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假戏真做 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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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来到了矢所在的船舱。舱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矢一人躺在自己的床位上。羽林向矢的床边走去,脚下发出很有节奏“笃笃”的脚步声。
听见脚步声,矢说话了,“和明王吵架了?”
羽林没说话,只是脚下的声音顿了顿。感到光线有点昏暗,他到放油灯笼的架子取下一只看上去比较新的灯笼,到一边的一盏油灯点了起来。灯笼亮了起来,照亮了船舱的一角。这过程,矢只是默默地等待,没再说话。羽林提灯笼走到他床前,光照到了矢身上,羽林担忧地打量他。
看来事情并没有羽林所想的那么糟糕。矢盖着一张土黄色的牛皮毯子,平稳地躺在床上,身上换了件白色的棉质里衣,看上去神情和平常无异,而且还很精神。如果换了不知内情的人,很难相信眼前是一个刚瘫痪的人。换了别人知道自己瘫痪了,一定会备受打击地呼天抢地吧。羽林盯着矢看,一时也看不出矢在想什么,不过打心里很佩服矢。
“不痛了?”羽林把灯笼挂到船壁的钩子上,坐到矢床边轻问。
矢两眼直直望着天花板,道,“继续痛下去兴许会好些,脑袋不会那么清醒。”
听见这样的话,羽林不知该担心还是高兴,两边望了望,问道,“吃过东西没有?”
“原来我桃木矢在你尺羽林心中地位是这么不堪的。我四肢健全时你没把放在眼内,我现在瘫了,你就更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了。”矢根本就当羽林没有说话,自说自话起来。
羽林哑然了,一脸茫然,“你那是什么话!”
“那我躺在这多久了,你也没有过来。和明王吵架了,有苦水,宁愿对着那片顶多喷你一身水的海喊,也不过来找我。明明那些问题你都解决不了,你也不来请教我,非得要我千辛万苦地找人把你请过来。你说,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眼内了。”矢说话的语气越说越隐讳,训得羽林脸一阵发青一阵发白。羽林觉得冤枉了,他也不是不想探望矢,只是怕矢会受刺激,后来又听说他要好好休息,自然就不打搅了,怎知矢会拿这种事来做话柄怪罪他。
至于对海大喊的事情,想起来就实在太丢脸。羽林一阵心虚,突然灵光一动,猛醒,蹦起,“你怎么知道我对大海喊了。”
矢半边眉毛随羽林蹦起跳起,如果他双腿还能使唤的话,肯定要坐起来,把羽林教训个狗血淋头。可是尝试坐起来失败后,矢又认命地躺好,无可奈何地道,“拜托你下次大喊前观察一下风向。我瘸了,没有聋,那么个比牛叫还难听的声音,还是能听得见的。不信你可以随便捉个人问问。”这时船头的拉帆声从一个窗户随风传了进来。羽林的脸登时死灰的颜色。
矢还继续打击他,“你不用变脸了,只怕大半只船的人都知道你发了什么神经了。”说完,叹气闭目,惨不忍睹状,“我这生最大的失败并不是被公主暗算,而是屈居在你这笨蛋之下。你说,你除了一身蛮劲之外,什么比我强。”
羽林窘了,心里也承认矢说的多半是事实。可是一想起目前的处境,发牢骚了,“你认为在你之上我很自在吗?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多好,为什么要我呆在这种活像牢笼的地方,对着你们这些牛鬼蛇神。”说着把脸别到一边。
“哦?说气话了。”矢两条眉毛扬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羽林现在的样子,笑道,“还头一次见你这么有水准地说气话。看来明王这次真把你气疯了。”
“哼,我就知道你又是要消遣我的。”羽林站起来了,还真生气,“你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他说要抛弃天火部队,抛弃我们了。”
“那很好啊。”矢接道。
“你说什么?”羽林脸抽搐了一下,意欲离开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你这话算是什么意思!”
