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流不尽的英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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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舰队已经是这个时代东亚海域最强大的威力存在了,挂着蓝底白星军旗的帆船,无论是软帆的新式三桅船还是传统的硬帆平头船,都是装备最精良,人员最完备的。这些船只乘风破浪,纵横四方,为商船队护航,为陆军保驾,自由来往于柔佛到三韩这么大一片海域中。对他们团体而言,大舰队就是海权,就是北伐西征的基础。沿海的海民视之为天神,海盗视之为灾星,那些外族,无论是南洋的土著还是倭岛的矮人,无不是只有诚惶诚恐,匍匐在地,不敢正视她的威权。
大舰队总兵力十五万,将官和海兵都是交扬两州沿海子弟出身,他们是南方军中自视最高的一群,按照海军高层的说法:“我们团体起家就是靠海军,发展壮大靠的也是海军。那些不争气的陆军,每次出了事情,收场的还是我们海军!只要海军在,就有我们的团体在!”
大舰队管辖一支驻守各个军港的陆上海兵队和庞大的运输船团,并在业务上指导商船队。但是大舰队的根本还是在作战舰队,作战舰队下分八个分舰队,每个分舰队又有主力队和三个游击队组成,主力队编有八艘十桅二十门炮舰,八艘六十门弩战舰,游击队编有十六艘二十门弩战舰。除此之外,还有若干地方队和三支内河舰队:红河舰队、珠江舰队和长江舰队。
这三支内河舰队,也是具有相当实力的,仅就长江舰队而言,分为洞庭,浔阳和金陵三个基地队,每个基地队都有着二十四艘一千料的大舰。
长江舰队竟然败在一支内河水军和一些水贼手里!荆州水军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船只都是赶造的,就是这样的敌人,洞庭基地队全军覆没!浔阳基地队只能躲在港口里!金陵基地队损失惨重,整补就要一年的时间!这真的是海军短暂又光荣的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了。特别是在此之前,海军还夸口说过:“有我们一艘舢板在,就没有北军敢南下!”
这次失败简直是在扇海军的耳光!不能让陆军看我们的笑话!雪耻!雪耻!用敌人的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用敌人的失败来擦拭我们的荣誉!这就是海军最广大人员的心声!
诸婴这次亲自指挥的是一个分舰队,主力队在前,游击队在后,六十四艘大海船将江面塞得满满的,虽没有曹操大军南下旌旗蔽空,绵延千里那样的威风,却也是连绵不绝,堪称一时之冠。
刚刚出了松江沪上军港,大家还是有说有笑,到了金陵,大本营又为舰队补充了大量食物和慰问品,看着那些穿着大礼服的陆军高级将官都来舰上开会,见到一个海军小尉官都是满脸笑容,海兵们不知道心里多痛快:“你们这些家伙,平日里飞扬跋扈,见到海军就满脸怒气,可一旦出了大事情,还是要靠海军的。”
而一旦过了芜湖水面,所有的舰员都紧张起来,桅杆顶上,瞭望手高度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的水面和两岸的芦苇荡,生怕敌人的小船就从里面杀出来。
长江中游港汊众多,可以潜伏敌人的地方太多了,一旦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的,海军可不希望再出现第三次失败,如果出现,海军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所以海军这次虽为雪耻而来,却也没有放松警惕,不知不觉间,荆州水军,已经被这些眼高于天的海军将士们看作是一个最大的敌人。
“荆州水师的王牌就是纵火船,其成员都是重金招募的死士,悍不畏死!这些小船上堆满了硫磺,火油,干燥的芦苇和柴禾,一旦撞上我们的船只,敌兵就用钩子钩住我们的大船,跳上来肉搏,并趁机点燃火种。川江水贼给与我们最大的威胁是远程射箭,这些水贼箭法都很好,在上风处射箭,杀伤我军船员,然后跳帮作战。”
“对方的基地在江夏,在汉江和长江汇合处的一个湖里,这个湖周围已经设防,驻有一支强大的步兵,我军没有奇袭对方基地成功的希望。”
“敌人舰队总兵力四万人,五千在湘江前线,其余三万五千都在这里,船只总数有八百艘快艇和三百艘纵火船,楼船有八十多。每天都会出港,在柴桑和江夏之间游弋。”
“对方的指挥官是张允,副将黄祖和苏飞,都是荆州水军中出名的将领,另外,川江水贼的头目叫甘宁,益州人,武力了得,指挥能力也很强,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对手。”
阴冕静静的回忆着这些敌情通报,想了很久,如同入定了一般,终于,他对护兵挥挥手,道:“通知各舰,舰长到我这里来开会!”
