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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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四
二三、
送走了杨天泽,我去了趟御花园,想挖点药藕带走。
虽然事情搞得比较伤感,但我本人还是挺乐呵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不用看各种金枝玉孽,二不用理杨天泽那只总没事给我添堵的狐狸。我还能带着儿子泡皇家温泉,这多舒坦?能离开最近乌烟瘴气的皇宫,我心情大好。
至于扣在我头上那顶帽子么,我自然是交给杨天泽去管。
这可是阴谋诡计,文字游戏,杨天泽最擅长这个了。若是他都管不了,那我就更管不了,所以我也不操那份心,我只要管好大儿子、小儿子和我自己就好。
路上又遇到了小董这女人。
小董大概是欺负我欺负惯了,这一次居然礼都不行,扬着眉毛就从我身边婀娜多姿地走过,她身边的小姚就更牛了,走得那叫一个抬头挺胸。
我一看就乐了。
“董贵妃。”我站住了叫她。
她向前走。
“董贵妃你只是贵妃吧。”
小董继续向前走。
“那本宫又是个什么品级?”
小董终于不负我望地转了身,“梁曜寒,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少在本宫头上发威。”
“不发不发。”我笑容可掬,我怎么舍得对美女发威呢,那多不符合一个绅士的形象啊,“本宫只是想和董贵妃探讨一下《宫礼》和《宫训》。”
小董一怔。
我更加笑容可掬,“贵妃呀,按品级是你高还是本宫高?”
她抿唇。嗯,挺好看。
我说,“贵妃呀,你不知道么?那你的宫礼嬷嬷是谁,怎么能忘了教你这么重要的事?”
贵妃杏眼圆睁,显然是气上了,我看得更爽。
“贵妃呀………”
她转身又走。
这怎么行呢,我还没说完呐。
我咳了咳嗓子,“以下犯上者,杖二十。重者,小姚,你说是什么?”
小董倏地转了身,“梁曜寒,你不过是个山村野夫,有那么点姿色………”
“诽谤皇室宗亲,最轻好像是腰斩吧。”我纯良地摸下巴望天。
小董的脸色更难看了。
“妄议朝政就轻多了,”我冲她露了个真诚的笑脸,“才杖五十,真轻。只是打了之后,一身的皮子肯定没法看了,又皱又丑就像老树皮。啧啧,想想就让人恶心。”
“梁曜寒,你少危言耸听。”
“董贵妃,我念的可是《宫训》和《祁律》,怎么是危言耸听?”我板起了脸,“你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要判凌迟。”
小董刷地变了脸。
“董贵妃。”我指了指她的身后,“告诉你吧,你背后跟着鬼。”
小董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去看。她身边的小姚也慌里慌张地跟着看。
“看到了么?是个女鬼。她说………”我拉了个长调。
“她说什么?”
“她说………”我使内力崩断了发带,头发随即被风吹乱,张狂飞扬。
小董啊地惊叫了一声,和小姚抱成了一团,不住地发抖。
我捏细了嗓音,学着鬼片拿腔拿调地打颤“我死得好惨………好惨呐,好惨。”然后我就揣着暗爽闪了。
小董当天晚上就病了。听说是中了邪。绮兰殿大半夜的灯火通明,说是一黑灯就会看见女鬼,四处挂得都是鬼画符。
我默。
我只是觉得女人一般都怕鬼,所以才吓唬吓唬她的,我真没想到我会惹出这么个有趣的结果。
你说我以前就怎么没想过对这些个古人装神弄鬼?
小董这妮子都想到了借大傩来说事,我怎么就不跟着学习学习呢?
我琢磨了琢磨,捡了件旎旎最喜欢的藕合色长衫,把头发放下,只在脑后绾了小髻,然后抱着日昭去探病。
小董一见我就尖叫。绮兰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我悄无声息地遁了。
原来旎旎的死真的与她有关。帐我记下了,日后我会亲自算。用本少喜欢的法子好好地和她算。
护送我的车队伴着绮兰殿的人仰马翻出了京城。
我泡在散满花瓣的温泉里,第一次认识到我已经成长为旧社会腐朽而万恶的享乐主义者。
手脚已经泡得发白。身边是杨天泽钦点的各色小食和浴具,还有我出宫前教唆于言给我顺出来的几坛好酒,真他奶奶的奢华
“梁曜寒。”于言坐在我身边陪我喝酒,“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我透过热气腾腾的水雾看他。
于言把目光投向远方,声调平缓地像在念书,“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皇上又不想跟教主,那你就跟我走。”
“嗯。记得。”
“如果这一次,皇上护不住你,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情况办。”
“曜寒,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我下面就是小成,若是我跑了他们去咬小成,那我自然不能跑。”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老实说,我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带着小成一起跑,大不了我养他就是了。反正我这身本事也是跟他爹娘学的,替他爹娘养养儿子也纯属正常。而且小成这小子不爱财,应该好养。
“也就是说,你并没打算和皇上,一起过?”
