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丝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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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到了韩琳家中准备问个究竟,谁知道韩琳和陈朝中已经赶往青丝坊去了。他连忙追赶,在途中又遇到了寇羿。寇羿其实很少到青楼去的,但被王开用力拉着无法挣开,只好跟来。刚巧遇到韩琳和陈朝中在围着观看梁大少嚣张的人群中。王开挤进去正好看到张老汉要被梁家的仆役用鞭子抽打,他要冲进去揍人,给韩琳一把拉住,寇羿过去将事情解决。对于张老汉来说今天是不幸中的万幸,如若不是遇到他们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对于其他围观的人来说,也是增添了一件谈资。但对这四个人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也许没几天他们都可能将这件忘记了都说不定。
只是王开兴冲冲地赶来准备大闹一场的,搞了半天事情另有原委。自己赶来坐了半天,只是看到几个小姑娘在哪里扭**,真是没意思,早知道不如不来的。王开不知道他要是把他这个想法说出去,能将在外面苦苦等候却无法进入青丝坊大厅的人活活气死。
几人正要离开青丝坊,有一个长相清秀的丫环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问道:“四位可是韩大人、王大人、寇大人和陈大人?我们家小姐有请四位大人。”
“你家小姐她以为她是谁啊?叫我们去就去啊?”王开正有些郁闷,带着恼火说道。他本来长得象一座黑塔似的高大,满脸的横肉和一嘴硬得如毛刷样的络腮胡子,此时瞪着一双牛眼,他剽悍凶恶的相貌吓了那个小丫头一跳。
“动山兄弟,不得无礼。”韩琳对王开说道,然后又问那个丫环:“你可是易仙子身边的丫环小翠?”
那个丫环连连点头。
韩琳从怀中掏出几片银片子递到她的手中,说:“这位是我的兄弟王动山王大人,虽然他声音大了一点,不过他素就是这样的。还望小翠姑娘多多包涵。”
“原来是王将军,不碍事的。”看来这小姑娘也是一个追星族,她也听过王开的名字,她马上不但不害怕,反而连连摆手,看着王开的眼神也亮起一个个小星星。
四人跟着小翠来到青丝后面的一间单独小院。小院子有一栋红色的小楼。虽然园小楼小,不过小楼建造得十分秀气,加上园子里山石竹木布置得疏阔有致,看上去也很养眼。他们四人中只有陈朝中知道,这个小楼上边住着易白凤,楼下边住着的正是花轻舞。只是不是青丝坊每个女妓都能享有这种待遇的,花轻舞和易白凤两人声名太红,才有这个例外。四人来到小楼前,陈朝中看到楼下的窗户上印着一个婀娜的身影,他迟疑了一会,咬咬牙想要向楼上走去。这时窗户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冤家,你好狠的心,凤姐把你都请到这里了,你还是不想和我见最后一面。”
“你还发什么愣?进去吧。”韩琳一边说一边将陈朝中推了进去。随后里面传来一声声抽泣。
此时月光正白,万籁俱静,只是初冬的夜晚,在空气中无声地流动着一丝清冷。韩琳和寇羿相对无言,俱是长叹了一声。只有王开懵懵懂懂,觉得好玩,竟然趴在墙角,想偷听陈花二人倒底说什么。韩琳和寇羿连忙把他拽着拖向楼上去。
三人走进易白凤的房间,见到房间布置十分素雅。倚窗放着一张书桌,上面还燃着一盏油灯,桌面上还放了一本半卷的书,在这本书旁还有两个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菊花。在书桌旁边是一个书架,书架上也摆放了不少书籍。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矮桌,四周摆着几只矮板凳。再后面是一张画着寒雪钓江图的屏风,屏风旁隔着一条珠帘就是易白凤的闺房了。不过就连王开也不会无礼到挑开那条珠帘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在屏风的下角还有一张长条形矮台,上面放着一张古琴,琴柱儿十分光滑,想是经常擦拭的结果。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一个蒙着面纱也正是刚才在台上弹琴的少女挑开珠帘走了出来。她躬身施了一礼,说:“妾身叩见韩公子、王公子、寇公子。”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易仙子不必多礼。”韩琳和寇羿连忙还礼。寇羿却在心中想到,这个女妓不称他们大人,却称呼公子,这样显得对他们尊敬,但又不流于媚俗,人人都说她气质极佳,想来倒也不虚言。而王开睁大一双牛眼,他想要清易白凤面纱后面的相貌,可叫他失望的是面纱的布料厚实,他和众人一样只能看到面纱上面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韩琳见到他失礼的样子,拉了他一把,对他低声说:“易仙子是个很有墨水的人,动山兄弟,千万不得无礼。”
“原来姑娘是个文化人,难怪房里有这么多书,我就相信文化人。”王开说完,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
小翠被他的举动逗得在后面笑了起来。易白凤眼角也流转着一层笑意,她说道:“王将军乃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妾身早已闻名,今天能够见到王将军已是荣幸万分,韩学士不要阻拦。”王开听后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不过看到韩琳在向他翻白眼,没有开口说话,省怕说错了又要挨他的说。
易白凤叫小翠从里屋拿来柴炉,为他们烹茶。等到水烧开,她涮杯、冲茶、取沫,动作流畅熟练,她一边烹茶一边说:“我那个花妹妹和那个陈司督是个脸皮薄的人。如果不是我邀请,他们恐怕连最后一面也不见了。不知道两人好好的,怎么弄成这种局面。外面的言语传得飞飞扬扬的。可妾身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这些天轻舞她整天以泪洗面,她才不愿意到楚国去的。不知道三位公子有没有办法,将我这个妹妹留下来。”

韩琳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他也不好和易白凤说,他搪塞道:“假如大王未宣布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他说话时的神情有些怏怏。本来他也是仰慕易白凤的风采,今天易白凤请他过来他还十高兴。可现在听她的语气,他们三人只是一个陪客,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失望。
易白凤本是个聪明人,又久在欢场中,早习会了察颜观色,她看到韩琳的表情,在眼中闪出笑意,又说道:“不过顺带请来了韩大学士、王将军、寇正卿,却是意外的惊喜。”听到她说这句话,韩琳面色立即松了下来。王开捧着茶杯吹着热气,没有反应。寇羿一边抿着茶水一边注视着韩琳神情的变化,心中想:文海兄素来风流倜傥,今天在一个青楼女子面前却失了分寸。
易白凤又说道:“前些日子,妾身和几个姐妹去黑水湖游玩,正好遇到了暴风雨,把妾身吓了一跳。回来后有感作了一首《黑水湖秋风浪高歌》,不知三位公子愿不愿意欣赏妾身的拙作?”
