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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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兵们见张清面色变了几变,都以为他要转身逃走,呼喝着各舞家伙困住了张清,十几件兵刃把张清逼得手忙脚乱,一时间分不出神去掏锦袋内的飞石。
随带兵都头同来的厢兵有五十多人,分出一多半在两名旗头指挥下扑向乌蓬船。还没到船边踏板,自前甲板凌空跃下一名粗大黑和尚,一身黑袍更显得杀气凛凛,在这名手持黄灿灿一根双节棍的和尚身后又飘落一壮一瘦两名秃头僧人,精壮的那名双手扣棍,削瘦的那位亮出解腕尖刀。便听那大和尚仰天大笑:“洒家就是梁山鲁达,活腻的尽管上来。”鲁达这一刻也明白了吴用的计谋,当下报出名号,灭去了张清最后一丝尚在左右摇摆的念头。
当头带队的两名旗头倒吸凉气,齐齐止住了脚步。鲁达的传说太多了,民间把他说成天降金刚,官府把他说成杀人魔王,总而言之有一点是共同的,此人勇悍异常,绝非他们这群急行军二里地就狗一般吐舌头狂喘的厢兵能挡得住的。
冲往乌蓬船的三十多名厢兵集体急刹车,全没留意从他们身边掠过去几条大汉,带头的正是双手执朴刀的武松。这些厢兵都以为面前黑脸环眼黑袍抱棍的鲁达是煞星,岂不知冲进围困张清战团的武松才是催命判官。
与随意而立面色从容的鲁达对峙的厢兵们突然听得身后惨呼连连,回头望去,便见刀光闪处血花四溅,原本团团围住张清的兵卒们倒下数人,其他厢兵蒙头转向,也顾不得擒拿张清,纷纷拔腿朝晏城方向奔逃。
缓回神的张清咬紧钢牙,掌中飞石连串击出,四散窜逃的几名厢兵无一漏网,尽被张清飞石击中后脑和腿弯处。
鲁达手中棍抡出一声风响,对面前厢兵们道:“你们是打是降?”
“降!”领队旗头回答得痛快,二话不说抛下手中单刀。后路已经被那耍朴刀的汉子带人堵住了,眼前除了这名与通缉令描述相吻合又自称鲁达的凶神,他身后船上又多出几张瞄向船下的硬弩,谁吃饱了没事干和自己脑袋过不去啊?
张清阴着脸来到鲁达身边,扫了一眼丢下武器后抱头蹲在一边的厢兵们,对鲁达低声道:“此地距离晏城太近不宜久留,大伙还是抓紧离去为好。”
鲁达点头赞同,招呼众人登船后朝下游扬帆而去。
站在甲板上的张清看着两岸山势从眼中掠过,长叹一声,一掌狠狠击在船栏上,忿忿道:“气杀我也!你们梁山害人不浅,居然当着巡岸官兵的面弃尸水中,分明蓄意陷我。着实可恼!”
鲁达颇为尴尬,正欲解释,船后掌舵的张顺将位置交给李俊,快步来到张清近前欠身抱拳道:“此事为小的慌乱所为,无意中坏了张将军前途,小的无以回报张将军解困之恩义,愿以死报之。”话音一落,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张顺纵身跃入滔滔黄河之中。
张清距离张顺最近,“哎”的一声探指如钩抓了过去,仅抓住了半截后襟,这一点薄布如何能拎住百余斤的张顺,只听“哧”的一声衣物碎裂,张顺已经跌入水中,在滚滚水花打了一个转便消失无踪。
鲁达眼见张清欲翻栏下水捞人,抢上前一把抱住张清,同时命令停船救人。张清被鲁达死死抱住,任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那边水手已经井然有序地落帆调头放下锚链,在李俊带头下几个人跳如水中打捞张顺。
不多时张顺被李俊拖上甲板,乌蓬船再次扬帆起程。张清看着头低脚高往外控水的张顺脸色苍白,口中流出昏浊的河水,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我张清虑事不周,全然忘记贵属下乃江湖汉子行事鲁莽,今日有此处境亦是自食其果,好在没出人命,否则让我心中难安。烦劳鲁将军于方便处放我下船。”
此刻若有人告诉张清跳水的这条汉子江湖绰号“浪里白条”,淹死鱼也未必能淹死他,口中流出的水更是故意含在嘴里的,估计张清当时能气得自己跳黄河里。
鲁达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拐弯子有话直说,当即道:“张将军此前也说过自己的处境,已无亲无故,又因醉心军旅而无家室,不知将军要往何处去?何不随我一起?”

