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无望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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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于一场惊天动地的冰雹后接踵而至。残酷的战争,也如期来了,从那年冰冷的十一月,一直持续到来年的初夏。
很奇怪,整个冬季,金陵的天空几乎没有放晴过,一直断断续续的落着雪雨。潮湿的冰气在灰暗的阴云下肆无忌惮的流窜,仿佛能随着血脉窜入骨髓,渗进人的思维……
太子引兵开拔,烟洛便找上叶橪,恳请他尽可能盯着大皇子的动静。
叶橪做贼心虚,不自然的偏开了视线:“为什么?”
“你别问了!”烟洛埋头嘟囔一句:“反正我有我的道理!”
她有私心。如能保护现任太子地位稳固,也许能阻止钟隐的继位,虽想改变历史几无可能,她仍欲尽力一试。
认真地打量,没发觉怀疑试探的痕迹,叶橪不禁眯起惑瞳:“为何肯定我能帮忙?”
“因为你是叶橪啊!虽然臭屁又毒舌,不过心机深的没个边,多少阴谋诡计都不在话下……”
“洛洛……”叶橪危险的亮了亮小兽般的白牙。
烟洛不怕死的笑:“而且,你还有“隐”。我不是要你去冒什么危险,不过如若收到不利于太子的消息,请你尽早通知钟隐有所防备,也就够了!”
一点不傻,玲珑剔透着呢!虽然,动机多少不详。
叶橪瞅她一眼,深思着沉了眉眼,片刻后懒懒扬声道:“好!”
“啊?”烟洛原本预备长期抗战旁征博引,他的爽快令她惊讶:“你答应了?”
“嗯,你又不要了?”
“没……”烟洛再睨叶橪一眼,脸色有些可疑的水粉,呐呐道:“谢了!”
叶橪顿了一顿,忽然气息有些不畅:“不是为你!”
如凉风过境,心里头未成型的自作多情顿时被卷了个唏溜干净,烟洛语塞,迅速的抬眼,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郁郁,云遮雾罩般辨不清楚。
叶橪却跳起来,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洛洛,这里也乱糟糟挺烦心的。隔一阵子,咱们干脆开溜好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然后每天想怎么抬杠就怎么抬杠,愿意怎么就痛快怎么痛快,好不好?”
烟洛是真的热了脸,却下意识的躲开了叶橪半真半假的注视,小声咕噜了一句“无聊”,转身迈步离开,动作快得像是要逃开些什么。
叶橪立在原地没出声,良久,生动的笑意自五官间慢慢褪色,变白。面孔恰似漂过一般没了色彩,深深的轮廓愈显得突出,泛着些几近冷冽的锋利。
她放不下的,是遥远的故园,还是,那一段旧情?
烟洛径自奔出庭院,呼呼的喘气,一团团白色的水雾在空气中**温热的乳色,幽风一吹,散得无痕。她有些呆呆的望着寒冷的水汽,直到竹子过来报告钟隐来访,她才敛了心思,神色如常的快步迎了出去。
她并不知晓,此后的五个月里,这个迎接的动作,她作得频繁,那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也来来回回,走了多次……
冬天原本就非品茶旺季,多半只有熟客会来,烟洛索性将闲芳轩改作一周营业三日。钟隐成了闲芳轩的常客,常常趁着关门的日子来访,轻衣简从,来去悄然。起初,他还淡淡笑着,一杯一杯的喝着花茶,优雅的似个云端上的仙人。不知不觉间,他日见消瘦了,眸子依旧的清淡如水,微笑着,话却愈来愈少。
钟隐从未在烟洛面前提及任何战事,烟洛也从来不问起。每每来了,她便笑吟吟的为钟隐泡上养气和血的茶,几盘小点,然后滔滔不绝的侃大山。烟洛的口才一直不赖,于是讲包公断案,讲人鱼公主,讲大侠乔峰,讲孤女简爱,讲冷笑话,讲苏菲的世界,讲无数听过的美丽诗词,一个人没完没了的讲,钟隐很少插嘴,在一旁很有兴味的聆听。她讲的兴高采烈精彩纷呈,然后口渴得咕嘟嘟喝许多水。
有一次她硬拖着钟隐到后面的厨房,顶着子槐的激光眼,死活要堂堂六皇子学做红豆糕。钟隐笑着同意了。他的手巧的出奇,不慌不忙地按照她的指令做着,竟然第一次便蒸出了一锅漂亮无比的梅花红豆糕。烟洛拈了一块递给他,笑道:“劳动而得食,最香甜。你试试!”
