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一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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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持乔玄腰牌前往南军营的护卫返了回来,称南军营一千五百厢兵即刻会赶到知府衙门听候差遣。
乔玄惊道:“怎的只来半数?”
护卫道:“另有半数兵卒称没有指挥使大人和都监大人调令,不敢轻离军营,若有叛军攻打军营,他们也会极力抵抗。”
乔玄气得破口大骂,随又想起这个规矩自己上任之初还曾一再重申过,知府只能通过都监、团练使或指挥使调动兵马,不能直接调动指挥使以下的兵卒。指挥使虽可以带兵,却必须有本州的知州或知府手令才能调动兵马,这种文武相制的传统在今夜带给乔玄无尽的烦恼。
“大人,我们应该立刻派信使至密州请求援兵,集手下现有兵卒先守住知府衙门和本城东门,如此方可进退有度。”乔玄的幕僚眼见知府大人方寸大乱,忍不住从旁提醒。
乔玄点头道:“甚好,有劳先生前去安排。”
这名幕僚只道自己的家主乔玄以前一直呆在中书省,没有见过这样叛乱的场面而失去了主见,他微微摇头接过乔玄的腰牌,带几名乔玄的亲兵护卫赶往东城门。其实乔玄倒不至于象这位幕僚想得那么没用,他眼下最担心的是叛兵若火烧登州城,其后果影响甚大,因为曹副承旨带来的密令中,有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五日后,金国密使将走海路抵达登州,童贯大人、蔡攸大人和梁师成大人分别代表朝廷枢密院、尚书省和内臣三大势力即时至登州与金国密使会晤。”这一次会晤是金宋两国往来数年后的第一次高规格密议,虽不知金国来使身份,以大宋派出的会谈阵容,乔玄自然明白这一次两国密晤的重要性,偏偏登州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叛乱,这位知府大人刻下心中的恼恨可以上达天庭,下至地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至府衙外猛然停止,派往北大营的护卫只回来一名,还是肩头带箭。护卫带来得消息更是不妙:“北营厢军已经全体叛乱,不仅与西门涌入的匪贼汇合一处,还正往府衙这边杀来。”
乔玄与曹副承旨互相对视,彼此俱是慌乱无措,他们身边即无统兵的武将,有不能掌控城内局势,谁都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何等变化。
曹副承旨终归是枢密院出身,多年军务经验让他明白此地已经无可作为。他当机立断道:“乔大人,你我这就去府外告知已经抵达的一千五百厢兵,只要他们能在援兵到来前守住府衙,我们保证这些厢兵除军功嘉奖外,还能全体升为禁军,永吃皇粮。”
乔玄皱眉道:“难道曹大人的意思是想死守府衙?”
曹副承旨苦笑道:“乔大人,观登州局势已无力挽救,对方有备而来,须臾耽误则我等亦难幸免。不如以这千五厢军吸引乱贼,我等在禁军护卫下自东门避走密州,上报朝廷再图后为。”
乔玄这一刻也忘记了自己刚才许下的与登州同存共亡的誓言,应声道:“便如此。”
南营一千五百厢兵在乔玄火线提拔的团练使和指挥使调度下于府衙周围布置防御,他们不曾想自己要舍命保卫的知府乔玄与枢密院来的曹大人已经在三百禁军护卫下从府衙后门悄悄离开,直奔登州东城门而去。
三百多人距离东城门还有一箭地,乔玄的幕僚带几名护卫迎面赶了过来,惊呼道:“大人速避之,东城门已经落入叛军之手!南大营剩余厢军在赵都监手令下封锁了东城门。”
“赵德,赵鼎文!只要某家过了今日,必将你满门抄斩!”乔玄此刻对赵都监恨得咬牙切齿,一边连声咒骂,一边在曹副承旨的建议下带兵马赶往码头,准备在那里杀散码头上的叛军,夺船而走。
相对登州知府乔玄等人的狼狈,返回军营重掌军队的孙立却从容许多。北大营三千厢军已经尽数发动,并与史进兵合一处,虽然起事时间提前,但是经过最初阶段的混乱,再有登州厢军都监赵德一旁襄助,登州城内全局已大体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孙立、史进等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了提前起事的始末。
原来有五艘经海州驰过来的货船上驻留禁军把守,并严禁巡视码头的厢军登船检查。换作平日,这等藐视地方厢军的小事也不过引起一阵低声嘀咕了事,可是当夜负责攻占码头的厢军副指挥使因孙立等高级统领困在守备所内而提心吊胆,再发现码头的船只上有全神戒备的禁军出现,本就担心事情败漏的这名副指挥终于按耐不住,直接下令手下厢军强行登船缴械禁军武装。登州码头上大打出手的消息第一时间报到了北大营,同样牵挂孙立安危的孙新毅然决定提前动手,一边再派二百人赶往码头支援厢军,一边亲领三百人直扑西城门,将留守在西城门的五十名禁军杀散,把守西城门的厢军校尉是孙立事先安排好的亲随心腹,当即放下吊桥,落锁开关,迎接史进大队进城。登州夜战因为码头厢军副使的缘故而提前上演,若非登州都监赵德临时决定站在孙立一边,只怕孙立等高级统领就要血溅衙门口,纵然冲出来也是伤亡惨重。
史进眼下的打扮模仿鲁达的味道十足,在登州都监刘德眼中,这位来自二龙山大当家鲁达身边的爱将一袭敞怀黑袍露出胸口强壮的肌肉,掌中精钢棍斜扛在肩,发青的脑门和那双铜铃大眼映出火光的余辉,浑如庙里的煞神太岁,殿前的降魔金刚。
史进对孙立介绍的赵都监抱拳笑道:“赵大人能当机立断站在我们这边实属难得,史进这厢有礼了。”
赵德面露愧色,摇头道:“孙将军与史将军都是明白人,赵某不过投机苟活之辈,难当将军夸赞。如今登州两处城门和码头都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下,请尽快扫除朝廷余党,恢复城内平静为要。”他这番话倒是实实在在,当他确信孙立存心造反的时侯,凭他对孙立为人的了解,这名病尉迟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全力一击不留情面,若他不随同孙立反叛,只怕自己的家人在混乱中难逃一死。所以在府衙大厅内赵德内心挣扎再三,还是决定保全住自己一家老小再说。
孙立与史进略一商议,由孙立带人围攻城内抵抗最激烈的府衙,史进则带领近卫军去码头查看禁军官兵把守的货船有何明堂。
双方分兵后,史进引清一色漆黑牛皮软甲的近卫军在几名厢军引路下直扑码头。这些自认为是二龙山精英中精英的近卫军因为演习成绩不佳,一个个憋足了劲想替自己的统领史进争回面子,至少让史进官复原位。不曾想来到登州除了收拾过一次驻扎在城外几十里地的厢禁军一营五百人,再没有获得任何厮杀立功的机会。史进和孙立的分工,近卫军大小头目都没有话说,本来登州就是在人家孙立的运筹下拿下来的,今晚登州的主角就是孙立和他麾下的数千厢军,对方能让近卫军去码头接收那五艘货船已经是分出来一份功劳了。
满脸遗憾和失望表情的近卫军尽管行军的时候闷不作声,那表情却都是歪鼻子扭嘴的什么模样都有,让人看到第一眼就是两个字:“嚣张”。演习输了,这些士兵从上到下没一个服气的,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服。有种一对一拉出来遛遛!”
一路小跑接近码头的近卫军突然听到码头上面传来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这大大刺激了近卫军士兵们的求战心理,一个个狼一般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不约而同地全体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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