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七夕鹊会风萧萧 侠士一去不复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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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窗方白,剑洲便起身漱洗,顺子与志鹏自也是一宿心担难眠、紧关其动,闻声也皆跟起。三人简单收拾过一番后,剑洲便吩咐顺子动身。却说顺子这一夜思绪纷杂,真是矛盾百结、左右为难,所受煎熬更甚志鹏数倍,此时实万难就此离开剑洲,却抗不过他全不由分说的坚意授令,只得跪地三拜、含泪而去,那一番痛楚情状不须再多言。
志鹏唤来店小二要了些早饭送到剑洲房中,强劝剑洲吃了,又陪他闲语耗时,忽而见他眼神微怔、隐有所思。忙问道:“大哥,你有什么事么?”
剑洲神思顿回,当即故示轻松的一笑道:“没有。”志鹏却已明察到,忘情抓住他一臂,紧切道:“大哥,你我已分离在即,做弟弟的以后怕难有机会能为你分忧解难了。你……你现在这个时候若有什么心事,可不该瞒着我呵!”
剑洲一阵大感,坦言而出道:“好弟弟,我真没什么事,只是忽然又回想起了昨夜一梦。我,我梦见了我娘亲,亲生的娘亲。五弟,我的真实身世你不知道,我是祥治十一年入咱秦家的,那时你才三岁,不懂什么;而我已有记能,后来爹便也没讳言瞒我。这些情况连月明也不知道,我们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咱爹的四堂妹,她那年把我和方出生的月明留托给爹就离开了秦家,从此音讯全无、生死难卜。她当年的模样我一直拼力清记,昨夜她就是那样注视着我,可似乎很严肃,也没说话。我努力想接近她,却总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也不过转眼功夫她就不见了。”
早放手凝听的志鹏以往只有所闻知大哥与九妹乃至亲兄妹,却不知如此细情,听后出虞惊愕中,也顾不上再细究他身世,只觉一阵关恻道:“大哥,你其实……一直都在想念着她吧?”
剑洲点了下头道:“是,但我从来也没对别人说过。”说着实有些情难自己,微谓道:“这世上又有哪个孩子不想念自己亲生的娘亲呢?我每次想念起她时,脑中都会清晰闪忆过她的模样,可很奇怪,正当我再想仔细忆见她时,她那张面容就又象被蒙了层雾般怎么也忆现不清楚了。”
志鹏能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他出这番话时内心所隐的伤怅,忖言相慰道:“大哥,她离开已经那么久了,你就别在意了。咱秦家好多孤儿,大家在一起不也生活得挺好?”
剑洲顿展颜朗笑道:“没错五弟!我从小有爹疼,有诸位弟弟妹妹们亲,还有阿靖、顺子他们那么多兄弟陪伴,一直都快乐得紧!”志鹏知他这话非虚情,又知他不过一时伤怅,便不再多劝,又与他聊了会其它欢事,待约时将近,便和他出店上马,直往十里坡行去。
因早已算好充裕时间,二人路上也不疾赶,相互皆有轻松解慰对方心情之想,故也皆寻语说笑,晏晏前行。到至黑风林边时,志鹏一停马,先往林中观察了一下,然后便对剑洲笑鼓道:“大哥,等不一会儿出了这片林子,你就可以见到一身新装的嫂嫂啦!”
剑洲随之驻马,果然喜兴一腾,想象起雪晴必要穿着一身大红喜装的艳丽模样,欢情不禁,但却不知怎的,心头又有些说不出的慌跳,不由暗中大感自失道:“我自出道江湖以来,也经历过不少风浪凶险,想不到今日为这一婚娶之事,竟致如此紧张,真是枉为七尺男儿了。”只听志鹏又道:“能让大哥倾心情重的女子,必定卓丽,我可真想早点见到;还有我那小侄儿,也必是可爱得很。不过既是约好让咱们中刻到往,那咱们也别早到,以免江冠雄早派好下属盯察,存意寻隙生事。”
剑洲心神一回,对他感怀含笑道:“五弟,劳你为我之事这般重意同喜,又左右周虑。做哥哥的真希望雪晴母子能从此与你和家中列位亲人亲熟相处,身感你们的不尽亲情爱意,只可惜待你一会儿亲眼见到她们之时,也就是即将与我们远别分离之时,此时此刻,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志鹏其实又何尝不是愈近十里坡,心里就愈发难受,但同时也最怕他在此紧要时大动起这般伤离之情,忙豪色笑励道:“大哥,自古男儿四海为家,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坚性毅胆、宽怀豪气的英勇剑侠!人生聚散常事,你何须伤怀于这一时挫折离苦?”

