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句偈语 两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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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聋婆上吊”这一消息,羽林感到好像被淘空了一般,那一种寒心的感觉,由心底上涌到脖子间让脑袋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地就往后院飞奔而去了。留下了葵香叶和桃红,与醇擦身而过。
羽林一边跑一边也难以言喻自己的心情,心里一大堆“为什么”。为什么呢?刚才聋婆还好好的,还让他吃点心来的,怎么这一晃身就上吊去了呢?冤魂索命?不知怎的,羽林想到了葵香叶刚才说的话,停住了。身子还是一阵阵地恶寒,他明显知道这个答案不现实,但他总觉得聋婆的行为和这句话有关联,他不相信聋婆会干什么坏事,这个冤魂索的也不该是聋婆的命。该死的不是聋婆,该死的应该是……他。
羽林踏进了后院,就看见聋婆被抬出来了。
“哎呀,老婆子啊,你这一把年纪的有什么想不开呢?如果不是那个小丫头发现你,你可就没救了。”忠叔一边为紫了脸的聋婆扇风一边道。
听见聋婆没有死,羽林深深地松了口气,睁眼时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脸色沉重的梅子。
梅子没有在院子多逗留,端着只酒瓶带着平常的步子走到了羽林身边,只说了一句话,“想活命的,就不要再接近我们公主了。”说完就离开了。
这算是什么话!羽林一下子六神无主,他根本没有办法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聋婆、菊花酒、不要接近公主。他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只知道刚才差一点就有人死了,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了。
“聋婆!聋婆!”羽林到聋婆跟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寻短见?难道真的只有死才能解决问题吗?”虽然明知聋婆听不见,羽林还是说了。
聋婆当然没有回答他,但是当她看见羽林,她就带着一丝微笑睡过去了。
“把聋婆带回房间。忠叔,马上去请大夫,顺便修书告诉她丈夫。让她丈夫过来接她。”醇踏进后院,吩咐道。
忠叔接了命,也就开始派工了。看着一切再次整整有条,醇便欲离开。
“你要去哪儿!”羽林叫住了醇,外人敢说,从来没听过羽林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醇说话。
醇回身注视他,“我哪儿不能去。”
“你不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羽林注视醇,他知道醇有事隐瞒他,他一直都知道醇一定对他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
醇轻轻吸了口气,缓和道,“这是聋婆的家事,我不会问,你也不该多管。你只要办好你该办的事情那就够了。”醇说着便要拂袖离开。
“我是她的儿子!对不对!”羽林道。
醇停住了脚步,转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留下这么一句,醇头也不回地走了。
羽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傻话,他是不是想他娘想疯了。一滴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出来。他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突然地,他很想回家,哪怕被他爹骂。他感到自己所身处的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在战场上,他还能清清楚楚地看着别人死去,但是在这个地方,人的死甚至不会有解释。他或许也会有一天不知怎地就死去吧。正在羽林彷徨无助之际,从东厢院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聋婆的自尽给明王府带来不少的骚动。住在东厢的矢被那种混乱的气息惊醒了。听着外边人们凌乱的脚步声,那些人路过留下的慌张气息,让矢感到极度不安。
矢借着床桌坐了起来,大声地呼唤了几声。外院居然让人骇然地安静了,人都不知所踪。压着心里的恐惧,矢摸出了放在枕头边的笛子,吹了起来。他知道羽林会来的,只要羽林还活着,只要他听见了这笛子的声音,他就会来的。
如矢所愿,羽林的确出现了。可是却是以矢十分陌生的动作跑过来的。房门发出突兀的“咿呜”一声,羽林撞进来了。
矢实在被羽林的表现大吓一跳,在床上惊慌失措,“羽!你干什么了!”
羽林的步伐实在存在很大的问题,居然被椅子绊了一跤,就这样趴到地上了。
“羽!你别吓我!你是怎么了?”如果不是刚睡醒用清水洗过脸,矢真会认为自己是在作噩梦。他所认识的尺羽林可是百毒不侵的汉子来的。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方寸大乱到这种地步?尺老将军的死,他也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能让他落魄成这样子呢。“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羽林步履蹒跚地踱到了矢床前,抬头道,“告诉我,人为什么要做坏事。”
见到羽林一脸泪容,矢先是一怔,然后认真答道,“有谁说得清哪些是好事哪些是坏事呢?做到心中无愧就可以了。别逼自己,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憋在心里,快告诉我吧。”
“我也不知道。”羽林想了想,只是觉得头痛欲裂,手抚到额上,“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是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懦弱。
羽林不知道,但矢确猜到了几分,对羽林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在王府里,没有人能害你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刚才和我在后院一起干活的聋婆自杀了,我突然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了。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觉得……我没有办法形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可怕。”羽林对矢道。他已经感到自己被这种不知名的恐惧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你说得那个老是虐待你的聋婆死了?”矢睁大了双眼,这次轮到他摸不着边际了。
“不是的,她还活着。”羽林强调道,他才不愿意聋婆死。
“哼,”矢冷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了一边,“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人还没死你就这样子了,要是死了,你要去陪葬不成。尺老将军死时也不见有这待遇,我看你是脑袋浸水了!”