“我们正在一起过。”
于言的嘴角有点抽。我知道他是受不了我的咬文嚼字,可我实在不想和他谈什么未来。
我和于言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杨天泽似乎很信任他,他和宇时也肯定有些关系,所以现在他在我心里的形象根本就一传说中的双料间谍。
和双料间谍混,那小日子肯定过得是又惊险又剌激,可问题是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惊险剌激了,我真怕我受不了那剌激,早早地来个什么“天妒英才”。
好歹我也得比上一辈子活得长呐,不然我不就亏了么我。
于言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冲,牛脾气上来了,显然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曜寒,你现在喜欢的人,是皇上?”
“嗯。”
“那尚宇时呢?”
“过去了。”
“其实他想和你………”
“但我不想了。”
于言默了。
我也默。
宇时的事我是残忍了些,对不住他,但我和宇时已经错过了和好的机会。
如果再见宇时的那一天,没有惊马,更没有杨天泽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幕,也许我会做出别的选择。但现在我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牵挂杨天泽远胜于他,我就再也不想重拾这段旧情,而是准备一心一意地跟着杨天泽过。
当然了,我也没打算死心塌地、死皮赖脸地非跟着杨天泽不可。我只是不想在跟着杨天泽的时候,又硬生生地强挂着宇时。
这件事我是自私了些,可我若总念着宇时,那我就更不是个东西了———我享受着杨天泽对我的百般关照,我又强拉着宇时玩什么藕断丝连,我倒是深情、有情了,感情世界也丰富多彩,不单一了,可这样我对得住谁?我谁也对不住!
再反过来说,我把他们搞得醋意横生,鸡飞狗跳,那我势必也没好日子过,三个人最终肯定都没好果子吃。
心软,博爱,说出来冠冕堂皇,可结果呢,害人害己。
远的不说,就说杨天泽。
杨天泽厉害吧,杨天泽现在还不是被我们这一帮人搞到焦头烂额。且不说杨天泽心里怎么想,他那是历史遗留问题,不好解决,我也不指望他能解决,可我却以他为前车之鉴———对感情也要坚决一点,强势一点,不能优柔寡断。这样至少还有两个人可以好好过………也许宇时也能因此开始新感情,那就更好了。
至于眼前的于言,我从来就没把他纳入考虑范围内。这天大地大的,我凭什么总要把自己贴给喜欢我的人活着?我和于言是有过约定,只是那种半玩笑、半强迫式的约定,我不怎么想守。原因很简单———离了他们,我就不能开出片新生活了我?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梁曜寒来说,纯属笑话!
二四、
“曜寒,”于言灌了自己一杯酒,“你就打算为了他忍气吞声?”

“没有。”我拉过衣裳打算上岸,时间不早了,两个孩子就快饿了,我不能再泡了。
我没觉得我在忍气吞声,我只是不喜欢自找麻烦。
“曜寒,你别总敷衍我好不好?”于言一把拉住我,“我在为你担心。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们,被这些阴险龌龊的人事给毁了,你明白么?”
“明白。我自有主张。”
“你的主张,”于言顿了顿,然后撇开了目光,“就是那男人想推你顶罪时,你也毫不犹豫地受着吧。”
我站住看他,“于言,你这么看我?”
于言又灌了一杯酒,然后将杯子狠狠地掷进水池,“你果然是爱他爱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于言这么想也挺好,就让他以为我对杨天泽死心塌地吧。而且我完全不觉得“我相信杨天泽”有什么错。以后会什么样我不敢说,但在现在,若是杨天泽真要推我出去,那就说明他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我觉得他没那么笨。
他要是走到了那一步,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我了解的那个杨天泽了。
我相信他,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而是纯粹地因为我知道他搞得定。但我不想解释给于言听。
汤泉宫四处都是温泉,所以即使不烧地龙,宫里也非常暖和,园子里也一派生机盎然。
日昭在和日朗玩捉迷藏。两个孩子看见我都齐齐地扑了过来,叫“爹”的声音稚得我真是脚下直飘。我手里抱着小的,背上背着大的,乐淘淘地带他们去吃饭。
两个孩子都自小就没了娘。旎旎就不用说了,日朗的娘很可能也死得蹊跷。我想杨天泽对这件事也心里有数,不然他不会一得报旎旎有孕就把飞云殿的人借机换掉大半。
我想他对此事闭口不谈多半也是为了日进———母凭子贵,子又何尝不受其母连累?
所以这件事我来找机会办。让杨天泽当他的皇帝去吧,我来当孩子的爹。
吃好饭,带着两孩子看星星。
杨家人似乎很喜欢星相学。杨天泽就不用提了,日朗不过八岁,竟然也说得头头是道。
日昭毕竟年纪小,没一会儿就偎在我怀里睡着了。粉扑扑、肉嘟嘟的小脸上,睫毛长的不可思议,长大了肯定也跟他亲爹一样祸害。
日朗则挨着我,并排躺在了藤椅上。
“爹,你以后跟我好不好?”