钟隐安然的站在与他全然不搭的昏暗灶间,单薄的身影却宁雅翩然,不惹尘埃一般。他接过那块糕,轻轻咬下去,细嚼慢咽。一缕浅笑流出唇线,两潭黑星蕴雾朦胧:“我吃过的糕里,这块最美味。”
烟洛迎着他眩目的俊颜,几乎屏息发呆,被子槐在身后狠狠大咳一声惊醒了,赶紧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忍不住好吃的眯起眼:“钟隐,你如果不想当皇子,可以改行作厨师,保证生意兴隆不愁吃穿!”
钟隐听了,持着吃了一半的浅红豆糕笑得弯了腰,春风无限,子槐却在一旁咳得肺腔都要爆出来了。
此后,烟洛三五不时要求钟隐做些奇怪的事,他的合作度与完成度简直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令烟洛叹为观止。终于有一日,烟洛站在雨池边瞪圆了眼鼓起了腮帮子,过了一会儿,破功,噗哧一声,笑得东倒西歪。仰天长啸,啊啊啊,被她发现了,完美的六皇子,竟然还是有缺点滴——他,他学不会打水漂儿。
无论她怎么教他出手的姿势和力道,每一块由他抛出去的石头,都无一例外,咕咚一声就可怜的沉了底,造就了小池上大大小小一圈圈尴尬的涟漪。烟洛看看哭笑不得的钟隐,炫耀的拾了一块稍薄的灰石,扬手一道优美的弧线,那石块便急射出去,在水面上轻盈的弹飞,一点,两点,三点,四点……潇洒的似个精通蜻蜓点水的剑客,飘然涉水轻身而过。
越发得意的耸耸眉毛,“钟隐,你得承认,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钟隐无可奈何的笑:“是!你比较厉害!”
“好酸!”烟洛嘴咧得嚣张。
钟隐也微微弯起眼角,顿了顿,那笑容却渐渐隐没,他的声音温润的似静流浮过五色鹅卵石的河床:“谢谢你,这段时日都煞费心机,想让我得到片刻的轻松。清……”他转过身仰头凝望着雨阁,低低的吁口气:“在这里的时候,我很安宁。”
烟洛愣了一愣,大气的拍拍钟隐的肩:“说什么“谢谢”?见外见外!只要你喜欢,闲芳轩永远欢迎你。折腾累了吧,你先回兰轩等一会,我有准备芙蓉冰饼,配上我新发明的茶,绝对好吃的骇世惊俗!”
钟隐没有回头,浅浅应了一句:“好!”
待烟洛端了茶盘来到兰轩,却发觉钟隐手肘撑着红木扶手,斜倚着额鬓睡着了,几缕幽黑的发丝斜垂而下,天光清冷,映出他修远的眉目间深浅的疲倦。烟洛心酸了一下,有些无力的退了出去。
此次柴荣亲率诸军征南唐,攻濠州、败唐军于涡。继鼓行而东,沿淮城栅,所至皆下。十二月,泗州守将以城降,柴荣亲率水陆大军东下,得唐军战船三百余艘,加之周军数百艘舰船,水陆俱奔,所向皆捷,连降濠州、涟水、亳州。
这是无可回转的历史,然而,谁又明白这其间唐人苦苦的挣扎?太子带领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大皇子却从中作梗,频频利用自己的势力暗中阻挠。钟隐则竭力维护,不得不日日上那令他厌倦的朝堂,与大皇子在殿前周旋,又在暗处拔去不少大皇子的爪牙。一遍遍分析着情势,给太子送去军资消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一夜都无法整睡,可是,这一切努力,依旧化作一番尘土。
大周的军力,原就胜过南唐,何况于,这个冬季反常的寒冷,于习惯温暖的南唐将士更为不利。一面是人心不齐勉力抵抗,一面是气势如虹铁蹄纷沓。南唐这方天灾**皆至,这场仗打得惨烈而漫长,唐军迫不得已节节败退。在萧索的冬日中,失去亲人的叹息哭泣声,成日在金陵上空盘旋,铺天盖地似永不会消失的阴云。
烟洛只能沉默了。如果她没猜错,这次大战过后,南唐损兵折将,将失去所有江北的国土,从此沦为大周的藩国。短短几句历史,其间沉淀了几许南唐国人的辛酸,在过去,她从未认真思考过。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灵魂,似乎只能选择静静的旁观。繁华梦外金戈铁马,霸业途上血泪横飞。她始终在心底安慰自己:收起你无谓的同情,这是历史的必然!
