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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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送走了雷越。
我去看于言。
这营中的人我大多都认识。
不仅仅是介于江叶和雷越的关系,这些人还几次三番地击杀魔教,救过我的命。
只是能和我聊天儿的人,想来想去,怕是也只有于言了。
还有一个刘靖。
刘靖和我一起被留在这儿,所以我觉得这里的空气不怎么清新,有点儿偏酸。
走到一半,我眯起眼,看刘靖被士兵押着,送到我眼前。
“怎么了?”我蹙眉。
士兵回报,“刘主执意要随雷帅出营,雷帅让我们交您处置。”
我汗。
“交给我吧。”我提住刘靖的领子,把他扯回了帐里。
把刘靖按进椅子,我问,“想干什么啊?说给我听听。”
刘靖看着我,笑了。
很淡定,很从容的笑。
还轻轻扯了扯袖子。
真有气质,不愧出身于书香门第。
刘靖坐正身子,慢声细语,“去他身边。”
奶奶的,我也很想去啊。
要是能去,我早领着你去了
这大老婆果然难当。
我挑眉,“那你就不顾军规无理取闹?”
刘靖脸色一变,迅速又恢复如常,“我说过了,我不求皇上垂怜,只愿长伴君侧。”
好吧。
我承认,他很煽情。
我敌不过他,我又感动了。
我后退一步看他。
刘靖蹙眉的样子,确实很有子贤的影子。
“梁曜寒,”他注视着我,“你真爱皇上么?”
看看,连问的话都差不多。
刘靖微微向前,“你若真爱他,又怎么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
滚!
小爷最最不耐烦的就是激将法。
“刘靖,既然你连‘相信他的才略’都做不到,我看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刘靖又是一怔,然后抿住嘴唇,沉默不语。
我也没什么胜利感。
子贤说把烦心事全都交给我,现在真是应验了,光看着他,我就头疼。
小成告诉我要提防刘靖,是因为他学子贤和我。
刘靖能拿到醉仙散的配方,本身就值得深究。
既然如此,我不妨研究一下。
“刘靖,做子贤的替身,你有什么感想、心得、体会?”
“梁曜寒,”刘靖挑起眉毛,勾起嘴角,微微扬起了下巴,“你这是妒了?”
倒!
刘靖就是比我有学习能力,我甘拜下风。
不止子贤,连杨天泽那自恋的毛病他也学得挺好。
不过这笑模样,确实很有我的影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看着自己的心情办。
刘靖故意讨我厌。
可除了讨我厌,他从我这儿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我不回敬,他就得不停地讨我厌,我呢,就可以不停地看他如何想方设法地讨我的厌,我啥也不动就能看人耍宝,很幸福。
如果我回敬他呢,他得继续讨我厌,我还得费心思对付他,有点儿烦。
那我就不回敬他了。
我也笑了。
还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刘靖,你学我也学得挺像。”
刘靖倏地敛起笑意。
我又凑近了一些,“要不要我把秘诀也传授给你?我不收束修。”
刘靖立刻侧身向后,“谢谢,不必。”
表情真好,看得我心情不错。
扔下刘靖,我去找于言。
按着杨天泽的意见,我把于言软禁在小帐之中。
掀帐而入。
于言怔了怔,把自己的披风裹在了我的身上。
“草原比不得中原,你穿这么少,夜里就更不要乱跑,容易着凉。”
我叹了口气
于言也叹了,“我知道你从没有把我放在心里。但我却正相反。我说过我会等,可若是有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我点头。
你们都是会审时度势的人,擅长相机而动。
虽然情有可原,但我却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我盘膝坐在他的对面。
两个人隔着火盆,他直截了当,“想问什么?”
于言不是做作的人,我也不和他玩虚的,“魔教卖了多少火器?”
于言摇头,“不清楚,但应该威力很强。”
“醉仙散呢?”
“是董婉下的。不过解药的事,应该只有教主清楚。”
“攀污老姚的人是不是也是小董?”
“皇上没和我说。”
“你俩当初神神秘秘的,要瞒我什么?”
“男人做危险的事,通常都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担心。”
完了,这天下乱了。
杨天泽会骂娘了。
于言会煽情了。
我耐住性子,“于大侠又是何方神圣?”
于言长叹一口气,“恢恢天地间,一个笨蛋。”
滚!
我站起来就走。
于言也站起来,“曜寒,你是想去揍他是吧,我送你去。”
“你猜错了。”
但又走了几步,我觉得这个提议忒好!
我转头,“你有多大把握?”
于言非常自信,“出这种营,没问题!”
“那好,”我点头,“来人,给于侍卫的军帐加强警戒,不得我同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能随意带着个人进出三千精兵大营的高手,谁敢不防?
