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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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乌蓬船在阳谷县数十里外的南安河岸边悄悄地停靠下来。鲁达与时迁当先牵着马匹下船,随后跟下船的是一顶二人抬的丝竹小轿,最后三匹驮着货物的走骡也被牵下了船。鲁达与时迁俱是青布包头巾遮住了光头。与前来送行的李俊等人挥手告别,鲁达一行人朝北赶往扈家庄。
行了一程,鲁达策马来到轿前,撩开侧面轿帘,俯身望向轿内佳人,嘻笑道:“娘子,你可想好了,今日我去你家之后,一旦定下姻缘,你就真的进了贼窝了。”
扈二娘俏脸飞红,低啐道:“官人明明知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消遣奴家。”她抿嘴一笑,现出阳光般灿烂的动人神采:“我被劫上山,还不知道我娘会多么焦急呢?还有我的三妹,一定会拎着鞭子找那些庄丁的晦气。”
见扈二娘说话娇憨可爱,鲁达朗声大笑,索性贴着竹轿并行,一边走一边说话逗着轿内娇娃。
说笑间距离扈家庄已不足一里。自庄子入口方向拢过来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庄丁,高声问道:“客人从哪里来?”
时迁提马迎了上去,答道:“我们来自梁山,特护送贵庄庄主的二小姐返回家中,顺便拜访扈庄主。”
一名庄丁闻听,撒腿如飞朝村庄跑去。剩下的庄丁自掀开的轿帘内看到扈二娘真容,便来到队伍两边夹持护送。
刚进入庄口,一匹青骢马斜刺里蹿了出来,马上飞身跳下一名美貌女子,一身红色劲装勾出无限美好的身材,柳腰间佩挂柳叶弯刀,淡黄绢帕高束一头云发,眉眼生春,与扈二娘颇有几分相似,却显得英姿飒爽,犹如一枝俏丽的海棠花。
“姐姐!”红衣少女毫不理会坐骑被惊吓后骂骂咧咧的时迁,径直奔向轿子。
扈二娘在轿内听到这一声娇呼,惊喜地踢了一下轿板,不待轿子放稳,便匆忙自轿中迈了出来,欢喜道:“三娘,我回来了。”
姐妹二人搂抱在一处,不顾周围人观看的目光,彼此说着问候的话。扈二娘指着鲁达正待介绍,扈三娘白了鲁达一眼,撇嘴冷笑道:“不就是梁山贼人吗?我晓得了。姐姐先和我回府。”她不容扈二娘多说,拉起二娘的手来到那匹高大的青骢马旁,一声唿哨,那匹战马通人性的曲下前踢。鲁达眼睁睁看着二娘被扈三娘扶上战马,一溜烟尘自来路消失在村庄深处。
旁边的庄丁对鲁达道:“这位好汉,你们跟我去庄主府上吧。”鲁达嘿嘿一笑,命令装扮成轿夫寨丁抬着空轿跟在队伍后面,一路来到扈府门外。
早有管事的侯在门口,将鲁达与时迁接进府内正厅。时迁将手中拜帖递给管家,贴内附有礼单,管家说了一声“稍侯”,先自离去,只留下鲁达与时迁坐在厅内。
他们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见到黑着一张脸自内宅出来的庄主扈立。鲁达和时迁当然想不到,他们等候的这两柱香时间里,扈府后宅闹得几乎掀了房梁盖。
扈立获知自己女儿被梁山的人送回来的通报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召集庄丁将梁山贼人拿下。既然敢把自己的女儿劫上山,这一会又大摇大摆抬着轿子送回来,对扈立而言简直就是纯心羞辱。扈立府内师爷崔嘉树当即出言阻拦,提醒扈立对方反正已经落入庄内,不如看清对方目的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回到府内的扈二娘立刻被自己的母亲接到房中,关上门后母女二人详谈经过。当扈二娘的闺房房门打开,一直侯在门外来回转圈的扈立听到了连串的爆炸性消息:扈二娘已经被梁山寨主从女儿变成女人了。这次送还扈二娘,对方还抱有提亲的目的。而且这位寨主是头一天坐上山门大交椅,此前劫走扈二娘的洪教头及众亲信皆死于梁山内部火并。最令扈立暴跳如雷之余惊讶的,是这名新任梁山大当家此前为朝廷通缉要犯————前内禁卫统领鲁达。他想不明白,这位敢和蔡党对着干的鲁达不乖乖躲起来以度残生,反而又是占梁山,又是上门提亲,究竟是脑筋短路还是真正的胆大包天。
扈立此时的头一个有两个大。他高声呼唤管家,命令挑选府内精壮的家丁二十人去前厅锁拿鲁达,一旁的师爷崔嘉树再次阻拦道:“庄主,我以为这个鲁达拿不得。”
“拿不得?” 扈立眼睛瞪得溜圆:“此乃叛逆,如何拿不得?侮辱了我的女儿,我又如何拿不得?”
崔师爷低声道:“庄主三思,此人如今是梁山大当家,如果我们将他锁拿送往官衙,梁山众人势必不会罢休,说不好从此与梁山结成死仇。扈家庄从此无安生之日矣。”
扈立冷哼道:“梁山这半年多来对我们扈家庄还好过吗?我们三处煤窑已经被梁山贼人踏践过多少次了?”