然而毕竟人在戏中,却又如何能够全然冷静的抽身事外?
赵大哥,赵匡义,柴荣,潘美……大周与她相熟的将士,她盼望着他们的平安。但对着钟隐的乏力,叶橪的沉暗,她又心生矛盾,整夜难眠。
叶橪很忙碌,有时会和烟洛聊聊大皇子的动静。他虽然没讲,不过眉间的忧色却也越来越是明显,虽然还是时常打起精神和烟洛嬉笑几句,然而笑意浅淡,支持不了多久。那时正值一月,柴荣亲攻楚州,遇到楚军防御使张彦卿的誓死奋击,周兵死伤甚重。然因后援不继,楚州终于尽陷,守将均被斩首,六军大掠,城内军民死者万余人,庐舍焚之殆尽。
叶橪一夜未归,早晨回来了,正巧烟洛衣冠齐整,却在榻上睁眼半卧着发呆。他歪着脑袋瞅了一刻,竟然径直走过来,老实不客气的坐下,顺势躺倒在榻上。烟洛大惊失色的弹了起来,退路被封只得贴墙作了壁虎,狠狠的捅他的肩膀,“色狼,你干嘛?”
叶橪却闭眼道:“好累,忙了一夜,让我歇会儿!”
烟洛瞬时血压升高,横目过去,却窥见叶橪拿胳膊搭住了眼,眼下淡淡的一圈青黑眼晕,初生的胡楂短而杂,似诉着无言的疲惫。心这就软了,随手扯过一床藕荷色的被给他搭上,自个儿呈慢动作靠着墙壁往床边爬。冷不防却被叶橪翻身一把捞了回来,像那个月夜里一般,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喃喃了一句:“陪我!”

“放手啦!自己去睡!”
叶橪根本不搭理,嗓音里睡意浓重:“这儿暖和……”
烟洛简直是无语了,觉得叶橪有些异样,扶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了?”
他的脑袋埋得很近,“头疼……”就像小孩子在耍赖。
“你……”
他翘起的墨色眉尖,在稀薄的晨光中轻微的颤动,似乎在努力不皱紧眉头。烟洛观察了一会儿,不动了,漫扬指,点上他头部几个**位,轻轻地按摩着:“到底怎么了?我从没见你这么拼命。”
“江北局势怕是危险了!”过了一会,他闭着眼,闷闷的开口。
烟洛的指劲停了停,复又接下去,放柔的声调有些出离的平静:“尽人事,听天命吧!”
叶橪一震,豁然睁开那双犀利的眸子,“洛洛,你知道些什么?”
“没有啊。”烟洛摇摇头,粉面安若凝脂:“不是困了想睡么?我不走,在旁边算算帐目,你休息吧!”
叶橪居然乖乖的松了手,烟洛小心的爬下床,取过帐本坐到桌边打开看起来。一旁的呼吸渐渐深匀,快要睡着前,烟洛似乎听到他很轻的一句喟叹:“六皇子快撑不住了……”
烟洛倏然心惊,垂头瞧瞧陷入梦乡的叶橪,念起钟隐苍白的面色,将秀丽的眉心拧成了“川”字。
果然,下午接到楚州被攻陷的消息,师傅便托人给她带了几包中药,要她亲自走一趟瑞王府。烟洛低头想了一回,匆匆的收拾一下出了门。
瑞王府里一如既往的宁静。还没靠进书房,就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在一派落木萧然中格外的空旷刺耳。前面引路的子槐没头没脑丢了一句:“他不肯吃药!”
