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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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天际已渐渐黑透,那轮始终吝啬光华与温度的盈月又挂在了当空,身边点缀着时明时暗的星辰秦风和莫言已经整整二十四个时辰没有进食了,只靠顽强的求生本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蹒跚而行。长长的洞没有一丝光亮,秦风和莫言只能取出各自的符咒,靠着它们不知来自何处的光源勉强行路。好在这洞的道路还算得平整,虽慢下了脚步却也不至磕碰。
秦风边走边想,走在这洞中感觉不到一丝风动,既然连空气都不流动,那就预示着这条路走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是死路一条。可眼下除了往深处探寻却也是别无他法,靠那些生长在崖壁之上的藤蔓攀上峰顶委实太过凶险。昨晚危急之时二人靠它们挂住身形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他们复效此法还不如探寻这未知的洞来得实际。
“啊!”莫言的一声尖叫惊起了秦风一身冷汗,原来就在秦风思考之时疏忽了眼界,莫言却是看到了两人不远处的两堆枯骨。莫言虽有着灵虚的修为,却终究还是女儿心性,对这些东西极是忌讳。
秦风突然感觉握在手中的小手霎时冰凉,待定睛看后安慰着莫言:“没事的,两堆枯骨而已。至少它们比活着的东西安全,不是吗?”
莫言觉得秦风说得有道理,也便渐渐安稳了下来。可聪明的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此处既有枯骨,那便是说他们也没有寻到出路。这山壁之间夜风极大,刚才走在洞中没有一丝风动,看来这洞走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是死路。”
秦风心中一禀,好细密的心思。刚才自己想到这一层,怕触了莫言的霉头便藏在了心里,却不想她早已想到了。可是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寻,还是走完再说吧。
秦风没有言语,把莫言护在身后慢慢靠近了那两堆枯骨。两幅骨架均完好无损,成对面盘膝的姿势放置,上面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和不知编织了多久的蛛网。秦风的心蓦地一沉——空气通畅的地方灰尘和蛛网极少,而这两幅骨架又不像是争斗间两败俱伤已至死亡,看来死路一说很有可能被莫言说中了。
秦风不愿再让莫言胡思乱想,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继续走吧。如果能逃出生天,再回来将他们厚葬。毕竟我们也算是有缘至此,而他们也算是前辈,有机会的话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莫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前行,却在洞深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谢谢二位的宅心仁厚,倘二位能出得此洞,还望二位不要忘记方才的话。”
莫言和秦风一惊,走在这静悄悄的洞中已经有些时光了,漆黑之中突然冒出说话的声音,放了谁也要惊出一身冷汗。而听这说话的口气,说话的仿佛便是这两具骨架的主人。一时间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吓得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兄弟二人并无恶意,还请二位上前一叙。”
秦风和莫言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一前一后拉着手走入了洞深处。行了大致数十步的距离,在符咒微光的照耀下,他们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两个寸许的半透明小人,闭目盘膝打坐在半空。
“元婴!”(注1)
秦风见识过孙少昌的元婴,就是眼前这样寸许透明的样子,惊讶之间随口便叫了出来。莫言虽没有见过却也懂得元婴的意义,在秦风身后注视着这两个肉身已毁的兵解者。
秦风本想随便编个谎话“自报家门”,在修真界晚辈见到前辈当自报家门历程,否则会被人视为不敬。可还不待他说话,其中一个元婴便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自言自语道:“好一对金童玉女,可惜修为低了些。”
秦风没有听清那人说话,正要将刚刚打好的腹稿说出,那人却开了口:“此洞是死路一条,唯有自来时的洞口出入登顶或至底方通大道。凭你二人的修为却是难了些。”
莫言赶忙上前作了揖手:“晚辈二人本无意搅扰前辈清修,无奈昨日被凶兽追杀,不慎跌落山崖,幸被平台隔阻延了性命。”
秦风也揖手说道:“不想昨夜又逢怪蟒袭击,平台断裂跌落现出洞。晚辈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已间唯有探寻此洞以求生机,不想叨扰了前辈修行,还望前辈给指一条活路。”
秦风和莫言虽功法微末,却大小都是修真宗门宗主的嫡亲,是以言语间礼数周全,一番话说得恭谦得体。那人点了点头,鼻息之间却是哼了一声:“哼,没想到那些畜生活得倒是长久。”
一直连眼也不曾睁开的另外一个人突然睁开了双眼:“那畜生至少当有着金丹期的修为,凭你二人又如何能摆脱它的袭击?”
看来这两个人对这里的环境以及那些毒蛇猛兽了如指掌,秦风也不再隐瞒,便自袖口取出了青竹,恭敬地回答道:“不瞒二位前辈,正是晚辈无意间救下的这条小蛇杀死了那条怪蟒,才令晚辈二人饶得命在。”
两个半透明的元婴齐齐凌空逼近秦风,下下打量着他手中的青竹。青竹也不畏生,自顾自攀在秦风手上,时而游走时而吐信查探空气,完全没有把这二人放在眼中。两个人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话多的那个人说道:“如此异兽,连我兄弟也不识得,小兄弟可要好生对待。说不得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秦风听那人叫自己小兄弟,,联想方才自己曾说过让他们的枯骨入土为安,想来是此人对自己有了好感,感觉事情有门,便就坡下驴地道:“前辈的话可是多虑了,我和青竹却早已是朋友了!”
