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竹联、四海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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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知道劝说无益,只好怏怏地和陈启礼告别,临分手时,林国栋拍着陈启礼的肩膀说道:“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如果四海帮的人找你,千万不要逞能,他们毕竟人多。”
陈启礼不以为然,他深信四海帮的人暂时不会来惹他。陈启礼挎上书包,招呼“南强联盟”的兄弟们先行散去,独自一个人回家。走在路上,他碰上了永和镇警察所的一条子,条子看到陈启礼,问道:“听说你在桥上和四海帮的人打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让人给打趴下了?”“打架?跟四海帮?根本没那回事,你听谁说的?”陈启礼装不懂。
条子挠了挠头,难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有假,当他看清陈启礼的身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时,一下子抓住了证据:“没打架,衣服上怎么会有血?”“是杀鸡溅的行不行?”陈启礼有些不耐烦,说道:“我刚才和兄弟们喝鸡血酒了,这点小事难道还犯法?”
那条子奸笑着走近了陈启礼,小声说道:“月底就到了,每个月的香火钱(治安费)该交了,你们这些小太保,没少惹我们头疼,平时很罩你的,也要厚道点啊。”
无论是竹联帮,还是南强联盟,或是别的帮派,要想在地盘上安安稳稳地混下去,靠偷、赌收取保护费过日子,就不得不和管理这一片地盘的条子搞好关系,每月如数上交一定数额的“香火钱”,方保无事,否则条子一旦跟你过意不去,那就要倒霉了,轻者管教,严重了还得进苦窑。
“知道了,长官。”陈启礼说道:“哪一次不是到月底就交?一分也不少你们的,过几天你给你送过去。”
“这就好。”条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薪水又少人又累,如果不沾点油水(搞点外快),一家人还不得喝西北风去?”陈启礼正要走开,警察又扯住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南强联盟有一两百个人,地盘也大了,每月的保护费一定是收了不少,最近老有人到警察所来报案,说有一伙小孩敲诈勒索,这事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我可罩不住你们,你给我好自为之,收敛一下。”
“我知道该怎么办。”陈启礼一甩书包跑开。跑了一段路之后转过身,他望着那个条子的背影,“呸”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心中忿忿道:有朝一日老子要让全台湾的条子都知道,真正的黑社会老大是什么样子!
陈永和在永福桥输给了陈启礼的消息很快在黑道上传开去,自诩台湾第一大帮会的四海帮丢不起这个脸,老大冯竹语大怒,决心找陈启礼和林国栋报复,以壮帮威。
南强联盟大都是南强中学的学生,平日里都在上课,四海帮的人再猖狂,也不敢到学校里去惹事,只得将矛头转向竹联帮。
“大宝”陈永和为了雪耻报仇,每次械斗都将一肚子火发泄到竹联帮弟子的身上,几场械斗下来,竹联帮被打得望风而逃。在竹联帮遭到四海帮报复的同时,“南强联盟”也遭到打击。四海帮派人在去南强中学的路上堵截,弄得那些学生不敢去上课,四海帮似乎不愿赶尽杀绝,只要是声明脱离竹联帮或南强联盟,便不再为难他们。这样一来,竹联帮和南强联盟的势力大大减弱。