烟洛一怔,来不及多想,青花暖帘就被掀起,她跟脚儿跨进了那间满是墨香的房间。钟隐比一周前更消瘦了,坐在书桌旁写着什么,小几上撂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汤,还袅出几丝白烟。抬眼见到了烟洛,他的眼神明亮了一点:“你怎么来了?”
“师傅要我给你送药!”烟洛拎起手中的黄油纸包,走了几步上前,仔细端详钟隐的面色,又瞟了一眼一旁的药碗:“哪儿不好了?今儿的药喝了没有?”
“累了些,不碍事的!”言语轻轻,看都不看那边的药汁,似乎真的没什么事。
烟洛盯着他苍白的面,泛着青乌的唇,忽然就被他强持的镇定顶得心里一阵酸潮。
似乎到了任何时刻,他都不言不语,保持着清明。可是这于他如今的处境,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无意参与权位纷争,因为战火席卷,他不得不踏进漩涡。南唐疆土被大周步步蚕食,他却有心筹谋,无力回天。因为不够狠戾,难免手下留情顾虑重重,反而弄得自己心力交瘁疲于应付。
他就似一只陷入泥藻的飞鸟,困顿着挣扎着,用尽全力却越陷越深。缎袍上再多的繁花如锦,束冠上再巧的青松明月,都无法灿烂他茫然的眼底。她知道,钟隐并非俱怕吃药,不过是这一段时间,他太累,心,也太苦了吧。
难怪叶橪讲,他快撑不住了。
快步走过去,搁下药包却端起还温热的细瓷白碗,一阵风儿似的刮到钟隐面前,平端着药碗:“先喝药!”
“等会儿就喝!”钟隐斯斯文文的答她,接过碗搁在书桌上,“清,坐吧。”
烟洛不理,再端起碗,口气不变:“你喝了我再坐。”
钟隐望着那药汤皱皱眉,到底老实说了一句:“不想喝!”
“我可是医师,不许病人耍性子!”烟洛忽然变得凶巴巴的,说出的话又快又脆:“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你学打水漂儿学了一百遍都没成功的事写了告示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笑话你是个不如八岁小孩的运动白痴!”
钟隐倏然掀起了有致的眼睫,面前的女子很恶霸的扬着菱花唇角,望向他的那双黑亮玻璃晶中溶溶的晃着两汪秋水,晃着晃着似乎就要满盈而溢,点点清光荡漾,只是不住徘徊。
蹙了眉,伸出的手指指尖都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白,钟隐苦笑着投降了:“别!我喝药还不成么?”静静接过那药碗,压着眉头一点一点吞咽,直到那碗药见了底。他含了一颗烟洛递去的酿甜梅,皱着眉心半天没言语。好一会儿才悠悠站起来,低声叹息:“很苦……”
烟洛一听,满心的酸涩就忍也忍不住,一股脑儿涌了出来,片刻潮湿了面颊。飞快的擦干,捏了捏钟隐背在身后略嫌冰冷的手:“钟隐……”暗恨自己讲不出几句违心而逻辑的安慰话,一语解人烦忧。
钟隐的手指细而长,消弱得让人心疼。他颤动了一下,扭头见到了烟洛犹带三分狼藉的面颊。恍惚了一刻,却极浅的笑了,轻声道:“清,我没事的,你别往心里去。”
烟洛被他笑得心头发苦,辛苦咽下喉腔里的翻涌,佯作凶狠的回嘴:“我自然要往心里去。你若是不遵医嘱,胡乱糟蹋自己的身子,师傅准了,我今日就开始拿你试针!你自个儿琢磨,是乖乖喝药好呢,还是被我扎得满身血窟窿好?”
钟隐咳了一声,很是温顺:“我自己喝药,每天都喝!”