那人听了微微一怔,摇头浅浅笑了笑。随即蓦然惊觉:“呵呵,好久不曾笑过了。”言语间竟充满了苍凉与悲炝。
秦风接着问道:“晚辈遁甲宗秦风、莫言,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道:“哦,我叫穆地,那是我兄长,穆天。我们兄弟二人在此修行……”说到此处,那人的话语突然小了下去:“在此修行已经许久了。”
“还望两位穆氏前辈为晚辈二人指点一条逃出生天之路。”
穆天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与穆地对视了一眼缓缓说道:“以你二人现下的修为,想要出得此洞唯有冒险攀藤蔓登顶。”
秦风和莫言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便被浇灭,他们又何尝没想过这一层?可那样做委实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局。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走此一步。
孰知穆天话未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要说方法,倒是还有一计,便是不知你二人愿不愿做了。”
失而复得的希望如同燎原的火种一般,在此蔓延于秦风二人的胸中。莫言抢在秦风前面上前单膝跪地揖手道:“晚辈二人感恩前辈指点明路,倘有逃出之日定遵方才誓言,将二位前辈之骨骸风光厚葬、入土为安!”
秦风看着跪在地上乞食一般的莫言,心下一酸感动莫名。堂堂男儿,膝下有金!跪天跪地、跪师尊长辈,眼前两个连肉身也没有的陌生人终究还是不值得自己行下如此大礼的。可偏偏自己的生路就掌握在人家手里,为了苟活而屈膝,为大男儿所不齿啊。莫言便是早早想到了这一层,抢在秦风之前行了跪拜之礼,既表了他二人谦卑的诚意,又保全了秦风的颜面,这等心思细密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又如何能不令秦风感动?
穆天看了穆地一眼,后者接下了话茬:“此法虽有效,一来需得时日,二来还要看你二位的意愿如何。”
莫言依旧单膝跪地:“还望前辈明言!”
穆地点了点头:“你二人现下一个和合期一个灵虚期修为,而要登顶或至底非金丹期后所不能。观你二人身上虽带功法,却是以阵道及铸丹为基,如此修习没有自家高人指点,欲达金丹怕是要年深日久。唯有你二人拜入我兄弟门下,修习我们的功法,他日兴许方可有逃出生天之望。”
这穆地说的也有道理,秦风和莫言的确是修炼着自己宗门的功法,可他们的宗门却都是剑走偏锋,不以修身练体而入道。虽殊途同归甚至成就更高,却一来需要自家前辈指点护佑,二来需要极长的时日参悟和自身的灵性悟解。如此,只靠他们两个年轻人以自己宗门的功法修习达到金丹期,那耗费的时日却真的是无以量计了。
所幸他们都尚未踏入金丹期,而且自古修真之人将金丹前的筑基、灵虚与和合三期视为辅助、巩固和基础,进入金丹期才意味着真正踏上了修真之途。眼下他们两人的功法法门尚未定型,正是可以重新选择的时机。
但修真一脉,尤其是修真世家,又有几人会背弃自己的宗门而去重修别人的功法?这也是穆地所说“意愿”一事的因由所在。
听完穆地的一番话,莫言神情复杂地缓缓站直了身子。华阳宗被灭,只留下了她一个人,为了活命而修习别人的功法,还叫她如何重振华阳宗?可不这样做,连自己这唯一一个华阳宗的后人也会葬身山腹,一时间两难取舍的莫言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风看到这里,念及了方才莫言顾全自己的一幕。想到自己在遁甲宗时的种种境遇,毅然决然地走上前去,将莫言别在身后,双膝跪地面色凝重地朗声言道:“徒儿秦风,拜见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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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元婴:原意修炼元神,显化婴儿。丹道中炼化元神,简而言之是待一颗无形无质的金丹炼成以后,用粉碎虚空的方法脱离丹室,化做一颗莹莹灵丹,上冲中宫位置,寻本性而练化元神,谓之“明心”。阳神炼化纯圆,飞腾而上于脑中“见性”。寻着离宫阴神,聚结合体在泥丸宫里,霞光满室,遍体生白。一战将息,而又回归于腹内元神处,合化为命胎。叠起莲台,虚养命胎,进而胎化元神,默默温养,直待紫气虚来时节,元婴养育健全,冉冉而出天门,旋而又回。
元婴修炼成功过后,就已经是半仙之体了,有人说元婴有形,有人说元婴无形,笔者认为元婴应该是无形的,指的是返回”婴儿”(即无损)的境地。
自古道教十分重视保持“婴儿”、“赤子”的状态,元婴的修炼也是内丹修炼的一种方式,所以这种修炼方式在道教中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小说作者的捏造。
简单的说元婴是指修真之人凝聚全身元气,化成的一个纯能量体的自己。
元婴一词应该是从这里来的,此道练到最高境界应该是可以练成元婴。之后反虚最后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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