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雾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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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儋耳黎八部十六洞,朱崖黎十四洞,山岳黎五洞,这么大规模的兵力,这座海岛上恐怕还是第一次呢。”黑衣人低低的道。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大规模的出动,会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和问题。”他对面的人很沮丧,“现在大军刚刚出动,就被对方占了先机,下一步,真的是看不透了。”
唐泽从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局面,他们焦头烂额的忙了几个月,大军终于动起来了。最早说好是由山岳黎提供给养,但五指山上的穷寨子那里养得起这么多人?儋耳黎朱崖黎不想出粮,他们出了兵已经很不错了,互相扯皮不休。等到事情有了了断后,敌人牢牢地控制了山口,三部大军被堵在山下面,真如同水牛进了笼子,空有力气,却无处发泄。
“看来只有先攻山了,攻破山口,一切都好说!”
在攻克五个山口后,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毕炜是忙得很,这些山口别看是个小去处。但是要守好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些地方都是山岳黎的地盘,当地的山民开始很惧怕汉人,后来经过亲善工作,都还是很听话的,更有不少青壮来投军,这些人编进了科兹的第三个土著弓箭营,由一个推选的土著青年为营长。又把沿途搜罗的滚木擂石集中在一起,又临时赶制了一些,还亲自带了一些军官考察兵要地志,将原来的一些斜坡改称峭壁,坚壁深池的,在各自相隔不到三十里的五个山口共计聚集起了两千五百士兵,这些人在老虎眥山口放了一千,其他四个山口各有一个营五百人。
五个山口左近的地形毕炜是早考察过了,带着诸婴等人在野外整整走了三天。五个山口成南北排列,离五指山主峰有五十多里,沿途都是山路,崎岖难行。反到是去琼海最方便,顺万泉河支流一路下去便到了。
这一带山区都是热带雨林,不管是土人还是汉人,都不可能让大军在丛林中前进,沿途崎岖,虎狼出没。出了山就开朗了起来,有片几千亩田的小小平原,几道小河水纵横其中,山岳黎的中心就在这里。
缴获的粮食很少,但同从后面运上来的,有五千四五百石之数,也够吃了。因为当地的黎人还是刀跟火种,连头人在内,都是自耕自食,也谈不上什么减租减息的话,倒是送了不少种子农具给他们。
但是这里军资却不很充实。除了诸婴手下的天驱第一卫武装完全之外。那些土著营是既无甲胄,也缺器械。两军对阵的时候,是很难得力的。特别是器械中第一紧要的弓箭,三个土著营一千二百多人,不过才装备了一百余张复合弓,其他的还是土著的单体软弓,每人两壶箭左右。
毕炜心下暗暗打算,除了要后方接济外。也要赶紧寻觅一个便地,临时打造甲杖,制造弓箭的,还好是山地作战,这些缺陷可以得到地理上的弥补。
至于后方,倒是出乎意料的好。郑问方明都是极能干的人。两人在一起,将琼海治理的有声有色,天驱第二卫的训练越来越好,已经有一支强兵的样子了,海外贸易也照常进行。
眼见得到了三月的第一天,远远的斥候报过来。黎人联军的人马终于是来了。
探马报说黎人前锋一千七八百人,中间还有二百多的弓手。远远从西边开过来,估计是儋耳黎的部队。而科兹就带着五百土著射手,奉毕炜的命令,准备先杀杀他们的锐气。
当天下午,在山口前方的两侧山头上埋伏了个把时辰的样子,就听见前面突然响起铜鼓,众人都紧张了起来。过了没多时,就见前头散乱的过来一条长龙。步伍既不整肃,行军也漫无纪律。人人都是瘦弱得很。科兹在心下冷笑,这算什么队伍?不过想到现在的军队大多是如此的,也就释然了。又提醒自己这些人虽然是装备还算精良,不过都是刚上战场的新手,可大意不得。
这些队伍前面全是长矛兵,中间是主将,后面才弓兵,可能是因为弓兵对他们实在是宝贵得很。才把他们放在后面。
眼见得这支队伍已经走进包围圈,科兹站了起来大声下令:“放滚木擂石!箭雨覆盖!”
就见两面山上事先堆积的滚木擂石发出轰隆的山响推了下去。几十个装桐油的陶罐也扔了下去,火箭射过之后,顿时就燃起了一片熊熊大火。底下一片哀号,也不知道杀伤了多少人马。顿时他们大队就乱做了一团。
科兹见差不多了,招手命令射箭。这些敌人也算是傻了,这种险地也不放人四下搜索前进,当真轻敌到了这种地步?