我一怔。
日朗翻了个身,用两只小手支着下巴看我,“我跟父皇说了,以后等我封了王,你就跟我去我的封地住。”
他们还说这个?这对父子真神奇。
“那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要我好好读书。他说只要我将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他就给我封块最好的地,准你和我住。”
我笑了,摸摸他的头。
“可是父皇又说他说得不算,还要看你愿不愿意,你愿意么?”
这杨天泽,又推我出来替他挡事,果然是改不了的臭毛病。
“好啊。”
“那昭儿呢?”
“什么?”
“要是昭儿将来也让你跟他一起住,那你怎么办?”
“那我也跟你住。”
“真的?”日朗倏地跳了起来,一脸欣喜地伸出了小手指,“那咱们拉勾。”
“好,”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拉勾,盖印。”
用小指拉勾,用拇指盖印,日朗又躺回了我身边。“要是爹以后想昭儿了,那就跟我说,我送爹爹过去看他,和他住一段时间。不过你还是回来和我住,因为我们拉勾了。”
“嗯。”我把他搂在了怀里,重重地在他脸上波了一口。这小屁孩子怎么这么纯朴可爱?跟他亲爹完全不是同一种。
“爹,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其实父皇不让我和别人说这件事的。他说这是他和我的秘密约定,不让我说给别人知道。”
我默。
日朗笑了,两只眼睛弯得都没缝了,可爱得不得了,“但我爹不是别人,所以我没有背叛父皇。只是爹不能再说给别人知道了,不然父皇肯定会生我气的。”
“好。爹给你保密,一定不让别人知道。”
“爹,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
我再默。这孩子还是像杨天泽,秘密真多。
“其实我知道父皇很喜欢我。”
“他当然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父皇。爹,你替我悄悄地告诉他好不好?但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就说你看出来的。”
“为什么不自己说?”
“我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出口?可不说我又担心父皇不知道。”
得,家传的别扭。
“你爹我也是男人。我也不能把这种事说出口。”
“可你和父皇成亲了嘛,成亲了就可以说了。再说了,你是替我说呀,又不是你说你自己。”
更默。这孩子,骨子还是鬼精鬼灵。
“好,”我捏了捏他的小脸,“等见了面,我一定替你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啊?”
“还不知道。应该快了。”
“嗯………那我们睡觉吧。睡醒了就是明天了,我们和父皇见面的日子就又可以少等一天了。”
“好。”
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回宫,把两个归做一堆,哄他们睡好,我又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儿想他了。
想杨天泽,还是第一次。
我躺在刚刚和日朗聊过天儿的藤椅上,对着夜空发呆。
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夜空很美。
清冷的夜空中,寒星闪烁,因为相隔千百万公里的距离,它们才显得如此渺小,对我而言,不过一介微尘,散落在苍茫的宇宙。
世界很大,其实也很小。全装在自己的心里,看清了自己,也就看清了这个世界。
世界突然阴云罩顶。
冰凉的头发落在脸上,滑出丝丝痒意。
“想什么呢?”杨天泽出现了,还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想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说过的话。”
“你别动。”杨天泽伸手按住我。
吻落在唇上、舌尖,连身体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的衣裳带着深夜浓重的寒凉,皮肤却微微发烫。
我把手按上他的额头,“你病了?”
“小曜寒,你见到朕,就说这种话?”
“你在发烧。”
“梁曜寒,”他按住我的手,“朕可不为了听你念叨这个才来的。”
“宝贝儿………”
“朕知道自己好看。”
“天泽………”
“朕也知道你想朕。你给朕说点儿别的。”
默。
酝酿一下感情,我表情夸张,“宝贝,你来了啊,我好惊喜呀。”
“假。”杨天泽蹙起眉,拉扯我的脸,“真假。小曜寒,朕看你分明嫌朕是,不。速。之。客。”
滚。“宝贝儿,你先等一会儿,先让我再想想,一定能逗你开心。”
“小曜寒,你还真是越来越笨。”他不耐烦地拧起我的鼻子,“怎么就不知道问问朕为什么要现在来?”
好吧。
“天泽,你为什么大半夜就来了?”
“为了带你回去。”
“怎么,我的事解决了?”那还真快。
“没有。”杨天泽翻个身,躺在我身边,熟练地把我搂在怀里,“不过朕给他们找了一堆事去做。现在他们忙得晕头转向,已经没空找你晦气了。”
牛。
“北方前几天又降了大雪,不止是咱们大祁,还有金狼、赤宵都受灾。”
“那是不是又要打?”打金狼?
“不止。还有赤宵,也向咱们求粮了。”
然后呢?“皇上说得,好像很轻松呀?”
“不是轻松,是心情好。”杨天泽挠了挠我的下巴,“朕把宫里的人都赶过来了,然后带你回去。你安排一下孩子的事,天亮朕就带你走。”
“要这么急?”
“当然,国事堪忧啊。你再给朕当次笔贴式。还有贤儿也在。这一次,就你们两个陪朕。宫里就咱们三。”
“别啊。”我噌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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