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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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是xx军,中国赫赫有名的主力部队之一。xx军解放战争隶属四野,从东北大到海南,功名赫赫,是**元帅的王牌。朝鲜战争,xx军是所有参战部队唯一成建制歼灭美军一个团的部队,为世界瞩目。60年代,中苏关系恶化,xx军驻扎在北方,是守卫苏联进攻北京主要路径的主力部队,装备好,战斗力强,文化大革命很多部队都乱起来,这里没有放松一天的训练。
在新兵连的三个月训练,我还记得母亲和齐先生的嘱咐,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不合格被部队退回去,赶不上战争。分配到连队后,我又露出豺狼尾巴,看到班里一个老兵欺负新兵,路见不平教训了老兵一番。兔死狐悲,班里其他老兵见有人胆敢反抗军营传统,加入战团,靠人多优势5个打一个。我背靠墙,正面应敌,从营房里一路打到食堂,直到连长来了还站着。5个老兵有三个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需要上卫生所,我也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连长是个知情达理的粗人,问清了原因,没有关我禁闭,只是踢了我一脚,让我去了团属侦察连报道,说自然有人会收拾我。
侦察连一向是中国陆军的精英,那时候还没有特种部队的说法,侦察连却干特种部队干得活,侦察敌情、偷袭摸哨、敌后渗透、炮兵观察、刺杀军官等等都是他们常做的。能进侦察连的通常都是各连队的翘楚精英,身体强壮,军事素质过硬,一般不对新兵开放。
侦察连连长姓高,是个壮牛一样的山东大汉。他看我进屋报道,脸上怪怪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我半天,还一本正经的问我为什么愿意来侦察连。
我晓得高连长已经知道我来的原因,可既然他愿意扯皮,我自然奉陪。我说,“听说侦察连的伙食好,当兵四个月一直没有吃饱,想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就来了。”
“没想到我们侦察连在你眼里是饭桶。”高连长哈哈大笑,站起来来到我跟前在我后背锤了一拳,说道,“你小子,很对我的脾气。让我们看看你是光会耍嘴皮子,还是真是个当兵的料子。你去二排一班。”
二排一班班长张军刀是个很精悍的汉子,个头不高,不苟言笑。他面无表情的安排好我的住处,就让我先去一次卫生所,检查一下身体。
尽管鼻青脸肿,脑袋肿得像个猪头,身上和斑马一样五颜六色,我还真没有什么劲要伤势,没有伤到什么筋骨。卫生员本来已经让我走了,听到我被分到张军刀的班,神色古怪的叫停我,拿了一盒止痛片让我带上,说什么以后能用得上。
回到班上,倒没有人给我难看。班上9个人,数我年龄最小,军龄最短。不论中外,自古以来,军队都不是讲究小资感情的地方,老兵使唤新兵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也过不了这关,等着第一个敢对我发号施令的人。
没想到所有人对我都很客气,没有人让我做什么,只是看我的神情多少有些古怪。我不明所以,能进侦察连的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每个人看起来身手都有两下子,即便知道我的名声,也不可能都怕了我。外面连队我可以一个招呼五个,这里一个对俩个我就没有把握。
第三天谜底终于揭开,吃完晚饭,班长叫我来到营房后的僻静处,说有话要说。我也没多想,侦察连训练是苦一些,可伙食好很多,每顿饭有菜有肉,人又有礼貌,我倒很喜欢。班长要问我感受,我肯定表态谢谢关心。
到了营地后,班长先问我,“身上伤势愈合的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扭扭脖子,伸展了一下身体,表示完好如初。
班长接着说,“那好,我要交待一件事。我们一班有个规矩,凡是来的新兵都要给老兵服务一个月,打水端饭,洗衣清洁。我听说你在以前连队不喜欢这种做法,动手伤人。我明白你的原因,是有些不公平,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不是幼儿园,这么多人不能因为你一个就改了规矩。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血液涌上脸来,叫道,“我不同意,规矩是人定的。让我伺候人,能打得过我再说。”这帮家伙很阴险,硬的不行来软的,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班长似乎早知道会成这个局面,若无其事的说道,“行,无力解决,不错的办法,本来我们当兵的就是拳头上面讲道理。我是这个班的头,规矩是我来维护,你要是能打败我,就不用守这个规矩。”
我人有时候冲动,可不表示没有头脑。我也爽快地说道,“行,班长,你打服了我,你定的规矩我也都服从。”打败和打服虽然一字之差,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我从小到大打架无数,自然有大不过人家的时候,可从没有被人打服过。