“那还差不多!自己身体要紧!”烟洛假装松了一口气,心头仍旧是沉甸甸的。
注定的失败啊,她不能讲。知晓必然的到来,却必须严守着历史的秘密,等待,愈发变得令人窒息,万般的难熬。
钟隐那一段常常服药,病却一直没有好彻底。用昝方之的话说,瑞王实属用心太过,气血瘀滞,感染的伤寒时好时发的,没有间断的咳嗽拖过了整个春季。
二月,大周南破扬州。三月初,至泰州、广陵、迎銮江口,再次大败唐军。李弘翼从正月起就开始极力游说李璟,直称江北地区难守难防,历年来耗尽无数军资,反成南唐的拖累。不如索性送与大周,一可平息战火,令大周铁蹄不致伸至江北,二来南唐凭靠长江天险,以退为进,依然可与大周划江而治,再徐图日后。
烟洛认为那统统都是些屁话。历史上,从没有哪一桩割地求和能换来最终的和平。李弘翼这么做,无非是欲壮士断腕,将太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大败收场,为自己的夺位铺平道路而已。叶橪深以为然,不知是否与钟隐商量过,尔后就传出瑞王在朝堂上极力斡旋,不主张退兵的意向。
可惜连续四五个月的大战,已经磨光了李璟的所有的志气。三月上,他不顾众臣的反对,派人去前线遣李景遂速速回京。李景遂还欲抗敌,却不知何人散布了小道消息,言中唐主已谴使者向柴荣献四州,以求息兵。一时唐军愈发士气狠挫,军心大乱,再无余力御敌。李景遂见大势已去,只得回京赴命。
于是乎,这场漫长的战役以划江而治,南唐岁贡十万,李璟被迫去其帝号改称“江南国主”而告终。柴荣悉平江北,得州十四,县六十,大获全胜。
不觉间春日几逝大半,堤柳返青,茜草重生,远山延绵着如水的温光。白梨谢尽了,余下桃粉两三绽于枝头,追不回成烟的娇然妩媚。
闲芳轩里的丫头们到底年轻,并不懂战争的险恶,不过叹息了数声,依旧过着如常的日子。烟洛在后院熬药,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着蒲扇,出神地琢磨着近期的事。
太子李景遂终于回京,据说钟隐当日便带着所有李弘翼从中捣鬼的证据去了太子府。想不到李景遂一一读完,喟然长叹一声,却烧了那卷文书:“国难当头,他这么处心积虑,只管内斗,不过是要这位置。本王但求能保南唐社稷平安,身在前线能有个可靠的后院,并不一定非要那皇位。这太子之位,便让与他,又何妨?”
那日钟隐回到府中,便突然倒下,大病了一场,至今未愈。太子遂一连向李璟递了十封辞信:今国危不能扶,请出就籓镇。燕王弘冀嫡长有军功,宜为嗣,谨奉上太弟宝册。
李璟亦是无奈,终于改封李景遂晋王,李弘翼册封为太子。李弘翼终于志得意满,风光张扬的搬进了太子府邸。
至此,南唐的政局,又有了新的变化。只是既然李弘翼好不容易抢到太子之位,肯定不会轻易放手。何况于晋王虽则身退,手中仍旧握有重兵,身份举足轻重。最终,怎么会轮到钟隐当了南唐的国君?烟洛心头疑惑,有些惶惶然,总感觉不安在空气中蔓延扩散。
也许,该和叶橪谈谈,只是怎么谈,还要再作计较。烟洛咬咬唇立起身,吩咐着茉珠,“药煎好了,预备一下,我们出门。”
路上,烟洛掀帘遥遥探望“隐”的总部,视野里自然没有那人的影子,她便丢了帘子,手指转着一缕发丝发呆。
叶橪对南唐战事的热心,对于她对钟隐百般关怀的放任,多少,也令她有些蹊跷。
熟悉的叫卖声一如既往的熙攘热闹,掠过她的耳旁,越过高低的矮墙飞檐,带了些嘈杂传进“隐”宅之中。
左右无人,叶橪独立在庭院的桃树下,拈着一根发了嫩芽的花枝,沉着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子有个轻盈的身影闪了进来,停在他面前,一纸油黄的信封翩然飞进叶橪的眼底。持信的女子五指青葱,蔻丹艳红,声音极是娇美:“东京送来的,被我们截住了。你猜,他会不会是想接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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