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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回国,次日上午就开始工作,这对于凌厉来说尚是寻常,坐飞机赶到F省也并不麻烦,累人的是从机场所在的省会驱车四个多小时来到夕尧。高速满布新人杀手,道路万年改造,其间还因为一段路面的山体滑坡而绕了一个大圈。
午餐在胃中消耗殆尽,长途的颠簸也消磨了他一贯的耐性。凌厉发现自己总是怀着各种不满来到夕尧,他苦笑。
参加的虽是晚宴,但代替叔父谈判夕尧湾扩建工程以及日后经营权的凌厉,自知得不到喘息。内心对于这种餐桌谈判的模式厌恶以极,表面上却只是轻描淡写了几句,为自己与属下取得了一刻锺左右的缓冲。
夕尧地方虽不大,但是官痞之气却历史悠久,表面虽然是大张旗鼓的海纳百川,私下深入接触后又是另一番微妙的态度。凌厉明白,钱毕竟是为自己而赚,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而打破这虚伪的平衡。而事实也似乎证明,这场晚宴还是有些趣味的。
比如说这个刚刚与自己同抢一个翡翠汤包的青年。
白皙的皮肤偏黄的发色,以及米色西服,整个人在灯光下罩上一层柔和浅黄,在尚是饥饿的人眼中,恰好能形容成为某种牛乳做成的点心。更为奇特的是,在听说自己姓"凌"之后,青年更像见鬼一般。夹着汤包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这时候,从左右的小厅中走过来几位西装革履的官员,与工作人员略微交谈了几句,就带着几分惊讶的神情过来与凌厉握手,状似亲切地托着他的后背,几乎是推着他走向为凌氏集团准备的小厅。
而陶如旧,也被阿青叔叫住,低语几句跟了进去,远远地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
小厅另有一桌筵席,纯中式的菜色几乎匮集了海中所有珍稀美食。主客双方却都明白这些只是谈判桌上漂亮的摆设。
另一边,陶如旧在休息室坐下,头顶上鲀鱼皮吊灯有些摇晃,照得他眼花。
模特般的身材,头发染了穿着又随意,若不是阿青叔的那一声"凌总",陶如旧绝对不会将他与那位作风老派的凌氏企业总裁做出任何联系。
然而,染发男子却偏偏名叫凌厉,是总裁凌伯金的小侄。同时也是分管凌氏投资中第三产业公司的总裁。
对这样个人,陶如旧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的。然而他所找到的调查资料上,关于凌厉的资料也仅仅是他于长青藤毕业之后的一张合照。
干练却也平凡的黑色短发,西装革履。当时的凌厉,更像是家族菁英中的一道背景。
自己认不出来,或许也是应该的吧。
烦恼之中习惯性抓乱了头发,陶如旧扭头,透过铁艺隔断与磨砂玻璃隐约能够看见里面的状况。却猜测不出这场筵席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刚才的那场翡翠汤包的事。
虽然心中也明白对方尚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而发难,有求于人的心境却还是因此而忐忑不安。下意识里,陶如旧总将自己看成一件物品,似乎只有将所有的不完美抹杀之后才能顺利地推销出去,然而在这一点上,他与凌厉的会面的确是很大的失败。
要拜托的事,究竟能不能成功?
十点锺,在别厅完成任务的阿青叔临走前来过一次,同时为侄儿拿来些点心。陶如旧突然有一种"殿外长跪苦谏请命"的错觉。
长夜漫漫,等待让人昏昏欲睡。
十点四十五分,侍者将西瓜果篮端了进去,二十分锺后,厅中传来话别的寒暄。
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陶如旧立刻弹坐起来,还不及整理衣服,厅门就被推开了。

婉言谢绝了主办方具有暗示性质的邀请,凌厉知道自己决没有精力再去进行所谓的"午夜场"。助理韩斐为他制造了一个必须立刻处理的"突发事件",得以脱身的他却又在休息室被大厅里那个苍白的青年拦了下来。
"凌先生……凌总。"
"你找我?"
凌厉几分惊讶,几分不耐。
陶如旧急忙点头。
"凌先生,我是夕尧日报的记者,想采访您旗下的旅游行业,完成一篇通讯,参加‘中国新闻奖‘的评选。"
"中国新闻奖?"
"是的,那是中国记协主办的全国优秀新闻作品年度最高奖。"
"哦。你是记者。"
心不在焉的对话,凌厉对新闻界一贯不具好感。
"我知道凌先生对夕尧的旅游业贡献很大,所以希望您能拨冗接受我的采访,并且允许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采访您在夕尧的工作与生活。"
"你刚才一直在这里等我?"
看了眼茶几一角的餐盒与饮料,凌厉皱着眉头又将话题扯开。
"是的,因为我觉得凌氏企业对于夕尧的贡献,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得到展现,中国新闻奖就是这样……"
"如果我说‘不‘呢?"
毫不客气,凌厉此刻对于毫无利害关系的人并没有迁就的心情。
"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私生活。"
陶如旧眼中的亮光抖了一抖。
"这次合作对于您没有任何损失,我保证不会对您的私生活做过多的介入。"
"哦?"
凌厉冷冷地笑着,点燃一支烟。
"你刚才在外面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就这样还想采访我?"
若是不客气的说,对于受访者如此不熟悉,也绝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
"十分抱歉。我刚调到夕尧不久,这次也没有能够搞清楚状况,以为是凌伯金老先生亲自前来。"
陶如旧坦诚自己的错误,同时不忘继续努力。
"但是我相信若是凌先生您能接受我的采访,会有更好的收效。"
新兴的夕尧,商场上的新星,显然具有更明显的符号学意义。
"我想我刚才已经婉言谢绝。"
灰白色的烟在空气中散开,好似一张神秘的纱网笼住凌厉的脸。即便是在夜间的室内,凌厉依旧带着墨镜,陶如旧只能看见小部分的面颊,削薄的双唇,以及形状极佳,且十分有利的下颚。
那是半张看起来很冷的脸。
被凌厉盯住的时候,陶如旧甚至会感觉背后渗出冷汗来。
"或许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或许您对于新闻工作者有所误解,但您真的应该给我这个机会。您可以先给我十天的试验期,我会证明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事。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您的选择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停顿了会儿,陶如旧又加上一句:"如果被您拒绝,我会去采访您的竞争对手,或许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您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你这是在威胁我?"
凌厉冷笑,弹了弹烟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叫什么名字?"
"嗄?"
陶如旧有些跟不上凌厉的跳跃思维。
"我不习惯在一直用‘你‘来称呼别人。"
"我叫陶如旧,陶瓷的陶,如果的如,一日旧。凌总叫我小陶就可以了。"
"陶如旧?"
凌厉重复这三个字,被墨镜掩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现在很晚了,你明天早上八点再我打电话。"
一旁的韩斐立刻将名片递到陶如旧的手上。
"机会只有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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