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无常通赤命丧 见黑白奉拂情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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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遇无常通赤命丧见黑白奉拂情缠1
话说下界大吴皇朝,开卷正值吴仁帝当政之祥治二十五年的五月盛夏。炎炎烈日下,数匹高头骏马前后簇护着两辆马车在落云岭崎岖的山路上行驶,前面一马上的一位中年男子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珠,一勒马缰,缓待第一辆马车行近,微俯下身向车窗内问道:“二小姐,九小姐,你们可还吃得消么?”
车窗上的帘子一挑,露出一张圆丽红润的少女面容,活泼娇应道:“放心吧忠叔,我是一点儿事也没有的,不知二姐姐她怎么样?”说着转脸朝车内身旁坐着的另一位青衣女子瞅去。那女子因为天气炎热,双颊微泛着一层红晕,本自手握绣帕怔对另侧,一副无心关旁的恹怠模样,此刻听问,方微转过头,声轻几不可闻的应道:“我还好。”那中年男子姓秦名忠,乃是秦家的世仆,车内坐着的这两个女子则是秦家二、九两位小姐,分别名唤“无垢”和“月明”。此时秦忠见这位二小姐有气无力的只出了这一声,便又将头转向另侧,分明是不愿多言语。遂也不再多问,边直起身边关疼道:“这一路颠簸,两位小姐可多受辛苦了。”
月明顿然一露皓齿,脆生生笑道:“我们俩哪有什么辛苦的?倒是劳累忠叔您一路紧着操心啦!”秦忠听她话说得懂事,心中甚慰,慈和一笑。月明又探头向外望了望,问道:“忠叔,咱们走到什么地方喽?”秦忠跟行在车旁,答道:“翻过这座山,就出了四川省地界了。”
月明退回车内,因怕阳光晒着了无垢,一面挡好窗帘一面回头对她笑道:“二姐,你离家已有十来年了吧?咱江南乃千古灵秀之地,美景如画,比巴蜀风光可又别有不同。等咱们到了家,我一定带你到四处都去好好逛一逛!”
无垢持帕半掩樱唇,微浮浅笑,并不接话。月明却不管她兴致高低,又直凑到她面前,满怀热兴的相诉道:“二姐,咱秦家乃武林世家,在江南正威显赫,大哥﹑五哥他们现在个个都棒得很!尤其是大哥,江湖上四处都传誉他武功超群、侠义过人,平辈同道中无一人可出其右!我也最佩服大哥了,他非但武艺高,品性也是最好,平素行事总以他人之利为先,对我们这些个弟弟妹妹那就更是疼让得紧了!”说到这个忽忆起一事,又赶紧相告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和七哥淘气,趁他练武休隙时,合着伙捣鬼把新捉来的一只大螳螂偷偷塞进了他的练功衣里,结果害得他后来演练那招‘飞鹏展翼’时差点从半空掉了下来,可是挨了爹老大一顿训责!我和七哥当时眼看大哥脸臊得通红,都觉这下可是糟糕闯了大祸!哪知他下场后非但一点儿也没生气,还揽着我们直笑,夸说我们两个有本领,竟一点儿也没被他察觉。这事若换成是四哥,哼,早瞪起眼睛骂人啦!二姐,你这次返家,大哥一定高兴得紧!等你自己亲眼见到了他,就知道我一点儿也没夸张吹捧他!”
无垢见她声情并茂、言若滚珠般的唧哩呱啦说了这一大堆,终于忍不住失笑,开言道:“行了,我当年离家时大哥在家中一帮男孩中就已出众得很喽,你每次来看我时又总是专对他这样夸奖,还怕我不知道么?”说着又伸起皙长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呀,你真真是个顽皮鬼,在家时对大哥捣蛋,出了外也不知收敛,回回一上山连我内居也等不及进,就连说带笑、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引得我那些师姐师妹们直往咱们这边瞅,怪难为情的。”月明一噘嘴道:“瞅就瞅呗,那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可不象你,整日里说不上三句话,全不让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哼,你瞒也没用,我看得出!”
无垢虽明测到她是故意逗引,却还是不禁有些好笑道:“我瞒什么了?你又看得出什么?”月明道:“你只怕是……”却又故意拖长了怪腔不出下言,引得无垢实在好奇,又问道:“只怕是什么?”月明这才满含鬼黠的一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快爽高声道:“只怕是在偷偷地想婆家吧!”话方说完,待不及她怎的,自己便先“咯咯”纵情脆笑起来,脸上尽是得意兴色!
