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回 亲子与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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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以后,整个军营都熟睡了,唯有秋风卷动飘扬的白幡,在夜幕之下,显得尤为诡秘。
薛常亮睡了一觉,想起白天之事,越想脑子越清晰,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便起身点了烛火,坐在了床头。
正这时,军帐帐门翻起一角,一颗脑袋露了进来,与薛常亮四目交碰,双方都愣了一下。
薛常亮道:“干嘛鬼鬼祟祟的,进来吧!”
来人正是薛梦龙。薛梦龙进得账内,道:“父亲,还没睡啊?”
薛常亮道:“睡过一觉了,你怎么还没睡?”
薛梦龙道:“我睡不着啊,来和父亲说说话。”
“给你大哥说情来啦?”薛常亮用一根拨筷轻轻拨了一下一旁灯台上的灯芯,道:“我已经做了决定,谁来说情,我都不会理会。”
薛梦龙道:“父亲是在考验大哥吧,让他暂时辞了军职,冷静一段时间。这样对东平有了个交代,对大哥也好。”
“谁说是暂时的?”薛常亮道:“我确实不能再叫他管理军事了,他太冲动了,凡事都不知道掂量轻重。”
薛梦龙道:“这也不能怪大哥呀!他是好心与刘海山交好,好让对方不再敌视我们。。。。。”
“说的轻巧!你当我看不出来,这是他大半年来苦心积虑谋划的计策!”薛常亮肯定地道。
“这。。。。。。此话怎讲?”薛梦龙装作不知。
薛常亮冷笑一声,道:“你也别装了,别当你父亲老糊涂了,这是很明显的事,你能看得出来,我就看不出?”
薛梦龙见薛常亮已然洞察其中内因,便道:“其实啊,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薛家。”
薛常亮道:“将我们薛家推到万世唾骂的境地?”
薛梦龙道:“父亲,这话说的就太重了。那刘海山本就不是什么好鸟,一心想当皇帝,坐拥东平江山。如果他真的得逞了,那东平百姓还能有太平日子吗,他的那些党羽拥趸还不是要把东平给瓜分殆尽了。”
薛常亮道:“但他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虽说刘海山居心不良,但他毕竟还未到执政暴虐,鱼肉百姓的程度。若他的计策被天下人识破,那百姓们会做何想?”
“所以,父亲您要严惩大哥?”薛梦龙道。
“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薛常亮道:“天下哪个做父亲的不盼着自己的子女好?可毕竟他犯了大过错。况且,你韩伯伯是个正直无比的人,他从来都是认理不认亲的。如果我轻易饶了你大哥,你韩伯伯会做何想?”
薛梦龙道:“您是做给韩伯伯看的?”
薛常亮道:“也不全是,你韩伯伯在东平地位崇高,深受百姓爱戴,如果连他也对我们产生了隔阂,那岂能再在东平百姓中树立威信?”
薛梦龙点点头,道:“父亲此言有理。”
薛常亮叹了口气,道:“驭民之术是要讲究策略的,失了民心,纵然你有再强的兵力又能如何?自古有多少帝王是失了民心而断送天下的。”
薛梦龙听言再次点头,道:“希望大哥能领会父亲的苦心。”
薛常亮道:“大家都睡了吗?”
薛梦龙道:“估计都睡了,外面只有几个执勤的在巡逻。”
薛常亮道:“你看看有什么法子把你大哥弄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薛梦龙道:“这好办,我去叫他过来便是。”
薛常亮道:“不是叫过来,别太惊动旁人。他已经是戴罪之身,三更半夜叫他来见我让旁人见了不好,动静小一点。”
薛梦龙诺诺,转身出帐。
小半会儿,薛梦龙带着薛福连进了账内,身后还跟着司徒衔玉。
薛福连一身平常军卒的装束,进来后便跪倒在地,道:“父亲,孩儿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薛常亮不理会薛福连,任由其跪着,对司徒衔玉道:“司徒将军,此后你便开始履行凤凰军统帅之职责,你可有信心?”
司徒衔玉跪地,道:“副都司,此事末将与统帅是同等责任,若统帅受罚,末将岂能逃脱责任?”
薛常亮从司徒衔玉口中听出了对方亦是知晓内情,嘿嘿一声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他的同党。”
司徒衔玉道:“末将本来并不知情,以为统帅奉迎上司,心里还大为不屑。但现已得知统帅乃是用了一个计策,当下对统帅佩服无比,若说同党,没有比我司徒衔玉更加坚定的同党了。”
薛常亮听言,轻蔑地一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做便是聪明之举?看来,你们都以为天下都能操控己手了,什么事都不要商量了,只要自己做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司徒衔玉道:“末将不敢!”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设计暗杀都能做得出来!”说着转头对薛福连道:“薛福连,你说说看,你是不是觉得天下没你不能做的事了?”
