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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餐面勉强泡开的时候,电话铃声也终于响起。
叉子跌在了地上,陶如旧抓起电话,果然是阿青叔打来的。
“陶陶,一个小时后蔷薇庄园二楼宴会厅,记住不许迟到!还有,穿得精神点……”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寒暄的声音,陶如旧还没来得及回应,阿青叔就收了线。
放下电话,心跳得更快了。在弥漫小屋的牛肉面味道里,陶如旧迅速整理仪容,穿上最好的衣服,甚至还特意去刷了刷牙齿,接着夺门而出。
一刻钟后出租车停在小城唯一的五星酒店门口。蔷薇庄园,也是这次小城政府豪宴投资商的现场。
庄园的主建筑深入在一片人工森林中,从大门进入后尚有两分半左右的车程,然而正门外就有交警设下路障,除非有请柬或胸牌,闲杂人等一律避让。陶如旧结帐下车,又打了一通电话给阿青叔,这才被领了进去。
“刚才联系说,凌总那里有些事耽搁,起码要再过一个小时。陶陶你先去吃点喝点,待会儿叔叔可能顾不上你。”
阿青叔的正职是公务员,要上不上的那一类。家里没有多少门路能推那关键的一把,所以正需要这样的场面借一阵东风。作为侄儿的陶如旧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点了点头独自朝二楼走去。
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五分,蔷薇庄园二楼华灯初上,签到簿上的人名却寥寥无几,显然夜晚还没有正式开始。
宴会厅并排左右与中间三长列餐台,摆着花球与各色餐点。考虑到出席人士华人居多,所以采用港式自助,精心烹调的菜色,配上中西两种华丽的金银餐具,奢华逼人。为了这场盛会,酒店还特意从北京的总店调来三名大厨,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夕尧是海边的小城,有50%的面积在海水中,是古时候起就小有名气的天然港。丘陵地貌使得这里同时具备了浩瀚的海景与茂密的森林,在少数民族聚居的山区,未开垦的荒山就达到了山林总面积的40%。
然而遗憾的是,不论是港口或是城市都实在太小,并不适合远洋巨轮的造访,加之每年夏季台风都会经过此处,自晚清后,跟不上大规模机械化进程的夕尧便几乎停滞了发展的脚步。直到最近几年,重新定位于旅游第三产业的政策出台,以及中央拨款的到达,终于使小城稍稍显出一些活力。
久旱甘霖固然可喜,有时候矫枉过正、过犹不及的事却总会发生。譬如这种招商引资的豪筵,已是二季度以来的第五次了。
然而也正多亏了这种非常态的荟萃,使得陶如旧能有机会与近百位名流中的某一位,进行一场或许会很艰苦的交涉。
时针不知不觉指向八点,宴会厅里逐渐熙攘起来,演艺角上丝竹演奏者也歇息了两轮。八点整政府代表在演讲台前做了简单讲话,晚宴算是正式开始。
陶如旧大学时读的是影视,成绩虽平平,但对于光影还算是有专业的敏感。白色蕾丝桌布筛出金色的台面,香水百合与玫瑰的花球间是金色或者银色的餐具。摆成好看造型的餐点散发香味,混合着男女宾客的各种香水化成阵阵熏风。高档西服与名牌晚装,各种宝石的棱光与头顶巨大枝形水晶灯互相辉映,黑衣侍者穿梭其间,宛如回到了不曾经历过的夜上海。

然而直到这个时候,陶如旧要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心中被忐忑与怀疑填满,自然觉不出饥饿。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陶如旧几次想找阿青叔,但是按好号码之后都会看见男人忙于应酬的身影。
想到这或许又是一场空等,青年略带失望地坐在窗边。宴会中的男性宾客年龄大多在三十以上,陶如旧年轻俊秀的面容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几位珠光宝气的手帕交在一旁窃窃地猜测,打赌这是谁家的二世小开。
不知不觉中,时钟指向八点三十。
大厅左右的十余间小厅适时开启,各位有投资意向的商贾都与相应的招商小组分流而去。大厅中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个别宾客与女眷,保镖侍者以及一些工作人员。
时钟指向八点四十。
数名有些眼熟的官员拿着酒杯在各个小厅之间穿梭,每进出一次,脸色大多会红上数分。
时钟指向九点。
开始时还出来询问过侄儿的情况,阿青叔终于彻底不见了踪影,陶如旧四处张望的眼睛终于酸涩地半阖。他决定等到九点一刻,就找阿青叔辞行。
由于松懈下来的原因,肚子也觉出了饥饿,于是抱着盘子捡了些东西,坐回到窗边。大约是在收拾第二盘的时候,玻璃影壁后面的金色电梯门开了,从里面又走出五个人来。
那五人看起来比之前的贵宾们年轻一些,平均身高也在水准之上,算是很亮眼的一群。其中三名黑色西服身材健硕的俨然是保镖。另两人一身与宴会气氛相左的休闲装束,走在最前面的甚至还染了金褐的发,带浅褐墨镜。
五人在接待处签名后来到宴会厅,随即有工作人员立刻围上去寒暄,双方好像有些分歧,短暂交涉后工作人员散去,五人稍作休息,便也开始拿着餐具取用些食物。
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引起陶如旧过多的注意,因为他等候的“凌总”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微胖,公开场合一贯西装革履。
失望似乎已经在所难免,陶如旧只期望着能在那五人完全控制餐桌局势之前吃完自己的晚餐。翡翠汤包是他的钟爱,而此刻,那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也已经游走到了屉笼附近。
心中抱着连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挑衅发泄心理,陶如旧也拿着盘子走到金色屉笼边,
“陶陶!”
正准备朝最后一直翡翠汤包下手,他突然听见阿青叔压低嗓门的呼唤,陶如旧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右手却依旧循着惯性向屉笼的方向摸去。
他看见阿青叔脸上是惊讶与古怪的哭笑不得。而伸出去的手,意外地触到了另一人同时探来的五指。几乎是出于学生时代培养的食堂反射,陶如旧精神一振,回头抓起身边的银夹,迅速夹住了那个翡翠汤包。
所有这一切完成在转瞬之间,陶如旧敛住胜利的目光抬起头,在这段时间里阿青叔已经从小厅门口冲了过来。刚才还微醺的脸此刻褪成一片苍白。
“凌总……”
陶如旧听见阿青叔吐出这两个字,对象则是被自己抢走了汤包的褐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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