“我已经下定决心,放弃原来沿江扫荡前进的计划,加快航速,在柴桑和江夏之间,江面宽阔处,与敌会战。”
他的声音平静一如往常,而麾下的舰长们都激动的呼吸加快,有的人交头接耳起来,“会战?”“是不是有些太早了,等我们肃清下游敌军也不迟。”
“军情紧急,统制大人期望我们发扬海军光荣传统,在最短的时间里歼灭荆州水军,为即将开始的荆州大作战扫清长江水道!这是大人的期望,也是我们对死去兄弟的责任!”
“兹命令:第一游击队立即开赴浔阳,会同浔阳基地队,对敌进行威力搜索,第二游击队,形成纵列,靠近江北行驶,对主力进行侧翼掩护。第三游击队会同主力队,形成横列前进。”
阴冕大踏步地走出会议室,“准备战斗!”
“遵命!”
所有的军官全部起立,站得笔直,他们绷紧嘴唇,想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从眼中流露出来的,仍然是对战斗的渴望和对胜利的自信。
“初,长江舰队出师不利,败绩者二。冕援湘,自浔阳而上,连破贼於小池口、湖口。贼於九江夜袭水师大营,旗舰被燔,冕波澜不惊,坐镇中军。贼退走,水师并进。会陆师夹攻马当,贼舟连樯十里,分三队合击,同时纵火焚其辎重皆尽。贼弃城走,复马当。

群贼麕聚田家镇,夹江为五屯,依半壁山,连舟断江,缆以铁索,布竹木为大筏,施大砲。筏外护以舟,后列辎重,望之如大城。水师欲上攻,而为川江水贼所挠。冕掠江逆流直上,进逼田家镇。贼自塘角至青山,缘岸列砲,丸发如雨。将士皆露立甲板,棹船徐进,无一俯侧避砲者。贼望见夺气,沿**屯尽溃,悉烧屯垒及其舟。
冕与诸将议分四队,约陆师同时合击。头队皆大舰,具炮,备机弩,持戈以待。逆流急趋,至筏下,断锁(缆得隙,挤而过,后者从之。
士卒大呼曰:“铁锁开矣!”贼惊噪,争走相践堕水。冕亲率二队顺流而下,副将率三队乘风而上,风起火烈,烧毁贼舟千馀艘,夺获百馀(艘。冕尽焚之。
时军屯沌口,规武昌。冕与诸军议,请渡江先破城外贼水寨。自沌口进拔蔡店,及南北两岸石城。五显庙者,贼坚巢也。阻湖而屯,冕攻之不下,曰:“已入虎**,非血战不能成功。”张两翼急桨而进,冲贼船尾,摧其卡,夺其船。复督队径越贼船,循两岸包钞。出襄河口,断铁锁浮桥,毁北岸武库,仍入襄河。乘夜扑汉阳,擒贼酋黄祖,获大酋王睿之座车。麾军攻拔五显庙,毁晴川阁木城,又破之叶家洲,烧贼船二百馀。初由沙口移军沌口,过经贼垒,砲如雨下,所乘船桅折覆水。冕援横枚漂江中流,旁舟掠过,掉舢板拯之还。冕忠勇冠军,胆识沉毅,当海军第一。
江夏既下,歼敌四万有奇,俘获无算。
再进,贼据岳阳以拒。冕至君山,敌将甘宁镇雷公湖,冕遣小舟挑战,贼舟争出,两翼钞之,毁百馀艘,贼来,迭败之。进攻擂鼓台,贼舟多於海军十倍。冕乘炮舰冒砲烟冲入,烧其坐船,贼还救,阵乱,大破之,冕伤指,血染襟袖,军中推其勇略为冠。”
《国朝史记——阴冕世家》
“当那位伟大的阴冕提督率领他同样伟大的舰队,自浔阳港继续向上游挺进时,太阳正照耀在他们的军旗和舰只上,也照耀在那些藏着人类当时所能创造出的最大威力的青铜火炮上。在此同时,这个太阳公平的将阳光普照在四万白衣的荆州水军身上,以及他们的水贼盟友:那些粗鲁豪爽的荆州水贼和那些机智灵活的川江水贼身上。尽管这些人在我们看来是进行着无望的和不合时宜的战斗,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这是一场保卫荆州的独立,维护荆州法统的神圣战争,是一个把外来人一劳永逸的从荆州土地上赶出去的最好机会。
