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湖旁洗洗手，准备用叶子盛些水回去。这里是迷迭失地，是整个欲界中最凶险的地方，沼泽，陷阱，流沙，湿地，各种毒虫凶兽栖息而生，几乎看不到人类的踪迹。而我和该隐，来到这里已经有半个月轮了。
水在一瞬间产生奇异的波动，我反射性地向后错，猝不及防，一只巨兽破水而出猛地扑来，来不及思考，我横过长匕斜上挥出划出一道狭长的弧。湿凉的血溅到皮肤上。
安定下心神，我上前看攻击我的家伙：比魔界的野猪稍大一点，手爪尖利，皮肤呈暗绿色，只有鼻梁上有灰色毛发，体形类人——沼泽人狼。星魂在教我们欲界的地理和种族时曾经提到过这种生物，我知道如果刚才不是刚好划破它的喉咙，现在躺下的恐怕就是我了。
尽管这样，肩膀还是被它抓到了。洗净伤口和血迹，暗自希望它不会发炎。卷好叶子盛满水，尽量安稳地跑回该隐所在的树下。他仍在昏迷。写下昨天的药膏用水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还好，暂时没有要恶化的迹象。
抓一把安魂草放到口中嚼烂，苦得皱起了眉头。然后敷到他的伤口上。这种药草可以使伤口暂时不再发炎。
摸摸他的额头，仍旧烫手。两天前我们碰到一种金色的怪蛇，它们不由分说地向我们进攻，该隐就是那时被咬到的。伤口有毒，不能用神圣石治疗。开始他只是发烧，后来干脆完全昏迷。
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救他。
解开手腕上的布条，昨天的伤痕尚未痊愈，刚刚好。长匕只是轻轻一划，伤口立刻裂开。放下长匕扳开他的下颔，手腕迅速贴了上去，他想动却奈何不了我的蛮力，血顺利流入他的喉咙。
精灵之血虽然不能解毒，但可以使他的情况不再恶化。
差不多了。我把布条重新缠回手腕，要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琉善．．．．．．”
恢复意识了吗？我跪下看他，他却没睁开眼。烧糊涂了的家伙。尽量忽略一阵阵的晕眩和恶心，使力地扳开他的手并布好结界。
“亚伯．．．．．．你为什么死了呢．．．．．．”
被噩梦魇住了一般，他声音嘶哑地喃喃自语。
纠缠他的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噩梦？
他看着他呆了一会，终于起身：“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丈量了一下面前巨大蹼状脚印，确定这就是该隐提过的阿比伦巨人留下的脚印。阿比伦巨人原来是欲界一支很庞大的种族，聪明而且骁勇善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数量急剧减少，现在只有迷迭失地等少数几个地方才有。外界传闻他们性情残暴，尤其讨厌外来者。
从这脚印来看，这个巨人刚走过不久，顺着他的足迹一定可以找到他。
“精灵啊。”面前的阿比伦巨人说，声音轰隆轰隆的。他只有一只眼睛，而且没有眼睑。手掌和脚掌间有蹼，但看起来很灵活。他整个人看起来至少有六个我高，从我的角度看，他的眼睛闪着不太友善的光芒。
“是。”我回答说。
巨大的手向我抓来，我没有躲开，他把手中的我伸到他眼前，他的表情带有“你最好解释一下，然后我根据你的话决定怎么惩罚你”的意思。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和疤的眼睛一样的湖绿色：“我的同伴受了伤，被一种金色的怪蛇咬到了。我不知道怎么解毒，救不了他。你一定知道怎么救他。”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握着我的手蓦然收紧，我疼得皱起了眉头。
“你这么瘦，如果不是精灵，一定不会很好吃。”
努力抽出一条胳膊，扯下脖中的神圣石伸到他眼前，神圣石的光芒很快笼罩了他湖绿色的单眼，他不动，任我治疗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我收回石头，他又开始笑，英俊的脸上皱纹都出来了：“你现在就治好我的眼睛，不怕我用完你就杀了你？”
果然猜对了。这样大的眼睛没有眼睑，一定很容易得眼疾。
忍住疼痛和气闷，我说：“你的眼睛以后每天用清泉和月涎草的叶子清洗，就不用担心会复发了。”
“真自信啊。”他猛地收紧手，一瞬间我觉得骨头都要碎掉了。在我疼得要昏过去时，他放松了手，盯着我，眼中满是轻松的笑意：“下次要这样轻易相信别人，碰到坏人就危险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我放到他的肩膀上，然后爬出他的窝。
我拽紧他的头发，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你是说你是好人吗？”
“那当然，你的同伴在哪里？”
“湖那边。”
“你的名字是什么？”
“琉善。”
“黑之章？歌者琉善？”
“是啊。”
“啊啊，果然是个怪家伙。”
远远地看见只兔子大小的迷灵兽在该隐周围撞啊撞的，看见我们它害怕地跑远一些，又好奇地转身回头望。这种生物魔界也有。
巨人俯身看该隐，皱起了鼻子（他没有眉毛）：“奇怪，他中毒多久了？”
“两天半。”
“两天半？怎么现在还活着？不解毒根本不可能撑过五刻钟。”
“我每天给他喝一些我的血。”我笑起来，幸好我没有忘记自己血的功效。
他却没笑：“一些？别骗人了！被这里的蛇咬了，没有大量精灵的血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你知道多危险吗？再这样一次连你也会送命！”
我觉得很高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放心，精灵的血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衰弱。你有救他的办法吧？”
他叹了口气：“蛇的尸体呢？”
我找出包裹它们的叶子：“全在这里了。”
他拈起其中一条，从中撕开，手指意外灵巧地取出小小的蛇胆，放在该隐的伤口上弄碎。
“好了。他不会有事了，你应该睡觉。我会帮你看着他。”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擦手，然后又掏出一块看上去很柔软的布叠好铺到地上。
我一面爬上去，一面笑：“你还用手帕？”
“快睡！”他涨红了脸吼道。
我只是睡了一觉，却过了三天的时间。其中两天阿比伦巨人一直在带着我们赶路，所以在我睡觉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了一个森林的路程。醒来时发现他已经离开了。以后的旅途中我再也没看见过他。
该隐已经完全好了，他说那个巨人怕弄醒我，所以走得格外安稳小心。
传闻果然是不可信的，这样温和善良的种族竟被说成凶狠残暴，实在难以理解。又或许，我们刚好幸运地遇见了那几万分之一的善良的一个，所以误以为所有的巨人都是这样的。总之，在长途跋涉之后，我们终于走出了迷迭失地，只是代价惨重。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