班长看起来颇为精明,毕竟还是个现代丘八,没受过多少教育,没有注意我的用词,点点头说到,“行,你准备好了,就动手吧。”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没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过猪跑。”可大多数人的概念是有些误区,因为普通人并不习惯暴力,简单的身体冲突就当成打架,他们眼里的打仗更多是敢于施加暴力。殊不知,给人一记耳光,不痛不痒的打人几拳,不过是小儿科的游戏,男孩子青春期虚荣心的表现,至于那些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人更不用提了。
我说的打仗是双方都接受暴力解决纠纷的原则,通常在一个对一个的情况下,以拳头来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看的是力量、速度、技巧、承受痛苦的能力和坚韧精神。打赢的人自然受人尊重,输的人也不用低头。技不如人和胆小懦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有些时候男人的勇气更让人看重。
当然打群仗靠人数取胜也不是没有,可每个出来混的人都清楚自己单挑的水平,也清楚别人的实力,没人觉得人多打赢对方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大多作了也不宣扬。
那时候尽管公安控制的很严,可北方民风彪悍,警察对个人间拳脚之争大多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出大事情没有人干预。成帮结伙,动了刀枪棍棒之类的器械则会受到官方强力的弹压,器械伤人见血的话,劳教是最低的惩罚。除了事情跑的话也不容易,全国封闭性的制度,没有谋生的渠道和外逃的帮助,没有单位介绍信和派出所的证明,跑出去的十个倒会有九个被抓回来。
文明武斗的风气变化是从上山下乡知青回城开始,对农村野蛮愚昧有了第一手认识的知青们打起仗来不择手段,心狠手黑,又成帮结伙。加上改革开放,国家放松了私有经济的控制,没有以前的限制,挣钱的机会多起来,人们开始争吵地盘和地点。有了经济因素的参与,打仗不再是单纯比武斗气意见之争,社会开始出现团伙帮派。警方也不再是一碗水端平,钱财开始能够摆平很多事情。
我和班长不是生死交锋,倒还收敛。可两个人之间的单挑,动手前的僵持还是最紧张和最刺激的,尤其是不熟悉根底的两个人动手前更是紧张十倍。你不仅仅要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还要仔细观察对手的底细,他擅长什么?力量还是速度?他有多少经验?脸上有什么伤疤?
班长个头比我矮一头,一米70左右,身体看起来很精炼,几天的训练身手也还敏捷,可宽大的军装下,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凡,体重充其量不过70公斤。我一米78的个头,体重八十公斤,身高体重上都占有明显的优势。何况我的秘密武器是双臂,评书说刘备双手过膝,我没有倒也差不了很多。和我打仗的人大多不习惯出拳的距离,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没有准备就让我打个晕头转向。

我根本没有在意班长,他敢于向我挑战不过是做个小头目做久了,没有摆正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罢了。可我也没有贸然攻击,每个人都是有威胁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
我没有动,站在那里仔细的观察了班长半晌,发现他的手大得出奇,而且骨节明显。我的手就不小,他的手居然要大我一号。如果他有工夫,那就是在手上。
班长看我不动,笑道,“怎么你打算投降认输?”
我左手一记刺拳回答,班长扭头躲过,他做势还击,我已经滑步后退。这样来回几次,我的拳头没有打到他,他也没有打道我。我有点松懈,出拳后保护的右手位置有点低,让班长抓到空袭,油锤般的拳头打到我的右肩。我感到半边身子一麻,疼痛难忍,差点没有坐在地上。
拳手的攻击力取决于拳头的力量和速度,牛顿定律E=mc2。班长的速度很快,可也不出我的以外,但他的力量着实让我吃惊。我第一次感到这么重的拳头,好像砸岩石的锤子碰到了我,这个相对干瘦的身躯里常有如此力量让人难以相信。我以前听人说过像传说中李元霸这样的天生神力的小个子真有其人,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难怪班长敢和我挑战。
班长见我也只是晃了晃,没有倒下,似乎有些意外,看我再次明对他,就主动出击。他一轮拳脚下来,基本上都让我封架躲闪一一化解,没有什么伤害。我还抓住空当,右手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胸上,还以颜色。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中国南方武术流派讲究用腿和脚,班长明显练过着什么南方功夫,稳下身形,腿脚并用,我大腿被踢了一脚,火辣辣的有些失去知觉。我是野禅狐,打仗没有固定模式,腿脚的工夫也有些,可今天明白遇到了高人,不敢随意的用脚,腿脚功夫看起来漂亮,可失去平衡很容易被人利用。