他们已经在长江中游修建了那么多的要塞和堡垒,他们已经两次击败了大舰队这个庞然大物。他们相信他们会第三次击败大舰队的,用他们的纵火船和勇敢无畏的精神力量,他们会战无不胜。
然而大舰队的威权是不容侵犯的,这个庞然大物迅速的作出了激烈的回应,一只强大的舰队被派往荆州水域,由此注定了这些军人悲剧性的结局。
尽管笔者已经知道他们的最终宿命:无论是走进战俘营还是死在战火中,亦或在后来的瘟疫中痛苦的死去。尽管笔者也知道由于当时他们的高层对大舰队所动用的毁灭性威力一无所知,只是出于多年的职业性经验和无知者的勇气才作出的这种决断。但也不能不为他们的水兵高喊着口号,一次次自四面八方,划着脆弱的纵火船,冲向大舰队炮舰组成的强大火网时那种勇敢和决绝而而动容。”
《早期海军——大舰队史》
与后世史书中冷静的文字记述相比,这次战役实在是有些残酷的过分,史官波澜不惊的一笔中,不知带过多少条人命。
海军在此次援湘作战中,阵亡忠勇官兵两千四百人,负伤者逾万,沉没战舰三十二艘。他们以如此的代价,取得了全歼荆州水军,打通长江水道的伟大战果。十六个卫的八万陆军随后乘船而上,席卷长江两岸,大队大队的步骑兵,就这样一直杀到三峡的秭归县城。
荆州方面经此一役,水陆丧失三万,其水军再无片板出港,长江就成为了南军的大通道,江南的七八万北军已经陷入保卫,而江北的土地也处处面临攻击的危险。还好南军没有力量打过江去,王睿才得以保全,但是他的基本的精兵强将和嫡系部队,都已经在这次连绵半年的荆州战役,丧失殆尽。
被优势兵力包围在湖南的七万北军,战死两万,投降三万,还有两万在茫茫林海和沼泽失踪。
为此战区人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北军水攻长沙,百姓死亡十六万众之多,而在后来的长江作战中,战火摧毁了大量的农田,七十万民众流离失所。
是年荆州大疫!河南大疫!
这次瘟疫是从两大战区爆发的,很快就从荆州和洛阳传向全国,仅仅中原就有一百万人死亡,数百万人乘船逃向辽东和岭南安全地区,死亡和饥荒的肆虐,导致以后三年中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停顿下来。
南方军在瘟疫中死亡的人数比战争中还要多,毕炜只有留下心腹安顿江南地方,自己回到交趾,继续整军经武,等待瘟疫的过去。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离开金陵,在南归的船只上,看着滔滔东去的江水,不知不觉,毕炜哼起了这“单刀会”上一段过门。
“这也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海鸥声声,已经入了东海,江海相继处一道颜色分明的界限,毕炜望着那蓝绿分界,不由感叹起来。
“是啊,这也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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