无垢霎时羞得双颊更红,一甩手帕急嗔道:“你一个小孩儿家,从哪儿知晓得这等污言秽语?两年没见,你嘴里愈发没个遮拦了,漫天价地胡说!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伸出一双脂玉般的柔荑朝她腋下搔去。月明一向触痒不禁,顿然“唉呦”惊叫了一声,吓得慌忙乱躲,怎奈车厢宽度有限,又能躲得到哪儿去?一边被迫得乱笑,一边拼力阻抓着她双手讨饶道:“我……我知错了二姐,饶……饶了我吧……哎呦,求求你,好无垢姐姐,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无垢听她说得怪可怜,遂停了手复归正坐,轻轻一拢耳旁摇散的几丝秀发,含笑带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混说?”月明缓过劲,也复坐好。无垢又见她原本插在脑旁小髻上的一只飞凤珠钗已在适才玩闹间半掉了下来,斜斜垂在鬓边。心中微感爱怜,伸手轻轻将那珠钗替她扶正。月明又睒眼笑言道:“二姐,你也别光顾臊恼。你今年十八岁了,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在你这个年龄已相夫教子的多得是。爹爹此番接你回去,肯定是会为你考虑终身大事的。”
无垢对着她那张还甚显稚嫩的天真面容,略感有些好笑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懂得这种事了?”月明忙郑重其事道:“我都十四了,可不能算小。”无垢这才大顾思索起她前言,心情顿变,实感有些忧郁道:“我幼时便投在峨眉山上跟随静慈师太修行,这些年来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师太都欲让我剃度为尼,彻底了断尘缘皈依佛门,只是因爹一直坚执不允才只好作罢。师太是一心度我出家的,爹虽全无此意,可我想他总也不会方接我回去就想把我嫁了人吧?”
月明见她神色突黯,微感意外道:“姐姐,出嫁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怎么你自己就不想的么?”无垢纤眉一蹙,更是忧容大现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敢仔细想过……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乱纷纷的,说不出的害怕。”她方才和月明一番玩闹已有些耗力,此刻心情一忧重,不禁感到有些气促,举帕掩唇轻嗽了两声。月明忙在她背上轻轻抚弄,关切道:“二姐,你的身子还没能好些么?爹把你自小托养在峨眉山静慈师太那里,就是为调治好你的病。可我看哪,你这病也没多大康转。”
无垢叹道:“这病是打娘胎里就**来的,哪那么容易得好?师太说我天禀太弱,须得虔诚向佛、杂念全消,修到无欲无求之境方能怡养天年,总让我在离垢园中静坐修禅。可我心里也总是乱纷纷的,任有点儿事也搁不住,如何又静得下来?师太还说让我永远留在峨眉山,今生都再不返回家中一步,那又怎么能够呢?我知道爹他迟早会来接我的……虽然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我想他也不至于就忍心将我一个人终身都抛落异乡、老死幽庵吧?”
月明睁大双眼,大露难解之色道:“静慈师太说话行事好生古怪的。这次事前爹向她告明要将你接回家的意愿时,她就曾推阻;直到那天忠叔和我已至山上接你,她还不愿意,最后又是叹气又是说什么‘时也、运也、命也’的莫名奇妙的话,才肯放你与我们走。想师太乃是得道的高尼,怎么会不喜人家父女相聚、合家团圆呢?”无垢默然斯须,方轻声道:“师太一直待我很好,可能是舍不得我走吧?”说完怔怔望着闪动的车帘外现出的风景,半晌方隐含忧意的问道:“九妹,爹他……他老人家可是凶得很么?”
月明双眉一扬,笑道:“爹是武林盟主么,随便举手投足间当然都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平日里东奔西跑、极少在家,就那么点管教我们的时间,看起来可不是严厉得很么。不过那只是表面现象,是时他心里可疼我们着呢!我听乳娘说,爷爷教育起子女来,那才真叫厉害,稍有差迟便能打个半死!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爹这样,尤其是对我们几个女孩儿,更是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正饶有兴致的说着,忽听车前砰砰几声大响,似有重物堕下;套车的骏马一声长嘶,车厢顿时乱晃起来!无垢和月明也顿时随着晃势在两面车板上乱撞,禁不住“哎呦”直叫!秦忠在外忙跃身下马,上前帮驾车的那名仆从一把扯住那匹惊马,停稳马车,随后便对周旁众名跟从警命道:“守好车子,注意保护小姐和李嬷嬷。”那几名跟从突遭此事变,却并不慌乱,皆镇定领命,谨慎围守在两辆车周旁,观望着前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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