给我几千个胆子,我也不敢不防。
杨天泽信他,我信杨天泽,但不能同理推得我也信他。于言怔然看着我。
“也好。”他垂头笑了,“只要你觉得安心,怎么都好。”
承让。
低级错误犯一次就很罪过了,这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营。
反反复复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估计就算佛祖再见我都得找帕子抹眼泪擦汗。
这事我也顺便记下。
等将来死了的时候,一定得预备块手帕。
小手帕一抽,咱绅士的形象也就竖起来了。再顺便和小鬼阎王套个近乎,让他们给我下辈子寻个好人家。这回我真脱俗了,我一不要钞票,二不要美女,只求别再遇到比我聪明、比我武功好的男人就成。
一辈子的安康靠个小手绢解决,还是挺便捷划算的。
出了营帐,我盯住站在不远处的刘靖。
头顶星光黯淡。
但刘靖脸上的表情,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要和我理论了。
他憋足了劲想和我过不去。
可我还没准备好。
所以我避实就虚,一扭头,又钻回了于言的军帐。
于言半倚在椅子上,没打算理我。
我自动自发地拉张毡子,裹住自己缩在一边。
于言走过来,把手拘谨地扣住我的腰。
我也沉默不语,僵持在帐中。
腰上的劲力片刻间收紧。
于言用力一勒,带着我猛地向后滚去。
剑气擦过我的身体,削开我身侧的军帐。
我滚落在地上,看见宇时站在军帐门口,盯着我们冷笑。
火把和士兵将我们团团围住。
有人被宇时的剑气扫到,士兵们熟练地把伤员替补上来。
“梁曜寒,”宇时转动着手中的剑鞘,不屑地挑动着眉毛,“你还真是招人………”
我怒,“你给我闭嘴!”
爷招人喜欢也是爷的事,羡慕就一边儿看着去,少给爷冷嘲热讽。
宇时怔住了。
他蹙起眉毛,盯住我。
我爬起来挥手,让士兵们都退远点儿,我直接朝他走。
我不想让他们听到我们说话。
而且这个距离,谁也拦不住他。
既然躲不过,那也不必躲了。
于言倏地拉住我,挡在了我的身前。
“于言,”宇时抱住剑,玩味儿地打量我们俩,“他这个人,可不是你能玩得转的。”
“教主,”于言又把我身后推了一把,“游戏人间,确实非于言之力所能及,所以……”他反握住了我的手,“于言决定这辈子都认认真真地待他。”
宇时倏地跋直身体,眉宇间戾气重重。
词儿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宇时一字一顿,“于言,你找死。”
于言拉出招式,平静地看着他。
我甩开于言的手,坐回椅子上。
“有什么好打的,”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就是想我给你们负责么?”我扫过两人的脸,“那好,爷来者不拒。你们商量商量,谁大谁小。商量好了,我收你们做房。”
十八、
两个人怔在当场。
我倚进椅子里,蹙眉看着他们俩。

果然人的心肝都是鲜血和嫩肉造就的,随便撒点佐料,就由内至外的抽搐,非常鲜活好看。
看得我异常舒坦。
迎面一股冷风。
我顺势一掌拍出。
宇时的手指点住我的掌心,我半身发麻。
宇时提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椅子上,所有士兵立刻逼了上来。
“梁曜寒,”宇时恶狠狠地卡住我的喉咙,“我说过了,你少自作多情。”
我继续示意士兵们后退一点儿。
宇时暂时不会杀我,这是定论。
我也不想让他伤了于言。
干干笑笑,我转移话题,“那好,咱们谈点儿别的。”
“我和你没话好谈。”宇时眉骨跳动,转身一纵,跃上高空。
士兵立刻追着宇时去了。
我坐起来,看向宇时消失的方向,有些发怔。
总觉得他来是有话要和我说。
那小屁孩子别扭也不是一次两次,倒是我越发地沉不住气,白白错失了机会。
于言默不作声,伸手扶我。
我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于言了然地笑了,“我倒真希望你能‘做主’收我入房。”
于言故意咬重“做主”二字。
我从嘴角抽搐到鬓角。
于言,冷笑话可不是这讲的啊。
我的小心肝也是鲜血和嫩肉造就的,也经不住撒佐料啊。
你踩哪不好,非要踩我那点儿可怜的家庭地位!
我眯起眼思考对策。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我颤了几颤,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
开战了?!
冲出军帐,我直奔哨楼,一跃而上。
远方硝烟滚滚,爆炸引起的颤动震得我心惊肉跳。
我稳住身子,极力远眺,盯住战场。
什么都看不见。
太远了,只有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随风飘来。
“梁曜寒,”刘靖也爬了上来,“你放我走,我要上战场去。”
“不行。”我直截了当。
“为什么?”
“自己想去!”
我不给小屁孩子当奶爹。
刘靖压低了声音,“你怕我出意外了,你没法向皇上交待?”
我没功夫理他。
“我留书说我是自愿的,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我一掌劈晕他,把他掀下哨楼。
看着他被人抱回营帐,我也跃了下来。
不能再看了。
我真怕我也一时冲动,直接奔着战场去了。
殉情是很美,但也不是啥时候都能这么浪漫。
杨天泽留给我的诏书只有一个意思:万一他万一了,我得替他把他没办完的事都办了,替他把他看不到又很想看的人和事都看上一遍再找他报道,他在奈何桥上等我
嘁,打算得可真精巧!