被矢这样一说,羽林不乐意了。“什么脑袋浸水了!难道这有人死了,你就高兴了吗?”
“那至少你脑袋浸水前也该先去了解一下聋婆为什么要自尽。你在这干发神经也没有用啊。”矢拿起笛子敲羽林的脑袋。
羽林摸了摸自己被笛子敲了的地方,终于正常一点找张椅子坐下来了,“没有用的,这件事醇插手了,他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真相。这样子,就是我怎么努力也是白忙活的。他不会让我知道答案的。”
“那你就得换个方向想了。”矢道,“明王他隐瞒你这件事的动机。”
羽林静下心子想了想,“总不是是为了害我的。”
“那不就行了。”矢见羽林平静了,他也把背靠到床靠上松一口气,闭目道,“明王你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你所不能相信的是那个公主和那两个丫头的说话。”
“公主和那两个丫头的说话?”羽林皱眉了。
“你和公主打过照面了?”矢的眼神突然像醇一样警惕了起来。羽林怔了怔,“是的。可是只是很普通地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相不相信世上有冤魂索命。”
“你回答呢?”
“相信。”
“然后呢?”矢继续问道。
“她问我人为什么要做坏事。”
矢浅浅地笑了,“那你给了他一个怎样天马行空的答案。”
“我告诉她,可能是因为人都会死。”
“嗯,”矢手指点都唇上陷入沉思,“很精致的答案啊。终于让我体会到一点智慧的味道了。”
“喂!”感到矢又在转弯抹角讽刺自己,羽林“喂”了一声。
矢道,“我这是在欣赏你啊。你说得很对,因为人无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到最后都要一死。那为什么不可以做坏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羽林反驳道。他根本就不提倡做坏事。
“但是这句话的确可以这样理解。”矢道,“那公主的反应呢?”
“她也说这个是绝妙的答案。然后说了一句偈语。说她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那句偈语是什么?”矢凝重地问道。
“什么人生在世多有患难,出来如花香消玉陨,逝去如影不能存留。”
“她不想活下去了。”矢低下了头。
“是啊。见到她,我心里就酸溜溜的。她的眼睛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好像……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想了半天,羽林还是把对葵香叶的感觉说出来了。
“你还揣摸得准啊。行尸走肉。”矢吐了口气,“那样子的话,你只要不要再和她见面那应该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怎么这样,羽林坐正身子,“怎么都一样,怎么你说的和那个叫梅子的丫头说的都一样。还有醇,他也不想我和公主碰面,那到底是为什么,这跟聋婆自尽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一切都这么莫名其妙呢?”
“莫名其妙?”矢反问了,“我说你才莫名其妙,怎么硬要把那聋婆的自尽和公主、明王的事情拉到一起来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么?我看问题都不在那聋婆、公主和明王那,最大问题就在你身上,脑袋长毛病了。”矢有意扯开话题,伸手捉床头的水袋,“跟你这呆瓜说话真费劲,说得我嘴巴都干了。”以十分轻蔑的眼光注视着羽林,矢端起水袋喝水。
想想,矢的说话也有几分道理,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也不一定。得出如此结论,羽林释怀不少,结案陈辞了一句,“矢,我觉得那聋婆十分有可能是我娘亲。”
矢端着水袋咕噜咕噜地喝着水,一听见羽林的话,冷不防水跑到气管去了,感到咽喉一凉,呛得他“噗”一声把水都喷到了羽林身上。
羽林跳了起来,“哇,啊。你干什么啊。喷得我一身都是了。”
矢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哩,脸色发紫地指着羽林,气急败坏道,“你你你,当真是脑袋浸水了。搅糊了我半天原来就是以为别人是你娘。你当你爹是死的也就算了,居然也想把我害死!像这种问题,你直接去问你爹不就好了。你都长到这个块头了,还怕你爹打你不成。你这人真是笨得没救了!”
“哎呀,也是啊。我还从来没有问过我爹我娘的事了。”羽林手抓头。
居然还从来没有问过,矢两眼一睁,差点就要两脚一伸了。也不对,他的双脚动不了,总之就是气得差点咽了气,两眼向上一翻。
“不要这样子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羽林感觉嗅嗅地站了起来,“对了,我今天其实有份礼物要送你的,你在这等等我就好了。”羽林说着终于脸带浅笑地出去了。
见羽林出了去,矢就开始思索了。人生在世多有患难,出来如花香消玉陨,逝去如影不能存留。这可不仅是表达轻生的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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