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情饮水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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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云海之中,云朵也有着各种不同的形态:有的柔韧密实,坚固如同土地,但却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挖出沟槽或者坑洞,很快就会弥合恢复。完全不像真正的地面可以随意的塑形;有的云朵看起来厚厚的似乎很坚固的样子,其实却只是一团水汽。布惊雷和女孩有一次判断失误掉了进去,飞坠百米犹自不止。以为将会丢掉小命的时候,却被更下层的云朵接住。那云朵极软,像棉花一样将两人包裹住。自此后两人的活动便战战兢兢,生怕再从云中漏出去。
走了几天,向云海下行进了上百里路,布惊雷和女孩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上下左右全都是五颜六色的云,让他们不知身在何地。好在路途上的景色一等一的漂亮,可以稍解迷途的烦恼。
有时候两个人像是走在彩色的原野中,让人心旷神怡得直想大声呼喊;有时候就像是穿行在彩色泡泡里,挤来挤去弄了一头一脸彩色云朵的碎片;有时候遇到两团云彩相撞,相接处爆起蓝色的电光火花。他们就躲得远远的,揪心的看着脚下那蜿蜒曲折的电光在云层里钻进钻出。
再美的景色也会看厌,布惊雷和女孩开始寻找话题聊天。
女孩最喜欢的话题自然就是如何报仇。她爬在布惊雷的背上,把嘴凑在他的耳边,用软软的声音问:“你先说,可以怎样对付那些小蚊子?”
小蚊子就是女孩给妖精的专用称呼。因为他们背上的鞘翅几乎和蚊子一模一样。
女孩呼出的口气里有一股清新的香味,布惊雷很喜欢闻这种味道。他有时候禁不住想:这是她本身的香气呢,还是用彩云漱口沾染上的天空的味道?如果能天天闻到这种气味,就算是在云彩里呆一辈子也行啊。所以,他总是借口怕女孩累着,隔一段就背着她走一阵,然后再让她继续寻找走路的感觉。目的当然是趁着女孩趴在他耳边说话时,嗅一下那种让人陶醉的气息。
布惊雷装作很累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回答:“我会找苍蝇拍,一个个把他们都拍下来。”
“不好,不好。那太便宜他们了。”
“那就找木槌把他们钉进木板里,然后用羊角起子拔出来,再钉进去。”
“好,好,这个办法好。要是我,我就喂他们吃肥肉,让他们胖成一个圆球。然后用扇子一扇就吹跑了
“也行。那我就给他们拴上绳子当风筝放。”
“咦,这个办法不错。对了,对了,还可以把他们拍扁了夹在书里当书签用。”
一对少男少女都有深仇大恨要报,却也知道那并不容易,又不愿意说出伤神的话来。于是十分默契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想出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报复自己的敌人。在云海里走了上千里路,也想出了上千种办法,仍然没有改变话题的意思。布惊雷很想问问女孩的名字,有许多次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真的怕再引起女孩的伤感来。
女孩也没有主动介绍自己,和布惊雷就这样你呀你的互相称呼。甚至有时候根本连你字都省了。反正云海中就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叫错。
不久,两个年轻人在云海中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因为德拉贡(Drag的肉快吃完了。这里没有任何食物可以充饥,不像是在海里,还有鱼可以捕捉。这里实在是太高了。视线里偶尔可见的像小黑点一样的飞行生物还远在脚下不知多远的空间里翱翔呢。算算大概有一两个月的路程就能抓到它们。可即便是接近了它们,能不能抓住也是个问题。那些小黑点的真正体积估计不会比德拉贡小多少。
女孩说肚子不饿的次数越来越多。原本她一直很乖巧,布惊雷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但最近她总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把烤好的肉干放进兜里,轻轻地说一句:“我还不饿。这些东西留着明天吃吧。”结果第二天,当她趴在布惊雷背上的时候就会把这些肉一点点地塞进他的嘴里。
别看女孩外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内里却是一个很刚强的人,不然活不到今天。最初两个人经常为了把手指头长的肉干推给对方吃而吵架、生闷气;后来,两人干脆谁都不吃,任由那肉干变质坏掉。这时候,女孩就会用怜惜、责怪、恳求等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的目光看着布惊雷。布惊雷能怎么办?于是他只好狠狠心,吃!但填在肚子里的食物却总填不满心头空虚的感觉。他怕了,怕真的会失去女孩。为了节省体力,他开始不让女孩走路,背着她在云海中飞奔。
危机终于在弹尽粮绝的前一天解除了。
