对了,是那个仅在尘道之上的道界,可是,尘道,尘道又是什么?
尘道-----
有个人对我说---
尘道,那是我的地方。
对了,尘道,九道中最鄙薄的地方。

我摇摇头,一片花瓣落下,单薄如泪。
回到香桌旁坐下,我循着古怪,开始直勾勾盯着扬津,直盯得他低头,然后又啪地跪倒在我跟前。
“不必这样,你也是有话想和我说不是吗?”我扶起他,示意他坐下。
“嗯哼。”而后传来刻意的一声,我这才想起一直被忽略的应东,眯眼一笑。
“我不正办事呢吗,乖。”几欲用手抚摸,却被躲掉。
“代忧在一开始就说有事相求,可见她早就打好了算盘,说吧,我们该怎样‘还礼’?”
“朱石仙子猜得不错,我与代忧早就有所打算,只是不知仙子来的这般快,一时慌了神,所以---。”
“说重点。”好小子,一开始不说话,一说话全是废话。
“仙子可知代忧是何人?”
代忧?我们才见面,又怎么知道她的底细。
“她不是你妻子吗?”
“现在是,可是,原本不是,”扬津皱了下眉,苦苦涩涩的样子,“她原本是主的侍妃。”
我不是很清楚他所说的主是个什么人物,但看英东动了下身子,他一定知晓。
“然后呢?”
“代忧由青叔所管。”
青叔?更没印象。
“然后呢?”
“她参与了青叔的那事。”
那事?说的那么隐晦,我用余光瞥了下应东,他已经完全坐直了身子,我笃定,这事情不简单。
“再然后呢?”
“青叔得逞后,却没办法动得我身上的兵权,于是--”
“美人计!!”我大叹。
“是,可是后来我知道,代忧也不是心甘情愿的。然后---”
“英雄救美!!”我再次感叹。
这多俗套的情节,我在净道无聊生事的时候,听的尽是这些“凄美”的故事。
“这和你叫我们来有什么关系?”
“主,赤沁子大人回来了,青叔失败了,在酷刑下道出了一切。”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血杀令是什么时候颁布的?”英东突然插了句。他果然知道的不少。
“十五日前。”
“还有五日。”英东摇摇头,“来不及了。”
我一头雾水。
白衣小童跑来的时候,我还在迷茫沉思中,双眼朦胧地看着杨津急匆匆地跑出去,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怎么了?”
“代忧似乎有麻烦。”
“我们不用去帮忙吗?”
“你难道不想弄清楚那些事情吗?”被他反问成功。
“想!想!!”如果给我安个尾巴,它现在一定在啪哒啪哒摇个不停。
“不许打断我。”
“保证。”
英东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我听了个大概,那赤沁子原本是灵道的守道人,性属血,灵道也是一样的光景,被神道不齿,打了几仗,都险险过了去,哪晓得赤沁子的侍官头儿青叔勾结欲道,将其重伤,结果最后一役灵道大败,赤沁子藏起了灵道的命脉,随后堕入轮回,那轮回原本要两千年,不知怎么的才百年功夫他就回来了。重整灵道的同时揣了青叔那一伙,十五天前颁布的血杀令便是为了歼灭当时叛逆的所有生灵。
“血杀令很恐怖?”我身上起寒。
“你知道临池是什么?”
“?”我摇头。
“那是人间道的酷刑,将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三千刀,血尽而亡,但大多数人是痛死的。”
“啊!”我惊叹一声,我的丝旋和这比起来,简直是享受。
“血杀比这更难熬。”
应东阴阴的冒出一句,惊起我一身冷汗。
“澈,你很惊讶?”
“难道不该惊讶吗?”
“赤沁子没有出事前,你和他可是至交好友,难道不曾见过血杀。”
“没印象。”我无比厌恶应东和我说话的这种语气,他明知道我不记得的,不过,按他这种说法,代忧与杨津见到我的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应东这口气,我依然耿耿于怀。
“你别告诉我,赤沁子就是庚寅。”我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起了庚寅,想抑制,话却已从口出。
“自然不是。”听到庚寅两个字,应东的脸色骤然惨白。
庚寅?他像是一个症结,横陈在我与应东之间。
渐渐地,心底浮起一层惊惧。
庚寅庚寅,似乎我一直在找的。
就是这个名叫庚寅的人。
而我却忘了他的一切,
连面目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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