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觐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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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鲁达搂着慕梦涵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客栈走廊传来几人杂沓的脚步声,中间隐隐夹杂女子的哭泣声,侧耳细听竟仿佛是金翠莲的哭诉。鲁达顿时睡意全无,轻轻抽出被慕梦涵压在头下的胳膊,下床穿衣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来到外面走廊。
客栈回字长廊上,几名年轻的伙计正和两名身套白色坎肩的中年人搬运一张抬床,金翠莲跟在抬床后低声饮泣。鲁达抢步赶了过去,轻轻揽住金翠莲的抖动的肩头,同时望向抬床,这才发现抬床覆盖的白布下滑落的一角,隐隐露出金老汉布满皱纹苍白的脸。
“我干他祖宗!”当鲁达得知金老汉因为故宅被占急火攻心,自觉窝囊之下夜间吐血而亡,他的心头涌起熊熊怒火。这老爷子虽然死得不值,但是如此含恨而亡也令鲁达心中又恨又恼。他原本打算天明后去找那个金掌柜,用自己擅长的地痞手法敲诈一番,令金掌柜知难而退,最次也要赔偿一笔款子,可眼下金翠莲丧母之后又丧父,两家恩怨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血债。
鲁达心中阴阴一笑,对金掌柜的报复手段立刻升级为严厉状态,必须要让对方付出同等代价!他念头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口中只安慰金翠莲节哀顺变,又匆匆返回房间取出昨夜刚刚兑换的两贯铜钱递给店家,让店家帮助金翠莲照应打点。
当鲁达带着极为不爽的心情赶到蔡相府,早在偏厅等候他的史进和杨志却告诉他蔡九公子已经上朝去了,要等到今日朝会散了才能相见。闲坐的时侯,鲁达把金老汉一事说给史杨二人,二人听了亦是义愤填膺。
直等到日上三竿,才有蔡府家人跑来禀报,说是蔡相大人与九公子回府,请他们三人再稍等片刻。三人未曾料到这个稍候片刻竟是候到午后时分。
吃过蔡府家人送入偏厅的午饭,鲁达嘴里叼着一截从庭院里折下来的柳枝,开始和史杨二人大叹评判女人的标准,杨志听的不以为然,只在一旁微笑,史进却是抓耳挠腮兴奋异常,让人一看就知是个毛头小子。
偏厅外这时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一名蔡府家人匆匆跑进偏厅,对三人施礼道:“几位好汉,我家相爷有请。”
三人一听是蔡京有请,急忙起身和那名家人赶往后花园。路上家人低声道:“三位好汉,相爷今日有贵客来府,也是偶尔听说三位好汉武功了得,所以邀请三位前去一会,请三位言谈的时候多注意,客人身份高贵,受不得江湖俗习。”
鲁达哼道:“不知是什么贵客?”
那家人答道:“却是校检太傅梁师成大人,知枢密院事童贯大人,殿前司高俅太尉和太学博士范致虚大人,另外还有三名禁军大人。”
不等鲁达再有问题,那名家人忙不迭把各种见面规矩说了个清楚明白,鲁达心中暗赞蔡九公子倒是心细如发,生怕自己和史杨三人礼数不够,居然安排一名下人提前交代清楚。

三人随那名相府家人穿过几个小巧的庭院回廊,来到后宅一处宽大的园林之中。未入角门,便听林深处萧琴之声娓娓传来, 且听那箫声起处,如云烟袅袅,江水澄碧,再听那琴声来时如雁舞白沙,宠辱皆忘。
及至近前,琴声越加清晰,箫如风琴如水,音调委婉流畅,隽永清新,悠悠然林中四溢,既是杨志、史进这样的粗人,也能从乐曲中感受到置身浩渺烟波中,白帆点点间,远眺淡瑟沙滩上,雁落雁舞的清丽心境。
距溪水环绕的芳草桃林还有十余米,透过重重树影可看到林中闲亭内或站或坐几人,一名琴师装扮的白衣男子正面对三人方向抚琴,身边是一位青年吹奏竹箫。
那名家人引鲁达三人至林边便不再前行,垂手林外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静候琴声结束。悠扬的乐曲告终,亭内数人纷纷击掌喝彩,便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这曲《平沙落雁》由童将军府内第一乐师演奏出来,果然不同凡俗。”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一人抚掌赞道:“此曲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通体节奏凡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
一个阴柔的声音笑道:“范致虚大人如此评价,我们反倒没有话说了。”
方才说话的范致虚对身边那人欠身答道:“梁大人才是真正的行家,范某的话也不过是拾大人的牙慧而已。”
鲁达此时正好和亭内一角的蔡相九公子蔡绦目光相对,蔡绦对他微微一笑,鲁达便甩开那名领路的家人,带领史进和杨志朝林中走去。刚进入林内,一声暴喝响起:“什么人?给我出去!”话音中自鲁达经过的大树后闪出一人,挥掌砍向鲁达的脖颈。鲁达哪里会吃这种亏,刻不容缓间抬手封住来掌,顺势抓住手腕和肘部,借腰力轻松地把偷袭者摔了出去。这还是顾虑此人恐为蔡京的护卫,下手间留了分寸,否则丢出去的瞬间,鲁达便会飞起自己最擅长的断子绝孙脚。
“好身手!”又是那个温和的声音,同时伴有掌声。
随着这一声喝采,林内闪出的十余名佩刀护卫抽出一半的腰刀又按回鞘内,却并不后退,谨慎向前,成半圆形包围了鲁达三人。
鲁达同时循声望去,见是一名四十余岁保养极好的中年人,正起身望向他这边,身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伏在耳边低声细语。那中年人漫不经心合起手中折扇,对老者微微点头,老者随即低声命道:“护卫退下,让他们过来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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