跪在地上的薛福连道:“父亲,孩儿从未觉得我什么事都能做。这许多年来,孩儿精心打造干练之师,祈盼我明人能重现盛世辉煌,这些父亲您都看得见的。要说在许多事上孩儿确实处理的有失冷静,但这次的事,孩儿是经过周密考量,孩儿自觉的是能为之事。”
薛常亮听言,将头摆向一侧,不屑一见,口中说道:“他刘海山并非暴虐之君,只要假以时日,我明人得了民心,他刘海山的阵营自然不攻自破,你难道还敢说你冷静?你难道就不能学着等待天意?”
薛福连斩钉截铁道:“不能!”
薛常亮听言震怒,道:“你。。。。。。简直是不可救药!”
薛福连道:“父亲,我明人到这山海之国已经三年了。我们的最终目标想必父亲比我清楚,那便是有朝一日杀回故土,收复大明河山,而并非在此享安逸。父亲也曾说过,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即便我们这一代不能完成,子孙后代也要帮我们完成宏愿。但父亲您想过没有,这东平岛并非善地,每到夏天便地震频繁。整个夏天我几乎都为修缮军营的事耗费人力兵力,连正常的操练也要放置一旁。说到底,这东平不是我们的安乐窝啊,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整个东平就给震到海里面去了。”
薛常亮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况且现在整个东平岛都是防震建筑了,还怕什么?”
薛福连道:“父亲,居安思危啊!”
薛常亮听言,皱起眉头,道:“你来教训为父?”
薛梦龙见薛福连有些激动,忙道:“大哥情急所言,望父亲息怒,不过,大哥所言,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薛常亮道:“你就是因为这地震的事决定下毒手的?”
薛福连道:“这只是一方面。”
薛常亮道:“还有其他方面呢?”
薛福连道:“父亲一辈子为百姓着想,一辈子听命于各个朝廷,论父亲才能,也该坐拥天下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为百姓着想便一定要坐江山的吗?”薛常亮听言直摇头,道:“你这是什么理论!”
薛福连道:“皇帝昏庸,做臣子的就算再鞠躬尽瘁,又岂能力挽狂澜。只有天子圣明,才有百姓的好日子,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薛福连听言一甩手,道:“好啦,不要再说你这些谬论了,下去吧,我不想再与你理论。”
薛福连还想在说什么,薛梦龙上前,道:“大哥,你的苦心,我们都明白,你先回去,此事已经过去了,至于为了什么原因的争论便到此为止了。”
薛福连起身,跟着司徒衔玉翻帘出外。
这时,薛常亮忽然叫住了薛福连,问道:“对了,‘赛赤兔’的尸首你可曾替换好?”
薛福连转身回话,道:“父亲放心,‘赛赤兔’安好,那替死的马匹与‘赛赤兔’长得一般无异,没人能看得出。”
薛常亮点点头,道:“下去吧!”
薛常亮之所以如此牵挂“赛赤兔”,俱是因为这这“赛赤兔”和他有很深的渊源。
四十多年以前,豪气风发的薛常亮西征西安,史可法之女史云珊对其萌生爱意,遂将心爱的坐骑“雪龙”赠与薛常亮。而正是这宝马“雪龙”对薛常亮有过救命之恩。后来,薛常亮转战东南,“雪龙”亦是立下赫赫战功。而自从随郑成功转守金厦、退守台湾后,雪龙老死,在史云珊的照顾下得以留存后代,直至今日,这“赛赤兔”便是第七代“雪龙”了。
薛常亮此一生与妻子吕文秀相濡以沫,恩爱无比,他从未有过其他儿女之情,唯独只有史云珊,却曾经敲打过他内心深处那根最脆弱的情感之弦,因此对于这“赛赤兔”,他便是格外的有感情,也可算作他的一份情感的寄托吧。
这‘赛赤兔’是明人到达东平后出生的,现已成年,便已经有了当年雪龙之风范。薛常亮为了训练他,便将他送给了薛福连当坐骑,也算是对薛福连勤奋练兵的一种褒奖,因此,对于“赛赤兔”生死,薛常亮是极其看重的。也是因为对于赛赤兔渊源的了解,他便在事发当时便已经肯定了刘海山之死乃是薛福连设计谋害,而非是什么意外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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