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南大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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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站在外厅的柳定清看着天启走出,面上一阵神色变幻,最后开了房门跟了出去,道末心怀感伤,便未注意自家孙儿动作。
柳定清出了房门,天启还未远去,他连忙追上天启,刚欲喊天启师叔,忽然记起祖父先前交待之事,改口道:“叔父请留步!”
天启顿步转身,淡然看着那柳定清不语。
柳定清稍稍犹豫便开口:“请叔父搭救林韵!”
言罢,柳定清便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
天启虽然一愣,却也未避开,心头默默思索,而后向那柳定清道:“虽然那女子注定有此一劫,然而你三人终究救我一遭,我便还了这因果干系,随你走一遭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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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道末之后,天衍道人闭目思索半晌,终究睁了眼,向眼前那一道青烟云雾之中一点,法门一运,内里便显出了天启母亲朱云灵之影像,影像内里,朱云灵面色苍白,满脸泪痕。
原来数月之前,蔡经真人与天下道门传出了缉拿天启的训令,大衍宗门虽早先已关闭山门,然外界的消息又怎么能瞒得住天启父母这等人物?是以这两人一早便知道了这消息,尽都心神俱震,接而却是为了那苦命的孩儿担心甚至惊惧。那天启孩儿先是在大雪山被魔道妖人掳走,而后近一年时间没有音讯,再出现时,却忽然成了丹霞地仙蔡经真人和净土佛宗口中的妖孽余患,如此荒谬之事,怎能让他二人不震惊?且那要通缉擒拿天启之人的身份,却又让天启父母二人心头惊惧惶恐,得了地仙之道的蔡真人在他等这修行中人眼内,别如同仙人一般尊崇至上。这等人物要拿天启,他二人心头怎能不惊,怎能不惧?
二人心头震惊慌张,都没了主意,便想到了正与无量峰顶闭关修行的天衍道人,连忙便燃了天衍道人所留法香,奈何天衍道人只是告知道生夫妇二人无需惊慌,不可擅出山门,否则必有大祸,而后,无论道生夫妇再如何燃香,天衍道人也置之不理,且事关重大,天坎天离两道都得了天衍的法旨,严密看守道生与朱玉灵二人,不敢叫这二人偷偷下山了去,否则定得为宗门招惹大祸。
因着此事缘由若是往前推去,牵扯到了天坎天离二人赐予天启的那双色太极法器,虽然他二人早便从朱云灵那里知晓当日天启被啖魂道人带走是另有缘由,此刻在蔡经的通缉令下达天下后,二人也开始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不能护住自家孩儿。只不过天坎天离这两道人虽然对天衍道人的处置颇有微词,不过他二人到底年长沉稳,也晓得此事关乎到大衍宗门的千年根基,一个不慎,宗门便有大祸,是以都听从天衍法旨,不敢稍违。
那道生向来有大志,望振兴大衍宗门,所以心头虽然亦是苦楚,也自强忍了,日日便是劝慰朱云灵,要她莫要如此意气用事,一切自有掌教做主。
只有朱云灵忧心惊惧,又出不得苍莽秘境,日日只是焚香祷告,祈求天衍道人去搭救那可怜的天启孩儿。
然此事内中蹊跷甚多,且数月以来,天衍道人时时刻刻都以天启一根头发为媒,小心谨慎得运转大衍神算法门,一经发现天启气运为人窥伺,便施展法门为天启扰乱阴阳,阻挡那地仙蔡经真人的突击推算。那蔡经地仙之境,天衍虽仗了大衍玄龟甲,却也凶险异常,一个不好,便可能把他自己也搭送进去,是以日日小心,也无暇理会朱云灵。
直到道末来的这一日,天衍以天冲境的大修行,又借助了大衍玄龟甲隐约推算出天启在东南有一线生机。而后天衍又以大衍玄龟甲幻化金光漩涡化了大衍迷踪将天启气运暂时护住,又吩咐了道末此般送之离去。天衍这才有暇看拂天启母亲朱云灵。
果然不出所料,朱云灵一见得天衍道人接了焚香镜像,当下跪拜连连磕头,泣道:“掌教慈悲,护我孩儿,掌教慈悲,护我孩儿!”
