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着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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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昨晚他睡得很美,至少从微翘的嘴角上可以看出。
这时毫无预兆的他猛坐起身子,接下来整个人又呆呆地入了神,他正试图寻找着梦中的画面,可惜早已烟消云散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天色已经放亮,周围依然是安静。
用双手狠搓了搓脸,他对自己说道,“我叫,步弘健!”像是新的一天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试着说话,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说过话了。语言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工具,他知道这必须要恢复。
在做了个深呼吸后,他站起来向窗外看去,微弱的晨光透过玻璃附着在他的脸上,然而双眼却呆住了。他猛地打开窗户,寒冷的空气顿时冲了进来,接下来他的目光聚焦在了对面的南街上。
南街正对着公寓大门,那里有段近两百米的街面没有店铺,而是一堵长长的高墙。高墙比街面的店铺后撤了四五米之多,倘若平时走在街上就只能看到高墙,而此时站在六楼却能看到高墙的后面。
此时,他看到高墙的后面是一片高楼坍塌的废墟,一片被高墙围拢着近三千米方圆的废墟,像是经过了战争。
电触般他身子猛一怔,头脑中竟也开始嗡嗡作响,同时感觉脚下正有个裂缝将他向深渊拉拽着……
“我要去上班了。”
女子的声音让他恢复了意识,但依旧保持着僵硬的脖子没有任何偏转,甚至连视线也不曾抽离,只是谨慎地掩藏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起得好早,在看什么呀?”女子好奇地走到步弘健身边问道。
耳畔的声音,以及淡淡的清香,这一次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女子向窗外看了看,说道:“你是在看那个护墙吗?那里面本也要建一座律师大楼的,结果中途却坍塌了。不过......”这时女子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我感觉你要是打扮起来倒挺像一个律师的。”
虽然不能回答,但出于礼貌,步弘健还是将头转向了女子。她穿着工作的服饰,头发还没有束起,这与昨天相比更显得有些职业女性的味道,但是他不喜欢。
在被步弘健盯看同时,女子也呆了半分钟之多,彼此间只有对视没有任何语言,甚至连呼吸都变缓了。
“好了!”女子忽然欢快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时间不多,我去上班啦。”但却没法掩饰脸上的羞涩。
看天色7点不到,女子如此勤奋的精神,让步弘健感到了无比的熟悉,就好象自己也曾经像她一样。
“这里有吃的。”女子说着丢下一袋东西走开了,只是没几步又转身说道,“不许乱跑!”
这像是命令,但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女子好象已经忘记昨晚说的“只此一夜”了。
看着女子,步弘健点了点头。
阳台上,又剩下他一个人,就在刚才当看到那片废墟后,一个奇怪的感觉告诉他,那与自己有着联系。虽然那种感觉在短暂的出现后,又随即消失了,但却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公寓前。
就在他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打算的时候,阳台门又被推开了,女子从半开的门外探出头,习惯性地轻咬着嘴唇,好象在考虑什么,片刻说道:“你……过来。”
在女子的带领下步弘健来到了卫生间,她尽可能的介绍热水器的使用方法,并试着让步弘健去开关、调节水温大小。这多少让步弘健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女子是怎样给自己的智商定位的,如果对于一个智障人士来说,这确实有些困难。
也许女子最终也发觉了,在走后没多久又折返了回来,趁着步弘健在阳台的时候,诡异地关上了热水器的总阀门,妄图这样制止他。
女子接连的异常举动,让步弘健哭笑不得,虽然对于漂亮女孩的大脑都不聪明这一定理不太相信,但是一个阀门确实是无法阻止他洗澡的,因为他感觉太痒了。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洗完澡后他本想再把旧衣服洗一洗,但怕被女子发觉最终还是放弃了,而且那些旧衣服已经旧到了极限,即便洗干净恐怕自己也不会再穿,因为他现在是正常人。
他依旧穿上了病号服,在房间里走动着,从地上坐到沙发上,再从写字台到马桶,除了两间卧房外,他几乎坐遍了客厅的每个角落,他正试图唤醒内心深处的记忆,甚至拿起电话假装去拨号,妄想随手拨通一个号码,接着对面会传来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当然,统统失败了。
他又无奈的坐回到阳台,看着对面发呆。终于,他决定去对面看看,没有再考虑,紧接着冲下了楼。
在经过公寓门前警卫室的时候,胖警卫看到他后显出十分的惊讶。然而他什么没有注意到,一直跑到对面高墙下才停住。
高墙,全都是高墙,他抚摩着,妄想记起什么。
“你?”
听到身边有个声音,步弘健转身看去,是个相貌粗犷的中年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步弘健紧跟着向自己身上看去,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印着“池道医院”四个血红的大字。
“这里中午才会有人来摆摊,你怎么来这么早?”打量良久,中年人硬声问道,更像是在质问。
“我……”步弘健顿了顿,说道,“对了,你知道这里面吗?”他指着高墙问道。
“这是建筑护墙,里面本要盖一座三十三层的律师大楼,不过坍塌了,怎么你不知道吗?”中年人不无惊奇地问。

没有回答他,步弘健紧接着问:“这属于谁?”