“来!先把我扶起来再说。”矢伸手,毫不客气地吩咐道,“躺久了,背会长褥疮的。”
羽林一脸不快,手上的动作却没半分迟疑,只牢骚道,“瘸了也不怕,怕长褥疮?”身子靠近矢,扶起矢。扶起矢的过程中,矢在他耳边提醒道,“这样你就可以大条道理地带领天火部队全身而退了。”
羽林双眼一亮,有点恍然大悟。把矢放好,困惑道,“那是要我……”
“让我涂鸦涂到墙壁上可不好啊。”矢用双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脑袋气蒙了。”羽林坐回椅子上,思索状。
“这就对了,不然怎么假戏真做。连我这躺在船舱的人也知道你跟明王吵翻了,这事迟早会传到后宫那两个女人的耳朵里的。”

“我还大声地说太后已经找过我,一回去就去太后那了。”羽林的脸有点红晕。
“那就是发疯发得恰到好处了。”矢眼色怪异地瞄羽林,脸上好像不停在称赞他“你这蠢才,你这蠢才”,嘲笑着说,“那你这次想不去太后那也不行了。”
“虽然这样说了,但我还是不想去。”羽林肯定道。
“这是当然的。”矢警惕地环视四周,道,“不过太后主动来拉拢你,那就是她已经有吃定我们的把握。她有备而来,我们没能力与她硬拼。只能顺顺她的意来守弱,一来,避其锋芒保存实力;二来,明王也可以暂时远离危机。这次妥协并不是投降,而是韬光养晦的好机会。”
“你说的这些我勉强能懂,只是太后这么阴险毒辣。怎么会这么顺便就让我们得手?”羽林抱手道。
矢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当今太后可是在刀锋火口千锤百炼出来的,想蒙过她当然不容易。不过她这几年赢得也太多了,让她有点过分自信。不然过去的她是绝对不会贸贸然来招揽她近乎陌生的人的。竟然她已经主动派佟来说对你有兴趣了,你就不妨考虑考虑。”
羽林低下了头,大脑在勉强运转着,“可是就算我真的依从,投靠了太后,也不见得她就会相信我,重用我啊。”
“你没有必要刻意让她相信你,重用你,那样反而会受她质疑。她这次所想的,不过是把你从明王身边除掉而已,只要你不在明王身边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大半了。况且麝香目前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可以在罄金皇那边下功夫,做好你的本分,坐稳你叔叔的职位,握紧兵权,表现得和明王有芥蒂那就足够了。那样的话,日后闹起事来,我们就有一支可以用的后援了。这就是所谓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矢说着,观察羽林的反应。
羽林还是有顾虑,“虽然你这样说,但是要我离开醇,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怎么?现在是人家不要你,你还要死皮赖脸地呆下去?不要让明王难做。而且他这次冲你发脾气,戏是假的,情可是真的。他肯定还在为你下的那个命令的生气,借机向你报复。”矢说着,一双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睛目视前方,“明王和你不一样,他可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用情又偏则,算计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看他这次把你气得灯红火绿也面不改容没让你发觉端倪就可见一斑。”
“你可别把他抹黑了。”羽林为醇辩护起来。“他不喜欢算计人的!他不过是在算计……”这人就是这么奇怪,刚才还想不通为之生气的事情,找个人说着说着话就突然想通了。羽林突然感到豁然开朗。是啊,他投靠了太后,他本来要面对的那些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天火部队可以保存重组;安抚伤兵家属、犒劳三军的事也会因太后的拉拢有了着落。而太后暗示过,只要天火部队不能为醇所用,她就不会对付醇。那就是在太后还不能确定他意向之前,醇就安全了。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最肯定的是,只要他尺羽林一离开明王府,他就安全了。醇原来打一开始对他破口大骂,打的就是这个算盘,要骂走他。
“怎么?怎么突然不说气话了?”矢“哼哼”地笑起来。
“你这人,居然牵着我鼻子转了半天都没跟我说到点子上。腹黑!”羽林见矢一脸拽样十分不爽。
矢打趣道,“我要是一早跟你说白了,你还会考虑去投靠太后吗?”
当然不会了。羽林心里恨恨道,再次把脸别到一边,“我现在也一样不会。”
“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矢阴侧侧地笑,“竟然你已经表明太后已经找过你了,那明王就更不会心慈手软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对你下猛药,把你抽筋扒皮,直至你在王府呆不下去,走投无路为止。在你我眼中,他的确是一个很慈悲的人,但你我都清楚,他发起狠劲来可以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你要有相当的觉悟才好。”
他这是铁了心要把我逼走吗?羽林心里郁闷着痛,抓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手掌中,压得手掌发紫。喃道,“苦肉计,对吗?”
“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但对于明王来说,他不过是单纯地想赶你走让你活命而已。”
“到头来,我只是个累赘,什么忙也帮不上吗?”羽林身子都开始抖动起来了。
“很不幸,对目前的我们来说,就是这样。”矢认命地闭目舒了口气,“目前的我们,连棋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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