这期间陈启礼由于被父亲管得太严,没时间管理南强联盟的事,有一天,他要“青蛇”邓国沣等人将南强联盟的人召集,商讨如何对付四海帮,当他望着站在面前的几十个人时,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如果再任四海帮这样打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南强联盟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想了一阵之后,陈启礼写一份挑战书,派一个弟子给四海帮送去,约对方三天后在中正桥下游沙滩上和四海帮的人再一次决一雌雄。挑战书是送到了,可派去送挑战书的那个弟子给四海帮的人打得半死。
南强区区几十个怎么能和四海上千个人抗衡,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可陈启礼这颗鸡蛋就要去碰一碰石头,他很明白自己这几十个人无论如何可都斗不过四海帮,所以他想到了林国栋。
尽管竹联帮的人被四海帮打得一败涂地,可仍有一两百人的势力,这种时候,几个堂口的掌法变得同心协力起来。在林国栋的一再邀请下,陈启礼带着南强联盟的几十个人回到竹联帮。陈启礼的加入,使竹联帮如注入一针强力剂,以前和陈启礼有隔阂的几个人也纷纷对他表示亲热起来。
回到竹联帮的陈启礼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虽有老大林国栋提议成立象堂,要陈启礼当象堂的掌法,但他没答应,17岁的他早把眼睛瞄上了竹联帮老大的位子。象堂成立不了,竹联帮老大仍是林国栋,陈启礼成了帮内一名最有实力的大哥级人物。
陈启礼很快接到了四海帮派人送来的应战书,如法炮制,将那个送应战书的四海帮弟子也打个半死。
三日后,中正桥下游。一场竹联帮和四海帮自成立以来最大的械斗开始了。
杂乱的脚步踏着地上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大群青少年手持刀棍,神色黯然地向前面的沙滩推进。
今天,这里将要发生一场规模浩大的少年黑帮大火并,台北市两个最大的黑帮组织--“四海帮”与“竹联帮”出动全部人马,来此决一雌雄,做一次总的结算。
竹联帮刚刚成立的时候,杀风凌厉,在新生南路、信义路、西门町一带与四海帮大战数次,双方打的难分难解,不分胜负。斗红了眼的帮派分子,感到在闹市区打斗场地狭窄,不便放开手大干一场,而且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因此,谁都认为前几次打的十分的拘谨,十分的不过瘾。
经过双方老大协商,选一隐蔽宽敞的地点进行决斗,江湖中人素来吧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经提出,双方欣然接受。并决定六月的某一天在中正桥下游的沙滩上好好干上一架。
新店溪河叉非常的多,两岸高高的竹林就像是两道天然的围墙,把河床、沙滩与外界隔开,十分的隐蔽。在这种地方械斗,再合适不过了。绝对的安全,绝对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双方约定好,不管后果多么严重,哪怕打死了人,各帮把自己的兄弟就地埋在沙土中,绝不报警。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人们感觉身体内外都是火热的,再加上刚才疾步行走,一个个都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穿过前面的竹林就可以看到沙滩了,此刻,这里好比炮弹爆炸前的沉默。豪气冲天的竹联帮兄弟神色黯然,脚步不自觉开始缓慢了,阳光照在两百多人的武士刀、扫刀上,白光闪闪,在这场惨绝人寰,场面壮观的大火并之前,兄弟们的畏惧属于一种自然地表现。一旦置身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之中,就会奋不顾身。打鬼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枪声一响,就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上午十一点,竹联帮抵达沙滩上,列开队伍摆好阵势,与早到一个来小时的四海帮对峙。
竹林中老蝉聒噪的厉害,此起彼伏。然而,参加火并的黑道分子谁也没有心思赏听蝉声,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面对恨之入骨的仇人,都恨不能冲过去一阵乱刀把对方剁成肉酱!