张顺不为所动,淡然道:“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鲁将军不必劝我,在下自有分存。”
鲁达经过与林冲等人的交道,深知这些身挂官职的人不肯上山为贼一则是传统观念,二则就是面子使然,对付这种人他已略有心得。正要旁敲侧击,旁边吴用捻须摇头道:“非也,非也。张将军言之差矣,天地之宽可容百川,却未必容得下将军也,以将军之罪名,官场仇家必欲除将军而后快。且当此朝廷朽败,民怨如沸之际,将军岂能置身事而外独善其身乎?”
张清斜眼看向吴用,心中道:“便是你这个酸儒坏事,看你摇头晃脑的样子,十之**弃尸河中的事情与你脱不得牵连。”他当下心情极差,听吴用之乎者也顿生烦躁,恨不能一耳雷抽得吴用呜乎哀哉。
鲁达在游说张清这种人的事情上经验老道打法纯熟,自不须吴用一旁多嘴,他轻咳一声道:“我与张将军去舱内闲谈,你们在外好生在意,留神上游是否有追兵下来。”李俊、武松等人齐声应诺,鲁达第一次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吴用,探臂将张清拖入舱内。
一个时辰后,鲁达与张清携手走出舱外,朗声笑道:“各位兄弟,我高兴地向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就是二龙山游骑兵统领张清将军。”
“游骑兵?”史进脑袋里先是没转过弯来,随后心里笑道:“大哥你就忽悠人家吧,二龙山那两队游骑兵还不知训练如何呢,你就先把位置给塞上了。”
众人少不了上前一番祝贺,即成了一家人,言语中便亲切了许多。
座船过齐州境后南下拐入沂水,这时已接近青州境内。在一处山村边临时落脚的时候,听到前方青州水道盘查严密,个别地方甚至设下了浮桥路卡,李俊便建议道:“大当家,我们此地濒临青州,不如弃船沿路而行。沂水不似黄河,水流缓慢,水道狭窄,如果被官兵识出破绽恐怕难以应付。”
张清也插嘴提醒道:“青州军于水道设防怕是也与沧州柴进报信有关,当日柴进发密函与东阿府,便称梁山首领鲁达近期将进入青州境内,所以我们才会在水路和官道设卡严查。虽不知鲁。。。。。。大当家行踪如何走漏,不过青州境内大张旗鼓的动作必与此有关。”他投靠鲁达后,唯一感觉不适应的就是这称呼上变为大当家,心底总有一种落草为寇后的空荡。每当喊出一声“大当家”,便觉得曾经效力十余载的朝廷与自己之间的无形之墙高出一分。张清若知道先于他上山的林冲等人此刻内心深处与朝廷之间隔阂的已经不是一堵墙而是一道深深的裂痕,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柴进所为虽不光明,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吞下了他的梁山基地与祝家庄,他若不玩些花样,就不是沧州柴进了。”鲁达不以为然道:“就如二位所言,我们抄山路潜入青州境内便是。”表面上鲁达说得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是杀机大起。他这一趟行踪暴露,极有可能是柴进的管家在后营收买了梁山左营的某位小头目。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投入在梁山发展上,他完全忽略了身边潜在的危险,若任柴进探进梁山的触角变成黑手,没准柴进会通过收买的这名头目继续暗中扩大势力,直至收买贪图重金的亡命徒潜伏刺杀。
考虑在陆地行走人数太多反而显得招摇,鲁达吩咐吴用随船同张顺等水手经水路进入青州境内,临行前又单独与吴用密语数句。
与吴用、张顺等人在岸边告别,鲁达自领名列通缉令又适应野地急行军的武松、史进几人顺乡路赶赴二龙山。
一行人辨大概方向朝二龙山走了几日,越接近青州,主要路口的关卡越多。只是士兵的装扮有些不伦不类,要说是乡兵,这些士兵的装备又不次于厢军,个别士兵肩头甚至挂有禁军轻步兵才有的短弩,可是穿得却五花八门,倘若不是在路口把守哨卡,鲁达等人甚至会以为他们是某家大户的私兵。几人一路上看到有哨卡拦路盘查都远远避开,至后来索性远离大道,直接隐入连绵群山,翻山越岭绕路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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