剑洲目光一热,紧紧凝视着他,也大展笑颜道:“你说得是五弟!好男儿当能坚承万千磨苦!纵然天涯远隔,但只要我心明神感你和众位亲人的关念深情,那见不见面也无妨此人生至重亲情!”
志鹏对他满含励同的用力一点头,再无多话,一示林中道:“大哥,咱们走!”当下催马同他行入林中,未几便觉天光暗下,四周已是参天怪树密枝闭日,杈桠错综,底根盘杂,愈往里愈见前方重雾缭绕,又不知从何处吹来股股怪风,一片昏晦阴森感觉。
志鹏不觉中已心神紧起,边行顾边轻言道:“这林子确如顺子所报,看上去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剑洲道:“这‘黑风林’正如其名,不只是这小小的银河县属的唯一至大险僻之地,在这方圆百里的其它县野内也算独一无二了。不过要往十里坡,此乃必经之地。”
志鹏心神一回,想起昨日已同论说过此情,忙松颜一笑道:“这有何妨?咱兄弟俩还忌怕这个?”剑洲也一笑,不再多解。
二人又往深处行了须臾,四面怪树愈似千年古成,高大粗壮,如龙蟒般屈弯盘旋的怪根乱延了一地,杂遮道路,落叶深积,似已有许多年无人踏迹;林间更是烟雾重重、黑风阵阵,望不清近十步以外的细景。
志鹏一边向前观测,一边仔细辨路驱马前行,心神又在不觉中凛紧,猛然间,前方高处忽响起“哇”的一声大叫,一只黑鸦冲天飞起,那叫声甚显说不出的凄厉刺耳,直荡僻林!
志鹏直觉心头更是一下猝然抽紧,而他跨下座骑也被惊得一声嘶鸣,向后急步乱退了两步。
志鹏忙扯缰稳住马,然后又赶上剑洲身边正欲继续前行,剑洲却已停马一阻,剑眉微拧、英目如电直视着前方,忽然缓言道:“有杀气。”
志鹏吃了一惊,急忙随他目光向前望去,却唯见一片乌烟缭绕,封遮视线,密林间一时也静悄悄的,只有自己座骑在原地不安踩踏落叶下发出的沙沙声。审视不出什么端倪,下意识又朝剑洲一瞅,只见他虽无惧意,却现出关护自己的紧色道:“五弟,你稍退后点跟着我,小心些。”
志鹏今日自入此林,便心生莫名不适感,虽也一直坚性控消、未甚在意,但到此时,那种不好感觉却实有些积升,当下也很是谨重的依从大哥警示,随他又往前缓行去。不过数步,林间忽又掠过一股怪风,面前纷扬下片片落叶,志鹏跨下座骑又是一声嘶鸣,乱站住脚步。志鹏心头一跳,但见就在前方几步外的正道上,重重黑烟被那股风吹散荡开,已赫然现出一人身姿!
志鹏虎目顿凝,直直投注向那人,只见他背身长立,右手侧垂斜提着一柄青鞘短剑,一头乌发和一袭白衫随不时暗生的幽风轻飘,整个人本身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就如同林中任一棵树一样,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立在这里,任风吹雾缭,无知无觉,无欲无求。
志鹏看得莫名惊异,直生一种似幻似真之感,忽听剑洲已朗声开言道:“阁下身上好重的锐气,若是在此狭路专待相逢,现在又为何迟迟不转身一见?”
志鹏脑中顿如电光闪明般一省:“我兄弟二人今日必经此不祥之地,此人却带剑专于此时正现于此,没可能是偶尔巧合,想来必是提前知情而策好前来,那自是早有准备、绝无好意!”如此一想,早怀的那股不好感觉大盛,眼看那人对剑洲之言全若未闻,始终纹丝不动的依旧肃立。不由便有些沉不住气,又稍待斯须,再也忍耐不住,发声喝道:“你若非要这样装神弄鬼的不肯回头,我们可没空奉陪,这就要走了!”
那人这才幽叹一声,喃若自语道:“终究是要面对,迟见不如早见。”他话语虽轻,志鹏却是久修内功的耳力超强之人,自然也听得到,下意识便猜测难解,但也不及思什么,只见那人已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一张狰狞骇人的恶鬼面具赫然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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