沉默有许,双方老大重申一遍规矩,然后开始进行第一个项目--单挑。也就是一对一的PK.PK能把个体的优劣淋漓展现,高下立判。双方派人一对一的对劈,有点类似古代阵战。
单挑的结果是四海帮的一员大将败阵而逃,竹联帮兄弟乘胜追杀,双方混杀成一团......四百多人杀成一堆的场面何其壮观!刀剑的碰击声,喊杀声、惨叫声满天飞扬,惊心动魄,不绝于耳......早把竹林的蝉鸣声惊得没了踪影。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十几分钟,突然一阵喊杀声,竹林里又杀出两彪人马来,直扑竹联帮......四海帮除本帮势力外,竟然邀集了文山、三环、下厝等几个小帮派,联合对付竹联帮。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

竹联帮的弟子虽然勇狠,无奈双拳难抵四手,双方刚一交手没多久,竹联帮就撑不住了,很快向后溃逃。陈启礼手持一根铁棍在人群中冲杀,他的那把日本军刀被父亲藏了起来,无奈临时找了一根两尺长的铁根当武器。当他将铁棍击在别人身上的同时,自己也遭到别人的袭击。有谁不知旱鸭子在道上的名头?只要打倒他,就可以在道上扬名立万。所以他成为众多四海帮弟子攻击的目标。
任凭陈启礼死命力搏,这可不是竹联帮成立时的竹林内,更不是前一次在永福桥上。四海帮在另几个小帮派的协助下,大逞雄风,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如潮水般向竹联帮压过去压过去……。
混战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兄弟们,扬名立号的机会到了,我们竹联帮如果杀败了他们几个帮派,马上就能名震江湖!”
竹联帮兄弟受到鼓励,顿时热血沸腾,置生死于不顾,发狠猛砍猛杀。
天上的太阳不时躲到云后,仿佛给沙滩上残酷的械斗吓得不敢看下去了。六七百人得混杀声,响彻九霄。那些准备在沙滩歇脚的鸟儿见状,拍着翅膀惊慌飞远,一路发出惊恐的哀鸣......。
竹联帮终因寡不敌众。渐渐不支,为了保存实力,林国栋下令撤退,一部分人掩护殿后。
竹联帮兄弟凭着对地形的熟悉,顺水顺利,只有负责掩护的那一部分被四海帮的人团团围住,杀得十分艰难......。
陈启礼杀在最前头,当打掩护的兄弟都陆续脱了身,他还在奋力搏杀......且杀且退中,突然,有人举起武士刀,在陈启礼的左臂连砍两刀,顿时血流如注......他咬着牙,忍着痛,怒视着砍杀他的仇人......。
陈启礼处在漩涡的中心,随时都会被四海帮无情地吞噬。身上已多处受伤,尤其是左臂上的那两刀!一阵阵晕厥向他袭来,铁棍在他手中无力地挥动,抵挡击向他的器械,他随时会倒下,被那些复仇欲火焚烧得泯灭了人性的四海帮弟子踩在脚下,也许,悍鸭子从此在道上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名词,他不愿,不愿就这么倒下去,辛辛苦苦拼来的一切将会化为泡沫,那些叫他大哥的弟兄用不了多久就会称别人为大哥。
四海帮实在太可恶太可恨了,我陈启礼这辈子不会善罢干休,想玩的话我一定会陪你们玩到底,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支撑不住,攻击他的至少有二十个人,他想杀出一条血路,可惜力不从心。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重重地击在陈启礼的背上,他嗓子眼一甜,整个人向地上栽去……朦胧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唤着他。
就在陈启礼受到四海帮十几个好手围攻后不支而倒下时,邓国沣和周榕带了十几个竹联帮弟子旋风般杀入重围。邓国沣一连几棍将围着陈启礼继续拳打脚踢的几个四海帮弟子打散,俯身去扯他,不住大叫:“大哥,大哥,起来,快起来。”
陈启礼觉得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想睁开眼,眼前血红色一大片,非常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他闷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邓国沣见陈启礼这副模样,知道他受伤不轻,忙丢掉手中的棍子,双手抱起他往肩上一扛,朝左右的兄弟大叫道:“快冲出去!”