“当然愿意。”易白凤的琴技高超,闻名于世,不要说韩琳,就是素来冷肃的寇羿也欣然叫好。当然,对音律一窍不通的王开还是翻着牛眼,危然正坐,无动于衷。
易白凤来到古琴旁款款坐下,双手抚上琴弦。一阵舒缓的乐曲响起,乐声悠扬,仿佛是碧空万里,湖水平阔,渔帆点点。但是乐曲突然变得急骤起来,最后一个个乐符似是从火山中迸发。王开无聊地看着几人,但是韩琳和寇羿都皱起眉头,韩琳甚至捧着茶杯的手不住地颤抖,他的额角也流出汗珠来。他寇羿都仿佛看到一个个小山似的大浪向他们扑来,又似听到船夫惊慌的吼叫和渔娘的哭喊。全然不知道窗外月色正明,将安静的苏城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泽。墙角处还有一两只顼强的虫子在凄楚地鸣叫。
一曲抚罢,两人良久叹息。寇羿拱了拱手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姑娘果然抚得好琴。”
“寇大人过奖了,不知韩学士有何指教?”易白笑吟吟地问道。
韩琳说道:“仙子的外号叫万鸟朝鸣和凤曲,可是再多的鸟儿的鸣叫也比不上仙子所奏的音乐。”
“韩大学士过奖了,其实妾身这手琴艺只是不入流的技艺,哪里比得上大学士的风流文采。”说着她又抚琴唱了起来;
传言西天有圣山,云雾森森不知处。
千万亿年山灵气,聚在巅峰生神玉。
一朝玉破神女出,凤和凰鸣朝天贺。
舒展流转琉璃彩,瑶池仙台失颜色。
偶尔烦静出凡尘,天地日月失光明。
袅袅娜娜凌波来,回头一笑百媚生。
手挽清风卷乌丝,臂露晶莹光华成。
腮裹桃花百花渐,目带秋水黛江平。
依人行远人不觉,只是观者浑噩噩。
日暮雀噪划留香,围者方醒皆叹息。
呜呼!此女本是天上来,不食人间烟火尘。
我辈虽是凡夫子,瘦燕先舞癯马奔。
天路迢迢有穷时,安使吾辈不得上青云!
却是神庙的圣女江雨霏到苏城颂讲神教教义时,韩琳被她的绝世风采所吸引,这首诗便是他为江雨霏所作的。恰巧易白凤所仰慕的人也是这个江雨霏,她着白衣蒙面纱的习惯也习着江雨霏的。韩琳的这首诗她也很喜欢,今天韩琳来到她的闺房,这个机会又怎能错过,她故意唱出这诗来,那意思分明是要韩琳也为她写一首。
寇羿冲韩琳笑笑:“文海兄,仙子的琴可不是白听的。”
韩琳也是一笑,说:“仙子不嫌在下的文字粗俗,今天我就献丑了。”
易白凤听他愿意为自己出手,十分高兴,连声道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从人,不用易白凤吩咐,小翠飞快地拿来纸笔,双目放光荣地盯着韩琳的手。
韩琳思索了一会,在纸上写道:
偕同动山、玄雨、不悔,应邀红楼,闻仙子奏《黑水湖秋风浪高歌》有感。
入夜万籁静,明月竹影重。忽闻兰香袭,仙子出屏风。苏手扣琴柱,乐声散风中。
珠矶滚玉盘,翠佩落瑙琮。何家纨绔子,声声碎不痛?宫羽商徵转,一声未落一声涌。
仿若风雨致,激雷声隆隆。闪电金蛇舞,一地落花红。黑水湖哮吼,巨浪排天空。
可怜捕鱼者,帆走断樯桅。浪起高山上,浪落悬崖里。随风滂雨落,水暮天色皆相连。
哀嚎断续闻,呼声迭相催。竭力摇浆橹,欲向岸边回。惜乎!船去湖岸远,远似在天际。
听者皆失色,双股战悚人欲坠。曲罢久无语,不知窗月白。
他又在一旁用小字写道:汀汀幽兰,自在飘香。虽处秽里,高洁孤芳。惜见乃迟,否登山歌赋,仙人亦不慕也。写罢,竟良久叹息。
寇羿也在一旁叹息:又是一个陈朝中掉在这青丝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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