声音干涩凄厉,如巴猿夜啼,甚是悲戚。
天衍虽早知如此,然而看得朱云灵如此模样,却也不由心伤,心下叹息,面上却依旧淡然道:“你无须如此,天启命运多舛,然天生大才,必有磨砺!”
讲到此处,天衍便断了这焚香法门。盖因他虽参天道玄奥修神算法门,还得了天冲妙境,然终究也不能尽去己心慈念,此时见得朱云灵如此悲切,心头便有些凄然,然而他却又怕坏了大事,是以便断去了焚香法门。
等断去了那法门之后,天衍道人心头存念,虚空神念透射而出,笼罩这苍莽群山四穷八野,瞬息之间便感应到了秘境之内的天坎与天离二道人。
苍莽秘境之内,天坎与天离两道人正静坐冥思,忽得得了天衍道人的召唤,自然不敢怠慢。天坎道人害怕自己两人走后那朱云灵硬闯下山去,是以便将天离道人留在山中,守着朱云灵所在坤峰,而他当下便出了苍莽秘境,向那无量峰去了。
天坎道人修行深厚,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到了天衍道人修行的无量峰顶。
无量峰顶的岩洞内里,天衍道人自然早便打开大衍玄龟甲幻出的金光护盾,将天坎道人放了进来。
天坎入得内里,只看得天衍道人额头宝光闪动,正是那得了天冲妙道的境界,心头大喜:“恭喜师兄更进一步,得了天冲妙道,若师兄再修持些时日,只怕便是对上那丹霞山的蔡经真人,也有得一拼之力了!!”
天坎道人见得洞内的天衍已然突破天冲妙境,当下便以为先前天衍的忍耐不出只是为得先行巩固修行,而后等巩固了境界,再出面与那地仙蔡真人相商天启之事。所以天坎道人心头就是一松。
谁曾想,天衍道人听了天坎所言,微微摇头道:“那蔡真人得了地仙之位早有数百年,又岂是我能对抗?况且他身后更——”
天衍说道此处,微微摇头,不再说此事,面色大变的天坎道人虽然想问清天衍所言,不过他到底也是老成持重之人,知道天衍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是以犹豫片刻也不曾出口,只是默然半晌,而后涩声道:“依师兄此言,天启他岂不是性命堪忧?莫非我们大衍宗门依旧要闭山不出,任由天启被外人欺凌不成?我们宗门——”
天衍道人打断天坎道人言语,说道:“我早便说过,我宗门此番封闭山门,需得数十年,此事无需再议,我自有打算!”
天坎道人还想再说,却被天衍道人挥手挡住:“你莫要再说,此番叫你前来,有两件事吩咐与你。一来便是宗门封山之事,由你出面统摄我门下弟子,无论谁人皆不得出山!”
“师兄,此事乃我分内,只是早先有坤殿门下灵光和我坎殿门下的灵根这两人一直在外游历,不曾回山,早先师兄也有言让灵光探察天启情况,不如就让他二人随了同道历练,也好清楚天下大势,如何?”天坎微微皱眉,接而躬身道。
天衍点头,接而道:“第二件事,你马上传告天下:将天启逐出大衍宗门!”
天衍此话说来淡然,然而听在天坎道人耳中,却晴天霹雳一般,将天坎震得元神都禁不住乱颤。
“师兄,使不得,使不得啊!”天坎道人心神归壳,面色旋即大变,匍匐于地连连呼喊,以他修行与道行,也是惊惶不已。
“此事已定,无需再言!”天衍道人到此时方才睁开双眼,目光之内闪过一丝黯然道:“我自有计较,你且按我话做,免得祖师基业受损。若是不然,等大祸临头,宗门基业受损,你我莫说赔了性命,就算是魂消魄散,抹去轮回也难偿其万一!”