追踪宇时的人急勿勿回来。
为首的将领向我汇报。
我越听越感觉不妙。
他们在追踪宇时时,意外地发现了金狼的踪迹。
金狼的一小支队伍正在附近迂回,但目标却不像是我所在的大营。
我看向于言。
“也许,教主此行就是想告诉你金狼伏兵的事。”
也许。
我始终觉得他不是里通外敌的人。
可他又确实干着颠覆杨天泽的事。
他究竟想什么?
刘靖又冲出来了,我觉得他还真是无处不在。
“梁曜寒,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说!”
刘靖一指地图,“这里有条小路,可以绕到战场后线,我想他们是要抄祁军后路!”
我转向副将,“王将军怎么看?”
他转向刘靖,“刘主确定有这条路?”
刘靖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来时遇到了劫匪,乱投之下,去过那里!”
嘁!
同样遇到拦路的,怎么这小子就这么命好?
刘靖继续游说,“王将军,我绝不会记错,当时我差点儿没了命,真的印象十分深刻!”
王将军看向我,“梁主,您说怎么办?”
我回问,“如果他们真的抄了祁军后路,会怎么样?”
刘靖立刻不耐烦,“还能怎么样?就算你没读过兵书,也没读过演义么?如果不是为了包抄重创祁军,他们还能为什么在这儿转圈子而不上战场?”
滚!
我也知道他们入境不是为了旅游!
可问题是军伍调动是全局的事,不能为一时之功擅动。
刘靖更加焦躁了,把我挤在了一边,“王将军,战场瞬息万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你立刻出兵!”
王将军面露难色,“刘主,皇上命臣坚守此处,护卫两位主子的安全,末将只可尽职,无权擅自拔营出兵。”
刘靖急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王将军坚持,“军令如山,末将绝不可擅权!”
“王将军,你对敌情置若罔闻,可是为将之道么?”
“回刘主,末将已经派人尽快报知皇上。”
“王若信,若是皇上有个…………”
我直接捂住了刘靖的乌鸦嘴。
口才不错,但不是这么用的。
把刘靖扔给于言,我再请教,“王将军,皇上命你留守,是否还有其它深意?”
王将军一抱军礼,“梁主,此处并非要冲,依末将看,攻防价值甚微,只是既然主子们在此,末将就必需保护主子周全。”
我继续请教,“是不是说只要护住了我和刘主,你这些兵去哪儿也没关系了?”
王将军略一沉吟,最终还是重重摇头,“两位主子讲的道理,末将明白,但无论如何,末将决不能如此滥用职权。”
那就成了
只要这里的兵马无关战局,这擦边球我亲自打!
我摸出了杨天泽下给我的诏书。
战场避忌,诏书的措词颇值得推究。
推究的结果就是,我有权在杨天泽还活着的时候调动点儿兵马。
王若信读过旨,抬头看我,“梁主,你想好了么?”
我郑重点头。
有权不用,过期后悔!
自己的心肝宝贝儿自己不护着,还指望别人不成?
殉情是很美,但小爷不要那浪漫细胞。
刘靖盯住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诏书。
他不能相信杨天泽对我的恩宠竟然如此之深。
我也不相信,拿着这诏书,我就是篡位都成。
刘靖,你就研究去吧。
夫夫之间的精神世界奇妙着呐,你这局外人不理解也不足这奇。
越过刘靖,我向自己的营帐走,我也要随军出发。
“梁曜寒,我不会放弃的。”
无所谓,如果你有本事替代我,我有甘败下风的肚量。
我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随便他再说什么,但已经不再我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除了杨天泽,现在我心里什么也装不下。
天边已经微亮。
云层浓厚,连启明星都摭掩得觅不到光。
士兵集结的躁响低声充斥着大营,战前的紧张和兴奋都写在士兵的脸上。
我束发换装。
于言跟了进来,站在门口默然看我。
他想跟我一起去。
可我对他另有安排,“替我看住刘靖。”
于言点头,“你也,多加小心。”
我拍拍他的肩,出帐。
他突然拉住我,又把我扯了回来。
吻压在唇上。
于言温热的唇撞得我齿龈生痛。
嘴唇紧贴着嘴唇。
他紧勒着我,却没有再动。
他怕我没了。
就像我担心杨天泽没了一样。
于言,笨蛋!
我也混帐!
我伸出舌尖,在他的唇上舔过一道。
他慌乱地放开我,“曜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教你。你这样,娶不到老婆。”
捧住于言的头,我微微偏头,吮住他的唇。
舌尖撬开牙关,带着他进退纠缠。
于言生涩地回应。
手抓紧了我的衣服。然后放开。
于言再次静寂了。
失去回应的吻,淡而无味。
他低垂着头,“曜寒,我………”
“这是我欠你的。”我放开他,“于侍卫,想来的话,不妨一起来。”
我迈出营帐。
牵过马,我一跃而上,站到了王若信身侧。
面前二千精兵。
王将军勒马沉声:
“不上战场非好汉,兄弟们,既然有人找揍,咱们就打趴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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