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有趣会面 无意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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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和到王府近半个时辰了,由醇出现那一刻,她那双水亮水亮的眼睛就一直好像蜜蜂黏蜜糖一样盯着醇不放,眼睛微送秋波还夹杂着仰慕的眼神。而醇呢?向来习惯一坐下就优雅地喝茶,等别人沉不住气说明来意,这是他惯用的交际伎俩,可是……快半个时辰了,醇仍然在喝茶,谦和还是近乎强暴地用视觉解剖着他。
一开始,谦和还是知道自己的老毛病,进门前暗对自己说,不要那么丢脸,不要净盯着人看,自己是来办正事的,办好了就回去,不要惹醇讨厌。在门口急口令地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可这**一黏在明王府大殿的客座,一见到了醇,就花痴得洗了脑,之前做的全成了无用功。她开始还挺顾忌的,含羞答答扭扭捏捏,但过不了一会,那种纯洁的色迷迷的眼神就开始肆无忌惮了。醇一伸手,她觉得很美,身子向前一些;醇一抚杯,她觉得幽雅,身子再向前一些;当醇把杯子碰上嘴唇闭目喝茶时,她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了,惨叫着夹着椅子茶杯杂七杂八的声音,然后慌慌张张地轻轻站起,见醇没有“反应”,端正坐好,然后……继续看。总之醇不说话,不赶她走,她就忘我境界地赖在那了。心里就想,要是这一刻能持续下去那该多好。哎呀,醇喝茶的样子真是美呆了。不知不觉,这种状态周而复始了近半个时辰。
在谦和不知第几次从椅子滑下来,大殿二楼移窗偷看的矢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掩着肚子“哈哈哈”地笑得泪水都跑出来了。
“哇呀,”羽林慌忙把矢推离移窗,告诫道,“喂,我们这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上来偷看了,你就收敛些吧。要是让醇知道,我们俩下场会很凄惨的。”羽林抹脖子状。
“哎呀,”矢忍笑忍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没轮他滚下椅来,结结巴巴道,“难怪你说要耗上几个时辰,怎么……怎么是这样子耗的。哎呀,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怎么原来明王好这一口,这口味……”矢实在已经达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一股气堵在胸口,笑得差点要送命,泪水拼命自眼角挤出。
羽林苦笑,惨淡道,“各花入各眼嘛,情人眼里也出西施啦,何况这千时家小姐长得也不丑。哼哼,最主要——醇喜欢就好。醇喜欢就好。”
“真不是开玩笑,”矢缓过一口气,抹了眼角的泪水,“这千时家大小姐实在是厉害,比传闻还厉害。”矢继续掩肚子。他自问已经是很克制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了,千年道行也丧在这千时家小姐手上,如今思维只要轻轻往那情景沾边,他就全身痉挛地发笑。
见矢笑得这么痛苦,羽林抽着半边脸苦笑,“你在这笑笑就好,过后可要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明王器量小啊,想当年户部尚书的侄子就在茶楼说了一句千时小姐的轻薄话,你知怎么着。去猎场时,他差点没被醇一支冷箭把胆给吓破。”
“那我不说他们,我就说你。”矢用手指指羽林,“你也厉害啊,居然能冷眼看这种……”半天都找不着形容词,直接忽略,“……这么多年,你还受得了,你的神经真的不是一般的粗。我甘拜下风。”矢只觉笑得脖子后面痛,脑袋痛,头昏眼花耳鸣了。
羽林皱了皱眉,也觉得没什么,抓抓头,喃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然后又回头往移窗看了。
醇一如往常坐在空荡荡的大殿。这大殿小时候是父亲接待亲朋的地方,总是门庭若市,可是每个人挂着的都是虚伪的笑脸。他总感到害怕躲在母亲身后,任凭来宾怎么称赞他,他也不言一语,甚至哭着跑开。接着,莲姬就在这儿过门了,那一天,张灯结彩,但醇记得的只是母亲那张憔悴的脸。再接着,妹妹的哭声、皇太子来道别……再接着,就是他明王的册封大典了。大典过后,尺国公、克雅氏一族还有很多曾经来祝贺的人都因各种原因渐渐消声匿迹了。之后就是尺老将军那一大帮老臣子过来简直要把他逼上梁山般地把他作为与那两个后宫女人斗争的筹码。还有联商会那帮想着要囤积居奇奇货可居的奸商。
在别人眼中,这大殿,是醇有着光荣战绩的战场。对醇来说,这就是记录着他一切不快回忆的地方。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只要他一踏足这个地方,过去的不快就会像走马灯一样历历在目。就凭这些不快回忆所引发的忧郁足以掩盖一切情绪,只要他一坐上大殿的东座,他就能是最无情的神抵,有着最清醒的头脑,最高速精确的判断力,让所有有企图的人都闻风丧胆,让一切阴谋诡计都在这大殿止步。可是,千时家大小姐出现在这大殿的话,那明显就要成为特例,那将是醇第一次有了眷念这座大殿的回忆,会头脑发昏,手忙脚乱的特殊经历。