天衍道人讲到此处,话语内里都是森严,清冷的目光恍若凌厉刀芒,一闪即收。
天坎到底沉稳,虽心头有百般不愿,却也知道天衍道人目光长远,此举定然是为了宗门计算,当下只得点头,悲声道:“师兄但请放心,天坎必然将此事做好!只是那孩儿——”
此时天衍已然闭了双眼,额头宝光吞吐,天坎道人看得如此,只得默默叹息一声,而后向着天衍道人躬身行礼,转身出了那石洞,他刚走出洞口,身后那层金光便蔓了开来,将洞口遮挡起来,而后金光内有四十九道金丝一晃,金光敛去,连带着洞口也消失了踪影。

天坎知晓这乃是天衍掌教以祖师传下的大衍玄龟甲催动了金盾幻阵之法阻挡洞口,眉头一皱,明白天衍此举是为了让他明白先前所言都是为了祖师传下的宗门基业,警示与他莫要意气用事,万事以宗门为重。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接而转身跺脚,须臾便回到了苍莽秘境之内。
天离早便有些着急,见得天坎回来,赶忙迎了上去,急声问道:“如何?掌教师兄有何吩咐?”
天坎摇了摇头道:“掌教师兄吩咐了两件事情与我二人,一来紧闭山门,无他发旨,任何人不得轻易离山;二来——”天坎面上显出几分惨笑:“二来便是宣告天下,将天启那孩儿逐出门墙!”
“什么?师兄怎能下如此训令?他是不是糊涂了?”天离面色大变,当下额头青筋跳动,大喝出声:“如此一来,天启那孩儿小小年纪,岂不是要在外任人欺凌?我等这做长辈的,怎能如此行事?怎能如此??”
“你莫要多言,掌教师兄也是为了宗门着想!”天坎道人眉头一皱,喝斥天离道人。
“即便宗门不存,也不该如此窝囊行事,那孩儿正受了丹霞地仙蔡真人与佛宗降临罗汉的追缉,此时逐出门墙,将置那孩儿与何地?将置我宗门脸面与何地?即便玉石俱焚,拼去了吾等宗门,也不当如此,师兄当真糊涂了不成,为了宗门便舍弃了那孩儿,向那蔡真人和佛宗三地低头!!”天离依旧喝道,面红耳赤,心下显然气愤之极。
“闭嘴,你——”天坎道人虽然也不尽同意掌教之法旨,却依然被天离这等肆无忌惮的话语气得面无人色,伸手指了那天离道人,颤颤抖抖地喝道:“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么?祖师爷传下来的基业是能随便舍弃的么?你,实在是太不长进了!”
天离道人也知道自己适才所言很是过分,当下看着兄长大发雷霆,也不敢再言语,只是沉着脑袋,双目之中离火跳跃,又闪出了淡淡红光,却是因为心头激荡的因由。
天坎道人闭了双眼,将心头那股子邪气缓缓导引而去,而后方才睁开眼睛,看着那天离道人言道:“以后千万莫要说出那等话语,天启自出世便随了掌教师兄修行,师兄对那孩儿的情谊岂是你想的那般?若非为了这祖师宗门之事,他怎会狠下心肠将天启逐出门墙?你可知他心头是如何想法?莫要再说出这等伤人的话语,否则师兄饶你,我可饶不得你,再有这般情况,你自去后山你殿中闭关百年就是!”
天坎说完,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记得要守好云灵那孩儿,她这些时日忧心天启,早已身心俱疲,受不得惊了,此事还是莫要让她知晓才是!”
天离闷声点点头,转身去了。
再一日,天下皆知那被地仙前辈与佛门降临罗汉通令缉拿的天启小儿被大衍宗门逐出门墙!
此时,天启已然入了东南临海,自然不知这等消息。
东南近海比往日要平静几分,无风无浪,天空蔚蓝一片,淡淡的蓝从眼前海面一直延伸到远处天际,海天相接,当真壮阔!