吃了几次亏后,我改变策略,不站在班长面前,给他固定的靶子,更多变成游斗,保持距离,利用身高臂长优势远距离作战。班长一时也奈何不了我,战局稳定下来,呈胶着状态。
“班长,我们打平的话,怎么算?”借着空当,我扬声问道。
班长闻言呸了一声,身形舒展,大开大和,攻势如潮,不再顾忌,完全紧逼上来。我打了他一拳,却挨了几拳几脚,后退五六部才站住。
欺人太甚,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我打出火性,气上心头,不再游斗,站在原地和班长对攻。这完全是错误的决定,班长似乎练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我打他的几拳向打在泥鳅上,他的一记重拳却打在我的胃部,我弯曲成一团,一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最后黄水出来还是呕吐不止。
班长还算君子,没有继续找便宜,回了营房,临走说了句话,“你不服的话,我们明天再来,总要让你满意。”傻头傻脑的丘八居然早就知道我在弄巧。
我不再呕吐后,回到营房,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懒得理会,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夜。毫无疑问班长是个连家子,比拳脚上的功夫我不是对手,可我有自己的优势,再打下去鹿死谁手还难说。
我敢这样说,是因为摔跤的本事。很少人知道我曾经在摔跤上面下过一番功夫。地面上的贴身缠斗看起来不漂亮,不如拳脚吸引人,但是很实用也有杀伤力。李小龙很推崇拳击和摔跤,拳击是因为身体训练的严格,拳击手的体能十分充沛,摔跤是因为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如何的地面搏斗。
第二天晚饭后,我和班长又来到营房后面继续“手谈”,班上人也开始躲躲闪闪的远远观望。我不在乎免费的观众,趁班长不备,进身抓住他的胳膊,一个漂亮的过背率,他整个人躺到地上。可我没有来得及高兴,他已经顺势一滚,跳了起来。
大约两个小时里面,我们重复着同样的游戏,我几次摔倒班长,要在地面制服他;班长几次挣脱我的控制,爬起来对我拳打脚踢。到后来,我没有力气再次摔倒他,被他一脚踢在地上爬不起来。
第三天上演了同样的故事,有一次我已经已经把班长压倒在地上,差一点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他抓住我的双手,两个人手上角力有二十分钟,我力气不支,反而被班长翻盘。
第四天,我不服气,依然尝试进身摔跤。
第五天,我改变策略,承认摔跤无法扳回局面,依然在拳脚上找机会。班长鼻子被我胳膊肘无意碰到,血流不止。他有些恼火,一拳打在我的下巴,虽然没有掉牙,我却被打晕在地。晚上醒来,已经躺在营房的床铺上。
第六天,班长也改变策略,那我当起靶子来打。
第七天同样的局面,我终于受不了连日来的毒打,承认班长技高一筹,服软叫饶。
免费看了几天的老兵们无视我的颜面,嬉笑着纷纷上前给班长祝贺。我挣扎走回营房,记得卫生员特意给我的止痛片,吞了两粒药丸,躺倒床上睡去之前明白很多人古怪的眼神,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班上人出操回来吃了饭,临近床位的路一鸣说班长给了我半天的假期,让我再去趟卫生所检查身体。我的早饭他也给我打来,放在床头。
路一鸣是这个部队为数不多的南方老表,不知道怎么被分到天寒地冻的北方来当兵。他人倒不错,很开朗健谈,算是我在班上最熟悉的人。
我看他喜气洋洋的样子,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他听到我的问题,笑得嘴都快到耳朵了,“说起来这件喜事和你有关,我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发了点小财!”
“感谢我?发财?”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点头说到,“你和班长的决斗,没有人看好你能支撑七天,让很多人跌了眼镜,唯有本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到这个日子,赢了兄弟们七包烟。”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有人小气,输了钱对你不满,你要小心应付,出了事情不要说做哥哥的没有提前打招呼啊!”
我苦笑一声,说道,“恭喜发财,路老板!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希望我们能够合作,让我也赚点。”
路一鸣露出奸商的嘴脸,诡笑道,“这里还有一个规矩,只要你认为自己行,还可以随时挑战班长,怎么样?什么时候你有兴趣?”
我身上颤抖一下,很多不知名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不会这么简单吧?如果挑战失败的话,什么后果?”
他摇头叹息道,“你的问题是太悲观,没有尝试,如何知道?不要让失败在你的心理留下阴影,班长也是人,你还年轻。”
“你为什么不来尝试一下?”
路一鸣哈哈一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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