随后箭雨就射了过去,低下的人挤在山沟里,又有大火散发的浓烟挡住视线,乱作一团。
科兹见差不多了,就吹起号角,三百步兵自山口上杀下来,这次没有排龟甲阵,而是人手一把环首刀,挽着小盾,后面跟着弩兵。冲进去先杀了黎人的头目,再有周围山上的喊话,大约一千两百黎人放下了武器,剩下的顽固分子,被当场革毙。
战斗结束,急匆匆的赶回了寨子里,毕炜也顾不得自己满身都是臭汗。就指挥部下对那些俘虏进行策反,才稍微有点头绪。就把这烦闷的工作放手给下面专人去做,召集一般将领开会。
坐在用木头搭起来,上面覆了草和树枝的中军大帐里,毕炜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正在和自己的部将谈笑着。他喝着水,朝自己几个心腹手下比划笑道:“这次仗打的好,各部队都有奖励,今晚每中队奖羊一口,每什酒一瓶。虽说我们现在还是处于劣势,只要我们稳住了阵脚,稳扎稳打,胜利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我已经留心过周围地势了,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我们就守在这里,消耗对方的实力,到对方士气低落时,再出其不意的杀下去。最要紧的是,是稳住军心,要告诉大家,准备打苦仗,打硬仗。”

一个营长叫做吕冲的,是最早和毕炜来琼海的日南汉子。满脸都是伤疤,原来在日南时候就跟着越人打过仗的,是把老手。他有点担忧的道:“不过这些敌人实在不弱,数量也多。我们守在这里,倒也没什么,我就是怕弟兄们多死伤,要知道,我们的老弟兄可不多啦。”
毕炜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撇了撇嘴:“这些敌人是不弱,整理得也算整齐,很听号令,有点军队的样子…………不过大家伙心里都有数,这些敌人不是我们对手的。他们器械虽然有,但是不多,不象咱们,什么样的兵器没有?我们粮草是够得,而且知道他们缺粮草,但是越这样,咱们越要沉得住气!慢慢的来,慢慢的把他们给拖垮了,肥的拖瘦,瘦的拖死。这里我是势在必得,要是从这里退出去,我们琼海就算是完蛋啦。”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大声道:“各位都是跟了我这么些年的,大家一起建了一座城出来,不能就这么完了,”他霍的转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场中诸人:“这时候大家都分头下去,把部队抓紧了!不要给敌人任何的可趁之机!我们这一仗也是在挣扎求活,我们败不得!我就知道军心可用!这次是决定大局的一战,胜了我们就会拥有全岛,光复朱崖儋耳两郡,报告给朝廷,大家的封赏是免不了的,一切全看这几日…………在这里,我就拜托各位了。”
说着居然深深下了一礼,久久不抬起身来。部将们纷纷站起。一个个大声应诺,就这么气昂昂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儋耳黎的主力部队终于来了,中军就在山下,八千多人布成还算整齐的方阵,第一列全是持大盾的步卒,第二列是弓箭手,后面再是成排的拿刀舞矛的步卒。最后才是一个头盔上有白旄的将领,坚实的压了过来。整齐的步伐激起漫天的烟尘,这才是这支队伍的真实面目!
看着对面耀目的刀枪反光,毕炜发现不少士兵都被敌人这气势吓得脸青唇白,微微发抖。就故意的和身边的人大声说话:“看这股敌人,队伍里既无器械也无辎重,我倒要看看他们是要怎样攻打我们这里?是他们先垮了还是咱们先完蛋?何况山口路窄,他们一次只能出动很少人进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害怕什么。”
手下的军官也有些紧张的样子,听到毕炜的话也明白了过来。大声朝自己手下士兵叫道:“后面就是我们的家园,不能让这些家伙糟蹋了!他们没有辎重,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只要自己稳住了,这次咱们是胜定了的!”
话音才落,诸婴已经带头叫了起来:“必胜!必胜!必胜!”跟着所有人都举起了兵刃,一齐大呼起来。士气顿时高涨到了极点。
唐泽在军中望着山口上的高呼。心下很是烦闷。他虽说军队不少,但是这种地形易守难攻,只有用手下人的生命去铺平进攻的道路了。
前些日子知道汉人占领了山口,心想这些人还能当得住我的大军一击?便没有出兵,而是等三部大军到齐后才行动。
没想到前锋遭到了当头一棍,死伤惨重。敌人居然还有很多弩兵!他心下倒不大害怕,却极是恼怒。这下可折了本钱了!要不能把这个山口打开,补充些粮草,手下人很有可能跑回去。
他指挥队伍在山上弓箭射程之外,挥手让手下住了脚步。前排步卒把盾举起,半蹲了下来,后排弓箭手张开弓箭,寒光闪闪的箭镞对准了上面寨墙。虽然没有足够的器械,但是自己还是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踏平了这个山口。
看着敌人走近,毕炜也命令部队准备,张开弩机,装上了火弹,备好滚木擂石,等敌人再靠近点就发射。突然听到下面敌人阵中有人在高叫:“你们这里可是日南毕炜在主事?叫他出来说话!”毕炜和诸婴对望一眼,点点头,从阵中闪了出来,大声道:“我就是毕炜,有什么指教,就请说罢!”
就看见黎人阵中出来一个黑衣人,三窜两窜得到了近前,指着毕炜笑道:“我是好心来和你们贸易,顺便帮你们保护琼海的,你却这样对待我们。你可知道你这个小地方,不过是我们一顿饭就能平掉的东西。你和我斗?乖乖投降,我保你们无事。昨天你们做的事,也不过是无知害怕才做出来的,我们都不计较了。我数三声,要是还不投降,那到时候玉石俱焚,可是你自己招的!况且你作为大汉子民,私自建城练兵,设立官制,蓄谋造反,我等受有司之意,特来剿灭,尔等还不授首?”
毕炜淡淡的道:“我们在朱崖建城,本是奉刘太守之命造船,何来造反之有?况且尔等奉有司之命,究竟是何有司?我等汉人纵有犯法之处,亦非尔等土著可惩治,尔等谎称朝廷命令,已是谋逆,还不知罪?…………你们托言贸易,其实抢掠是真吧,我们这些小民,虽然不成什么气候,但是别人要来抢东西杀人,我们也只有豁出去腔里的热血,和他们周旋到底。阁下这就请吧!”
那黑衣人亦不多言,转身而去,毕炜又道:“尔为汉人,何断发左衽,与夷狄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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