再说那柳定清带天启到了东南近海之后,便转乘了一船,驶出千公里后,船速便减了下来,终儿停了下来,此时自然无需柳定清再与天启细讲,船行千里之后,前方那数十公里外的海岛周遭便忽然出现了一片波涛汹涌,将海岛围绕其中,那滚滚余波席卷而来,带动着船身上下晃动。
天启也不借助船上的瞭望器械,他天生便开天眼,只是微微一扫,目光便透过了那黑色的波涛,看到了内里境况。只见内里那海岛的边沿崩塌,本就不大的海岛此时只剩中央那数公里方圆,海岛中央有一团金光,金光内里背靠背站了四人,内里正有那柳定清之友林韵,另还有三个男子,两个稍显中年。
这三人周遭围了一圈淡淡的光团,该是内里三人之中有人以法力撑开的法门护罩,不过看那光团颜色,却是威力不强,且后劲疲软,不知还能支撑几时。在这方圆之外,游动着数尾的黑色巨怪,天启定睛一看,那黑色巨怪竟然是他五年前在东海之外所遇得古怪巨章!那些黑色巨章只在海岛周遭游动,不时地喷出一口黑色浓雾夹带着海浪波涛向中央海岛砸去,那黑色的墨汁加了海水之后,从巨怪口中喷出,速度极快,撕裂空气,顿时便是一道异常刺耳的呼啸声,数道黑色水柱同时发出,啸音尖锐,颇有几分铺天盖地的感觉,看那威势,恍若可将那海岛瞬息就变得粉碎。
那海岛周边就是被这巨章所喷之力毁成了一片坑坑洼洼,削去了大半海岛,不过奇怪的是那巨章并不敢游入此时那海岛周边丈许范围,只在周边游弋,似乎害怕内里有甚古怪,就连那威力不小的喷水墨,也不能将剩下的那点残余海岛毁去,那些喷水墨带起海浪打在残余小岛之上,便平白得没了踪影。
也还好如此,否则就凭残余海岛中央的那四人,怎么可能在这恐怖巨章的围绕中支撑不死?
天启看到那巨章之后,心头便是一动,五年之前,他与天衍祖父回返大衍宗门时路过此处,曾见得这种古怪巨章,皮糙肉厚,**强横之极。当时在这小岛之上,天衍祖父曾卜得一卦,言及天启与这古怪巨章还有几分缘法,因着当日时机不到,天启也未深究,后来这几年钻研那修行法门,便淡忘了那事,此时他见得巨章才想起旧事,且脑海中马上便记起天衍祖父传来的赠言:东南大顺!
“莫非此番的东南大顺便是应在此处?与那巨章的缘法也该在今日了结不成?或是如此!”天启心头揣摩,面上却无什颜色,只是远远看着那海岛。
柳定清看着海岛已被那群巨怪毁得不成模样,再看了数千米外那游弋巨怪的惊人威势,心头震骇,中央一团金光比之昨日越发暗淡了,他虽然看不到金光内的情景,不过却也能想到林韵那几人都被困在海岛当中,不得脱逃,勉力支撑,危在旦夕。
柳定清心头自然着急,忙快步走上前来,也忘了什么礼法,着急地问道:“师——叔父,情势危急,还请叔父援手!”
天启也不看柳定清,只是微微点头,接而道:“时机未到!”
柳定清一愣,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退出几步,在那里踱来踱去,显然心情焦躁不已。
其实天启若是想要从巨章群的包围之内救出林韵,倒也不难,只是那场中四人,除去林韵不谈,都有些法力修行,显然是修行中人,以天启现在的身份,自然不敢轻忽,万一被这几人看出自己身份,宣扬出去,岂不泄漏了自己行踪?
想到此处,天启目光中杀机一闪,却是想要将那三人留在此处,反正他也只需到最后关头将林韵带离此处,而后将那三人留在巨章群中,等他三人法力耗尽,就算那群巨章不能靠近海岛中央,仅仅是喷出的墨汁海水就足以将他三人化为粉碎了。
心头刚刚有了这主意,忽得天启心头一动,已然转头向着远处望去,半晌之后,那极远天际就显出两点亮光,天启看的清楚,那是两道飞剑光华。
柳定清顺着天启目光看去,此时也看到了那飞剑光华,他面色沉凝片晌,接而面上闪出几分喜色,道:“定然是他们来了!”
天启眉头微皱,柳定清看着天启面色有变,连忙解释道:“林韵几人被困之后,林韵以通讯器械联系到我,要我去通知他们师门长辈!”
天启没有再问,他天眼犀利,此时已经看得到那操纵了飞剑的二人之相貌,便是一惊,那二人之中有其一他早先见过,正是那茅山道派的洞真道人,当日在南荒僵尸洞内,那洞真道人随同灵光道人一起,是以天启认得此人,而且这洞真道人也在那处见过他。
这当儿,那两道剑光已然闪到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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