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报恩 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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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眠一踏进戏班,高声叫道:“我回来了!”一连喊了数声,都没人应她。不觉有些奇怪:人都到哪儿去了?
“嘘!”小姑娘细细的玉指放在嘴唇上,满脸的怒气。
吴眠不解地眨眨眼睛,放低了声音,“莺哥儿,发生何事?怎不见半个人影呢?”
卫莺小大人似的叉起腰,一本正经地说:“漪姊姊,您这们吵法,还让人安心歇息么?”
“鬼丫头!”吴眠吐吐舌头,点了点卫莺的小脑袋,“不和你说了,我瞧大师兄去!”
卫鸿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脸睡着的平静祥和。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头上缠着厚厚的棉布条。
吴眠轻手轻脚在一旁坐下,暗叹一声。
“鸿哥,如果不是跟你相距几百年,我也一定不会这么负你,你是个好人,俊神丰朗,应该找一个比我好许多倍的女子,一起举案齐眉到白头;我呢,注定要寻觅我回家的路,你我隔着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地域……,等你好起来,我想,我该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痛煞心田,流出血泪。那疼,随神经散播到全身的四肢百骸;那泪,涌进大动脉流过每一条毛细血管。她想,终其一生,也难以忘记他了。
卫鸿没有动静,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换一下。等吴眠轻轻阖上房门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悲吟,将身子转向里面,悄悄拭去了强忍未掉的泪。
方霭云正走进院门,见到吴眠,笑脸相迎,福了福身子道:“漪姊姊,你见过卫鸿了?”
她唤“卫鸿”?如此亲昵随意。吴眠心中特不是滋味儿,胡乱点点头,快步朝外走去。
霭云倒也是一位好姑娘,假如她和鸿哥能走到一起,也未免不失为好事一桩。吴眠在方霭云身上打起主意来。
霭云推开门,微笑着问卫鸿:“鸿哥,今日觉着如何?”话音刚落,“哈啾!”
“是云妹,没甚不适之处,倒是你,着凉了罢?”卫鸿坐了起来。
这几年来,霭云一直毫不隐瞒自己爱卫鸿的事实,戏班上下全都心知肚明。然而,卫鸿一颗心全部在吴眠身上,无法挪开一小块地方来容纳她。对她,卫鸿只有满心的歉疚。
幸好卫鸿常年练功,身子骨还扎实,而且只是皮肉之伤,伤口愈合倒也快。罗老爷每日必遣人送药过来,还附带送了不少滋补品。世上少见的好心人。
卫鸿也巴不得自己早些好全了,寻个机会报答罗老爷。找来吴眠商议。吴眠这才想起自己答应给罗烨唱一出新戏!
“糟糕!鸿哥,我那日应罗老爷之请,排一出新戏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卫鸿蹙眉沉吟了许久,“嗯,此事的确难办,这罗老爷可是个懂戏之人呐!若非现写之戏,俱不算那新戏。”
“鸿哥,不若你现写一出,赶紧排练啊!”
“此亦非难事,但不知罗老爷几时离去?一出戏排至能登台可不易呵!”
“此事容易!我这就去问问!”吴眠拍拍手,下了决断。
当下让卫鸿写了封信,问罗烨几时走,他们正在准备新戏,等等,如此这般,言辞中肯。再等那送药的苍头过来,便让他带给罗烨。
罗烨回话也快,只说自己不几日便会离开,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至此,故请求漪漪亲唱一折,虽无新戏,聊以达意便可。
这下,卫鸿和吴眠都傻眼了。这是戏班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吴眠根本到现在还不能唱完一场戏。只是有些句子或者调子让她觉得朗朗上口了,才哼上几句。
“眠儿,此次非你出马不可了。”卫鸿心疼地看着她苦哈哈的脸。
吴眠将那信纸一扔,“我才不要!我根本不会唱!”