当时正是夜晚,布惊雷和女孩依偎在一起低着头数星星。他们所在的位置像是一座山谷。两座千米高的红云山岭夹着一片狭长的黄色云地。两个人就坐在云地上透过云缝望着脚下的星海。忽然一阵铃声从一侧的云峰里传来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女孩下意识地抓紧了布惊雷的手,把身子团成一个团藏进他魔法袍的阴影里。

不一会儿云峰被一股大力撞开,飘出来一个水母似的生物,长着水晶一样透明的身体,中央有一个闪闪发光的,裙裾上挂着一圈叮当作响的花铃。那是一种叫做金铃花的植物的花朵,摇动一下就会发出单调的叮咚声。
布惊雷认得那个水母似的、飘在空中的生物。对于一个灵魂魔法师来说认识各种生物并且了解它们的灵魂特性是最基础的功课。
那个生物就叫做云母,生活在彩云里。喜欢一动不动地趴着吸收云朵中的水汽作为养份。所以很少能够看到它们在天空里乱窜,除非有铃声骚扰它。云母这个特性很古怪,听到铃铛响就会从云堆里钻出来惊慌的逃走。
真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利用这一点来让云母拉车。
云母身下长了许多长长的触手,其中最长的两条拖在身后,从云里拉出了一辆大篷车。看大小和样式,布惊雷确信应该是人类的手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出现的大篷车不只是一辆,而是有五辆之多。车上都挂着明晃晃的风灯。灯光照射在云朵上再反射回来也就变成一片金红色。这是一种让人心暖的颜色。随着大篷车里呼喝宿营的喊话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寂静的云海上突然变得热闹了。那种情景布惊雷很熟悉,感觉似乎又回到那个无名的小镇里,回到那个嘈杂的小酒馆里。他眯着眼睛看着灯光里那些大篷车在他和女孩周围成圈,一个接一个的精灵、神遗民、魔族从车里下来,叽叽喳喳的抱怨旅程是多么令人感到疲乏和厌倦。
五辆大篷车上装的似乎是一个杂耍班子。这些不断流动的艺人在海里也经常能够看见。只不过海里的杂耍班乘坐的是帆船。游走的目的地是岛屿而不是星星。
就在其他人忙活着宿营的时候,一个长须过胸的神遗民的老者向布惊雷和女孩走过来,老远就热情地喊道:“两位想必也是走远路的吧?来吧,一起凑个热闹。”
布惊雷拉着女孩站起来向老者施了个礼:“谢谢老伯,那就麻烦你们了。”
老人爽朗的笑起来,走到近前端详着两人。因为布惊雷的长相让他感到很迷惑:“年轻人,看样子你应该和我一样是个神遗民吧。可为什么这皮肤、眼睛的颜色都不对呢?”
瞧瞧,麻烦来了吧。布惊雷心里嘀咕着,赶紧把早就打算好的说词搬了出来:“这个,嗯,一言难尽。总的来说吧,可能是因为我在海里的时候受过伤。伤好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布惊雷没有说任何谎话,但是却支支吾吾显得有些难言之隐似的。通常这样的回答都会引起别人某些不好的联想。而他要的正是这一点。
上面一番话里提到了海、提到了受伤。那么人类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神之间的战争,然后就是幸存下来的人类炮灰。他们身上大多会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有的是身体上的,有的是精神上的,有的是因为受到神力的影响而发生了变异。通常这些伤者都不愿意提起那些悲惨的往事。人类之间也会注意避免往这类话题上靠。
看到长胡子老者露出恍然大悟和抱歉的神情。布惊雷知道他相信了自己的解释。
这是最好的一种解释方式。如果换成是以前的那个布惊雷,他做不出这样巧妙的回避,即便是他也知道有那么一种禁忌的话题。这就是灵魂与灵魂的不同。就像是使用相同的材料,不同的厨师会做出不同口味的菜肴一样。当前这个布惊雷的前世走南闯北,求卜问神,做的就是人心买卖。所以在话里挖个坑,设个套都形成了习惯。
老者不好意思的笑笑:“啊,你瞧瞧我这脑子。说那些干什么?”明显的,出于歉意他对布惊雷和女孩更加热情起来:“来吧,来吧。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认识。他们也是才加入我们班子不久。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
布惊雷注意到老者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自然也就明白,这个杂耍班子里已经有了几个战争幸存者。
于是布惊雷和女孩就被老者带到一辆大篷车边。这辆车里的十三个人没有像其他同伴一样挤成一堆互相打闹。反而是很安静的坐在堆满食物的方毯边,边吃边轻声地互相交谈。他们的相貌都很出众,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活力。年纪大约在十六、七,不超过十八、九的样子。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样式很老气的旧皮衣,可是收拾得却很干净利落,看上去给人感觉很清爽、很舒心。
布惊雷看到这些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感觉。但是又不能确定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只好将它理解为年轻人之间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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