“妈的!这悍鸭子还挺沉的!”邓国沣吃力的扛着陈启礼使劲往外冲去。
十几个竹联帮弟子在周榕的带领下,护着邓国沣一阵乱冲,总算冲了出去,在冲的过程中,又有几个兄弟被四海帮的人打倒在地。邓国沣背着陈启礼,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往人少的地方逃,拐过了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跑过了一条胡同又一条胡同,当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身后没有人追来,当街哈哈笑了起来,刚笑了两声,身体一软,“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把陈启礼摔的一阵痉挛。
刚才他背着陈启礼一口气跑了那么远的路,力气早已用尽,一旦松懈下来,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瘫软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努力支撑起来,用袖子替陈启礼擦去脸上的鲜血,简单包扎了一下左肩的伤口。
陈启礼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看了邓国沣一眼,哆嗦着从嘴唇中挤出几个字:“好——兄弟——”两人相视而笑。陈启礼自语道:“没死就好!”
来往的路人不少驻足奇怪地看着这两个浑身血污的少年。邓国沣仰起头斜了那些人一眼,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打架?想挨揍不成。”
那些行人见他俩这副模样,又被邓国沣凶神恶煞的一凶,知道两人不是善茬,早吓得远远避开去。两人笑够了,又歇了一会儿,相到搀扶起了一步一瘸地向永和镇方向走去。
竹联帮遭此一劫后一蹶不振,要想在短期内恢复元气完全不可能。为避免再次和四海帮发生冲突,竹联帮不得不忍痛让出大片地盘,帮会活动更为隐秘,以求保存基本实力。
四海帮自从第一任帮主冯竹语以来,就以自身的实力在黑道上扬名,根本没有必要去利用别的帮派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简值是四海帮的一种耻辱。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势力远不如己的帮会。在接到竹联帮的战书时,帮主江涛(第三任帮主)就决定联合几个小帮派共同对付竹联帮,当时就有几个帮内大哥级的人物反对,但江涛是帮主,一言九鼎。其实江涛也有他的道理,四海帮虽然是第一大帮会,但竹联帮的势力也不弱,两个帮派犹如两只猛虎,二虎相争,结果如何?这样的一个道理,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想得到,而旁边有台北那么多有势力的帮派虎视耽耽,黑道纷争是很现实而残酷的,弱肉强食。江涛不想使四海帮的势力有损,才出此下策。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四海帮威震台北,向几个小帮派提出一点要求,他们不敢不答应,定会任凭驱策。这场大械斗,结果比想象的要好得多,竹联帮遭到重创之后再也不敢公开露面,四海帮和几个小帮派只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四海帮由于帮弟子多是富家子弟,有的还是高官之后,不像别的帮派那样,尽是一些社会烂仔,所以帮会经济基础殷实,不用着像别的帮派那样争抢地盘,靠收取保护费、看场子、抢劫偷窃、坑蒙拐骗甚至开赌场妓院过日子,但是后来,四海帮也逐渐向这些黑道的生存手段发展。
在帮会的组织上,四海帮是一个极具现代化管理的帮会,帮内设置交际组、联络组、经济组等组织。交际组负责一旦出事,便出面和警方打交道放人的一些事;联络组负责召集人马“开片”(抢地盘)等事;经济组负责财源等事。由于有着鲜明的责任划分,所以帮会的办事效率相当高。比起其他不良帮派,组织形式要技高一筹,且富时代性。他们的口号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打平台北市!”
四海帮很慷慨,将到手的竹联帮地盘平均分给那几个小帮派。其他帮派见状,纷纷传过话来,以后要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得“罩”一下。
陈永和与帮中的一些兄弟一样,也想不通,联合几个小帮派去对付竹联帮已是为同道所不耻,辛辛苦苦抢到手的地盘却又白手拱让给了别人,装什么老大?难道是在向谁示弱?不可能啊。堂堂台北第一大帮派何须向别人示弱。
这个时候的陈永和没想到,但是两年后,竹联帮在陈启礼的率领下,趁四海帮因犯案而被当局勒令解散之机,一举击垮四海帮,收复失去的地盘。因为担心有太多的帮派卷入,树敌太多,陈启礼不得不打消了让四海帮在台湾黑道上永远消失的念头,才使得四海帮留下一脉,日后方有东山再起之时。到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江涛的确棋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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