“当然是大名鼎鼎的廖恒泉了!奠基仪式上我看到过他,还有南区许多的政要要都来了。”
“廖恒泉?”步弘健喃喃地说,同时翻滚着记忆妄图找出这个名字来,但却没有结果。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他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见步弘健依旧发着呆,以为他是在虚心受教,中年人继续说道:“唉,说起这座大楼,本来是我们南区人的希望,因为这是我们南区的第一座律师大楼。法律上的辖区律师法规定,本辖区内的法律咨询和周遍事宜都会方便许多,最主要的还是优惠。结果坍塌了这个谁也没有想到,不过自从三年前坍塌之后,除了当时有警署的人勘察过外,几年间就再没有人来过问。虽然对于律师大楼的搁浅多少有些失望,不过现在却造就了一个旧货市场,也还不错,我也经常来这里逛,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哦。”在最后一句话时,中年人特意加上了耐人寻味的语调,以及神情,不过步弘健却觉得那十分猥琐。
“请问从哪里能进去?”步弘健问道。
中年人拍着高墙说道:“这里是后墙,除非你绕到十五大道街,那儿有个铁门,不过已经封死了。”
在谢过中年人后,步弘健顺着高墙走下去,一直走到另一条街,才发现一张大大的铁门。
铁门紧闭着,上面锈迹斑斑,门前站着一个白净的老头,头顶已经脱了发,十分得光亮,穿着睡衣在伸展手脚。不远处,人行道旁停放着一辆警车,一个女警员站在车旁正与一个男骑警说着话。
步弘健快步来到老头面前,“您好,请问……”
“干什么?我就在附近住,这是私人地盘,我爱站多久就站多久,谁也别想收取费用!”老头连珠弹似的回答,让步弘健有些发懵,而且他的声音很大,引来了警察的注意。
对于老头的敌视,步弘健一时间还摸不着头脑,但对于警察,他竟然感到了紧张。
步弘健小声解释道:“不是。我是想问,这里有人看守吗?”说着他又向警察的位置偷偷看一眼,见他们又聊了起来,才稍微放心。
这一次,老头没有再发彪,而是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你想进去?这可是藤先生的办公大楼,私人不能进!”
“藤先生?是廖恒泉吗?”步弘健紧跟着问道。
“你好象有神经病吧?廖恒泉怎么可能称作藤先生?应该是廖先生才对!再说我也不认识什么廖恒泉。”
对于老头火药似的腔调步弘健并没介意,依旧恭谨地问:“那么,藤先生,请问他的名字叫作,藤……”
“什么?”老头显得很惊讶,他的声音再次招来了警察的目光,这让步弘健感觉很不妙。
“他不是姓藤吗?”步弘健几乎将声调压到自己快要听不到了。
老头听后没有说话,走上来像警犬似的仔细打量着步弘健的全身,片刻后,说道:“谁告诉你他姓藤!?我发觉你真得很奇怪呀,你不是从十三大道街来的吧?”老头说完大笑了起来。
“十三大道街?”正当步弘健被老头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男骑警开着摩托停了过来。
“呵呵,他在跟你开玩笑,那里有家精神病院而已。怎么,你需要帮助吗?”男骑警问道。
步弘健微微一笑,镇静地回答着:“哦,没,我只是随便跟他聊聊。”
随后赶到的女警员,径直走到了老头身边,“好了,爸!你又在拿别人开玩笑了吧?”
老头一副认真的样子回答道:“没有,我们在探讨天气变暖的问题。不过我发现他真得很不错,准备把他拉回家做女婿呢。”
“说什么呢!?”女警员生气说道。
老头却不以为然,依旧看着步弘健,好象面前这个人十分对他的胃口。
男骑警笑了笑,说道:“小林,没事我先走了。”
“恩,多谢你帮我找到他,不然非要急死。”女警员答谢道。
“没什么的,下次小心。不过建议你,最好还是请个男保姆。走了。”男骑警说完驾车离开了。
女警员看着步弘健,走上来笑着问道:“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哦,那个……没有。”步弘健支吾着说道,显然他感到了紧张。
“不好意思,人到老年,就……”女警员没有把话说完,笑着问道,“那么,需要帮忙吗?”
“呃,那个,不用了,谢谢。我随便走走。”
步弘健佯装自如地回答,结果却依旧断断续续,好在这并没有引起对方的在意。“那么打扰了。”女警员说完带着老头向警车走去,一路上老头都还在用手比画个不停。
剩下步弘健一个人,此时的他对紧锁的大门也没了兴趣,虽然当时只想找到它,但如今看来没有必要了,因为里面除了废墟再没有其他,而且如今他知道了两个人。“廖恒泉,藤先生。”他喃喃地说道。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他身旁,车窗里刚才出现的女警员探出头问道:“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步弘健猛地直起身子,向女警员回答道:“是,是的,不需要。”
“哦。”女警员想了想,说道,“池道医院在**道街的岔口上。还有,下次散步最好不要离开医院。”
看着远去的警车,步弘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狠透了衣服上的四个大红字——“池道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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