崔师爷急忙道:“问题就在这里。此前梁山贼人专门洗劫我们的煤窑,是因为他们幕后有沧州柴进指示。柴进想吞并我们的煤窑已经不是一两日。若无官面中人暗中唆使,为何我们屡次报官皆不了了之?此时梁山内部火并,换成鲁达当上寨主,正是我们结好梁山以壮实力的机会。我刚才去看过他们送来的拜礼和聘礼,盛放茶叶、绸缎的盒子都是柴进门下的铺号,恐怕他们已经和沧州柴进结下了梁子。庄主把此人送进官衙,不正合了柴进的心思吗?更何况鲁达如今在民众心目中声望甚好,我们贸然将他送至官府,只会坏了扈家庄在江湖上的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

扈立焦躁地来回踱步,闷声问道:“即拿不得又如何放得?私通叛逆可是死罪!”
崔师爷笑道:“今日见过他们的不过是庄内二十来人,且并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只要我们吩咐下去,让庄上的人不得胡言,便无大碍。府内除了我们几人,又有谁知道来的便是朝廷缉拿的鲁达?”
扈立皱眉道:“那么提亲之事如何说?”
崔师爷道:“可私下成亲,密不外宣。虽然二小姐与祝家庄定有娃娃亲,不过祝家庄已经投靠了沧州柴进,对我们多有冷淡。先前梁山贼人洗劫我们的煤窑,祝家庄素来推脱,愚下以为我们三庄联保的盟约已经没有作用了。”
扈立经崔师爷一番劝导,才强压住心头怒火,来见这位在他眼中杀千刀的鲁达。
鲁达从扈立表情上便可明白其中一二。当下客套几句,以私话为由让扈立摒退左右,这才自怀中掏出那份临摹复制的矿藏分布图,上面只有京东东路部分详细完整,其他的地方都是含糊略过。
扈立目光在手绘的地图上一扫而过,注意力随即被标注在山川河流间的内容所吸引。煤矿、铁矿、铜矿、石墨矿。。。。。。这些文字和符号在扈立眼中立刻变成大小翻飞的金元宝。这上面的任何一样矿藏,都是大宋朝明令禁止的官控物资,没有官家许可,私人开采只有死路一条。
“鲁寨主的意思是?” 扈立疑惑不解地望向鲁达。
鲁达淡淡笑道:“这就是我今天要和庄主谈的主题。如果庄主以为鲁某仅凭着一个梁山寨主身份,来此迎娶你的二女儿,你可小看我了。鲁某如今还有一批兄弟正在京东东路青州一带安营寨寨,我以什么样的方式取得京东东路的实际控制庄主不必管,我只问庄主,是否对这里的矿藏感兴趣?”
扈立心头狂跳,沉声道:“若你能控制这些矿藏,并且把开采权交给我,扈某宁愿举族搬迁到京东东路。可是,这又如何能做到?”
鲁达眯眼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心中不屑的一笑,缓缓道:“朝廷现在的开矿标准是二八分帐,你得到的这两成里面,朝廷还要再抽一笔税金。这些矿产被我控制后,我不能保证都交给你,但是我能保证你开矿的时侯,没有人会去骚扰你,而且我们是三七开,你得到的三成矿产或者自己出手,或者卖给我,我都不干涉。你这三成收入,我也不会再抽什么苛捐杂税。”
扈立双眼放光,沉吟片晌,又猛然摇头道:“不可能,朝廷绝对不能让你掌握这些地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痴人说梦!”
鲁达将地图轻轻卷上放回怀中,不急不慢的道:“你也不要说得这么武断。好歹我也曾经是内禁卫统领,有些门路不是你能想到的。这样吧,如果我将来能让你得到这些矿藏中的一部分开采权,庄主就把女儿许配给我,如果我做不到,一切休提。但是庄主放心,无论我们将来如何,我保证梁山都不会再来骚扰扈家产业。”
扈立霍然起身,与鲁达击掌道:“一言为定。”他本来已经无心把鲁达送往官府,既然有了这样一份天上掉铜钱的好事情,扈立自然求之不得,对鲁达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当夜鲁达与时迁作为贵客在扈府休息,次日由扈立的长子扈成亲自领路,身前身后簇拥十多名陪护的扈府家丁,前往阳谷县外三处煤窑考察扈家开矿的能力。
转过扈家拥有的三处煤窑之后,鲁达与扈成在阳谷县城外分手告别,鲁达带着时迁入阳谷县观查当地几个出名炼铁作坊。目送扈成等人远去的背影,鲁达心中得意地笑:“鸿运当头这句话真不是盖的!知道了矿在那里,正愁没有人去挖,扈家就连姑娘带技术送上门来了。”
怀着志得意满的心情,鲁达一脸奸笑走进了阳谷县。他在心里默默算计如何空手套白狼,把阳谷县内的炼铁作坊也划进自己兜里,却哪里知道,这里正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他!有道是:阳谷县里,尸横血染,直教钢刀响处人头滚,宝剑挥时热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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