卫鸿很是为难。他既不想欠人家的人情,也不愿吴眠做她不爱做的事情,真是难寻两全之法。他决定找罗老爷谈谈。

下人们将他引至“澐漪斋”,请他稍候片刻。他无聊地四下打量,惊讶地发现墙上挂着眠儿的画像,画中的眠儿回眸一笑,百媚尽生。
这是怎么回事?眠儿怎么跟这个罗老爷如此相熟?这画像是那人所作么?难怪此书斋名为“澐漪斋”了,难道其中有某些牵连?
“许班主,久候了!”门外进来一人,身着青衫锦褂,手执一扇,威仪暗隐。
“罗老爷,在下有礼了。”卫鸿作了一揖。
落座后,有苍头奉上香茗,康熙直奔主题。
“许班主,我已知你此行之意。谢恩之言,毋须多说。”
见康熙这么直爽的人,卫鸿也就直话直说了,“罗老爷明鉴,在下感恩戴德。只是一事相求:小妹漪漪,因不知唱戏,故这原名都未改。”
“漪漪是你小妹!此话当真?”康熙听了大为惊奇,开始他还当卫鸿是情敌呢!
“回老爷的话,在下句句属实,断不敢有所欺瞒。”卫鸿同样把康熙当情敌,自知失言,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康熙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喜悦之心溢于言表,“许班主,你拘礼了。我只期令妹一展歌喉,并无定听‘折子’之说。”
“罗老爷,此话何意?”
“哦,我尝听过令妹歌声,如天籁之音,若临走能再听一曲,便不枉此行矣。”
“如此,我同她商议之后再行答复罢。”
其实卫鸿也听过吴眠唱歌,她做事情的时候,总爱哼上一段,但是那些歌儿虽好听,却难懂。卫鸿曾经问过她,哼的是什么歌,她总神秘兮兮地说,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于是几番来回,卫鸿也就识趣不问了。
吴眠正在帮着师傅翻新后花园东面的那小块地,准备种些大蒜,听见前厅有大声唤师傅的声音,扔下手里的锄头便跑了出去。
惹得老人在后面直叫唤,“这死丫头!见着情人且连师傅都丢弃了。”
“鸿哥!鸿哥!我有法子了!”她开心的叫唤在见到卫鸿无精打采的样子后,给噎住了。
“怎么了?发生何事?”
“哦,无事。眠儿想着甚么好法子了?”卫鸿收起心绪。
“我会唱些家乡小调,只要鸿哥你能在一旁协助,罗老爷会满意的。”吴眠兴致高昂地说。
“眠儿,你……与罗老爷很相熟么?”卫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啊?”吴眠愣了愣,半天才弄通他问什么,“也不是很相熟,只是在南京时,承蒙他送我回客栈,不然,还不定遇着什么坏人呢!”
“仅此而已?”
眠点点头,不打算说出和罗烨夜宴对饮之事。
卫鸿刚才还飘荡在“澐漪斋”的心,一下子回到了胸腔里,如释重负。他咧嘴一笑,“好,眠儿,你尽管说罢,如何配合你?”
吴眠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黄梅戏的形式,又哼了一段《女驸马》那出经典“谁料皇榜中状元”。接着取来卫鸿常吹的那支笛子,要求他吹奏。
卫鸿心领神会,拈起竹笛便吹了起来,与吴眠唱的那段丝毫不差。而后,和着笛子,吴眠再唱了一次。俩人配合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吴眠开心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这样一定行的!”
卫鸿看着吴眠开心,也不由得微笑了。眠儿唱得真动听啊!虽是寻常小调,不登大雅之堂,但其清新扑鼻,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致。
适逢罗烨今晚宴客,再次点了戏班的几出戏,卫鸿将吴眠的戏放在最后压轴。
吴眠在旁边听见了,有些紧张。毕竟古代不同于现代,现代只要你能上台,大家都会给你鼓掌加油,即使唱不好也没关系;古代的人就不好说了,要是那些大老爷们不满意怎么办?那不是砸了“骊菁社”的招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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