踏进大殿见到谦和一刻,平时准备好的所有情绪、手段全都蒸发了,手心不知不觉满是汗水,当**坐到椅子上时,醇就整个人都僵了,除了喝茶这个动作天天做还算流畅之外,其他动作都生硬了。停留在这种状态下,偏偏谦和还天真无邪目不斜视地把他盯得那么紧,醇试过趁着喝茶用茶杯作掩护自茶和手指间的缝隙偷看谦和。谁知一看,一汗如豆自额上渗出,汗水顺眼角边边而下一直落到下巴。晕糊了,以谦和此种阵势,恐怕耗到太阳下山也还有余劲。醇垂目瞧了瞧茶杯,杯中的茶叶早就干了,三杯过后,他也没敢再命人添茶了,根据过往经验,这样子喝下去,不撑死也得往茅厕跑的,那多不文雅。虽然醇心里也渴望谦和能在王府多呆一会,但……醇无言了,闭目蹙眉。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把谦和的行动揣测好,这和千时家风头火势的,他迫不得已请谦和替他办事,本想着会招来联商会的百般阻挠,可不但没有,谦和出现了,还是坐着从联商会旗下轿夫租来大轿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醇听说后就深叹了口气,这大小姐居然连自家名下来往的产业也不认得,以为只要不召家里的轿子就可以了,真把醇给汗死。这样一来,谦和到王府千时家的人肯定都知道了。那也就算了,这从正门惹人耳目地进了来,她的到来恐怕全城皆知,她一个黄花闺女也该一办完事就离开免得招人话柄。很可惜,如醇所知,谦和还是一如往常天真幼稚,舍心随意得让人心寒,在大殿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意识到不能再拖了,醇也没有再拖下去的本事。放下茶杯,要引人注意地轻咳了一声。可是这一声,引来的只是楼上矢和羽林的注意,谦和纹风不动。
这次轮到矢汗颜了,轻对羽林道,“你说这要耗到什么时候啊,这样下去,就是明王也招架不住。”
“这你放心好了,想吃咸鱼就准备好挨渴,这些他一定已经计算过了。”羽林不以为意,继续观看。
“那我这说说回头话,我们这看看也就算了,他们要说话了,能听吗?”矢低问。他心想,要是明王和千时家小姐说的是正事那就算了,如果说的是绵绵情话,那他可就听不下去。
羽林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意识到矢说这话的意图,连女人也没有拥抱过的他,自然也不知情话绵绵卿卿我我为何物,理所当然道,“不是我说得罪话,和这千时家小姐说的话,不会要紧到什么程度。”
发觉自己白痴地找错了问话的对象,矢的脸抽了一下,不说话了,单着眼皮继续看那堪称笑料的会面。
醇的轻咳已经发展到重咳了,终于引来了谦和的注意,只是这注意和预期有出入。谦和紧张地站了起来,“醇,你怎么咳嗽这么严重呢?是不是生病了,我这去找大夫。”说完真要往门外跑。
“谦和!”醇一时情急,唤了谦和的名字。他流露真情了。听见心上人这么亲昵地直唤自己的名字,谦和激动得全身沸腾,站在那不会动了。
意识到自己失礼,醇腼腆了,不敢正视谦和,“失礼了。”
“不,没有关系。”谦和的脸蛋就是远在二楼的矢和羽林都能看出热度。当她说出下一句话,矢就觉得那不只是热,简直是烧坏脑袋了。谦和脑袋越来越低,最后嘴巴中吐出这么一句说话,“不知醇你找我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矢一头往墙壁去,羽林眼明手快地用手垫着。
这样的事情对羽林和醇来说一点都不值得惊讶,要是哪天谦和有条有理地把事情说清楚那才是恐怖。醇温柔地提醒谦和,“你这次来,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的吗?”
经这么一提醒,谦和那老短路得断路的脑袋终于通电了。通电的结果就是暴走,一发觉自己又作了白痴丢脸的事情,她真想马上找个洞洞钻进去,慌乱中,她从袖袋中抽出纸条,一瞧,终于把正事想起来了。以急得要哭出来的口吻乱七八糟道,“你拜托我的事情。啊……你要的那种薰香,我都已经带过来了。只有很少一点我不知够不够,不过我会努力继续去找的。你想找的水产……”
“谦和,谦和,你不用急,慢慢说就可以了。”谦和急,醇看着也急了。
“嗯,”见自己再一次乱七八糟,谦和心里在淌泪,心想这次一定让醇讨厌死了。还好见醇脸上没有厌恶的神色,她终于想起要把一早写好的话整理好说出来了。还好她早意识到自己的毛病做出了基本的对策,不然这事恐怕还得耗。
经过一番调整,谦和看上去终于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身子站直,体态端庄,脸容淡定,谈吐清晰柔和。“你拜托我找的薰香,我已经找到了。不过这种香只有淡路岛才有,制作秘方是秘传的,我把能找到的都带来了,我会继续派人去找的。至于你想要的海产,海滨的渔商已经答应会定期派快马把海产送到府上,如无意外,不会缺货。至于你让我去找的女保镖,我去过那第一女镖师所在的麟阳镖局,不过那女镖师家中有事请辞了,可是我已经找到代替的了。也是很厉害的女中豪杰来的,不日就会到。希望,希望你都能满意。”说完,低头,继续含羞答答。
“看吧,终于回复正常了。”见谦和终于进入正常状态,羽林提示矢。还想着矢会再有什么高论,谁知视线一落到矢脸上,羽林脸上变了颜色。
矢不知什么时候低下头,默默推轮椅离开了。
“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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