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婚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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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等了约摸半个时辰,遂听得远处有锣鼓声吹吹打打而来,由远即近,是一行送亲的人马为首的一位四五十岁的胖婆娘手中挥舞一条稠巾,脸上涂满浓浓的胭脂,跑得甚欢,一眼便知那是个做媒的红娘。
一行人行至渡口,新娘从轿中下来,一头扑进跟来的娘亲怀抱,母女二人抱头哭的不停。一旁的父亲便是将头转向一侧,看情形也甚是不舍。只听那胖红娘大叫:“喜事啊,喜事啊,哭之不得,快快上船,快快上船。”声音如铜锣般响亮,船上的薛常亮三人听的句句真切。
新娘子遂与父母作别,便跟在新郎官身后,上了船,胖红娘对船家喊道:“船家,快开船,若时间充裕,我还能再转回程的。”
见有人上船,原本坐在薛常亮对面的史云珊便起身做到薛常亮身旁来,道:“薛将军,我坐在这里吧,那边让给那两位新人。”
薛常亮遂将身体向吕文长靠一靠,坐在一排中间,好将靠着船沿的一侧让给史云珊坐。
那新郎官径自坐在对面一排船沿,也不说话,胖红娘便将新娘子按在新郎官身边,道:“都是一家人了,还害羞个什么。”随即挨着新娘坐了下去,口中还哼哼唧唧的说一些诸如船儿太小,嫌新郎家太吝啬,新娘家太抠门之类含沙射影的怨话。
船家一声吆喝:“坐稳啦!开船啦!”用力一撑槁杆,船儿驶离渡口,向江北驶去。
此渡船甚小,总共两排座位,前面宽大甲板,立几匹马儿,后面船家驶船掌舵。薛常亮三人坐着一排,到还不觉太过拥挤,只是对面一排三人,胖红娘一只便占了大半条船座,将新娘挤得身体死死挨着新郎官,新郎官也无从避让,只窘的两位新人分又分不得、挨又挨不得,面红耳赤的僵在那里,没了章法。
史云珊见此情此景,心里暗觉好笑,只是怕笑出来使对面二人更加窘迫,便死死的抿着嘴,脸侧着看翻涌白浪的江面,生怕嘴巴没有抿牢,笑喷出来。
江面吹得一面风向,船家撑起船帆,借着风势,船儿急驶如离弦之箭,只见两侧华波劲拍船沿,船后浊浪翻滚四散而去。风儿将史云珊秀发吹起,英姿飒飒,史云珊感到心境宽放,不由得即兴吟出一首诗来:
昨日北朝阴霾日月,
今朝南疆东风劲吹,
待明日饮尽胡寇血,
再匡汉室,
无限江山。
薛常亮听罢,道:“史小姐好生豪迈的诗啊!”
史云珊随即笑道:“见笑见笑,胡邹的,我胡邹的。”
对面那胖红娘却说:“姑娘说的好血腥的诗啊。”
史云珊没好气的说:“你知道什么!”
胖红娘却不生气,道:“姑娘好像尚未成家吧。”
史云珊道:“你怎知道?”
“我怎会不知道”胖红娘道:“我是谁啊,做红娘做了快三十年了,别说猜婚配与否,就是猜年纪,猜有无子嗣,甚至猜夫妻感情好与不好也俱能猜个不离十的。”
史云珊听了,觉得此话题甚是无聊,便不答,将脸孔转将向外。
那胖红娘却是皮厚之人,道:“看姑娘婚配并不难,看姑娘衣着、头饰、举止都可轻易判定,况且我不用看这些,只需看姑娘的。。。。。”
“好了好了,不消说了,即是未婚,你待怎样?”史云珊眼见那没皮没脸的胖红娘将说出一些女人家一起才会说起的处子记印之类的话来,便将其打断。
胖红娘急忙说:“我可为姑娘保一媒婚事啊,姑娘长得如此美貌,我定能为你物色一位德才兼备,相貌堂堂的如意郎君的。”
史云珊没好气的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胖红娘道:“别啊,看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找个好人家嫁了,恐怕以后就再难嫁出去了,女儿家家的年纪可是最消耗不得的。你若是请我做媒,我可保你明时今日便得一个大胖儿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史云珊见胖红娘话说的越来越没品没德,怒道:“你这个老太婆,说话怎的如此无德,要不是看你年纪一把,我便抽将上来。”
想不到胖红娘面无惧色,道:“哟,我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了,我是过来之人,多少红男绿女经我牵线搭桥俱成好事,你可别到时候追悔莫及哟!”
史云珊听得银牙紧咬,只待发作,便听薛常亮道:“大婶,既人家已经无意于你言语,你又何必纠缠不清,你只管行你自己的事,别家的事情,你不要来管,以免人家嫌你嘴碎,遂而厌恶于你。”
胖红娘眼见如果能像以往那样再磨磨嘴皮,纠缠一阵子,就可做桩生意,却不想一个无关此事的人来搅扰,便道:“你是什么人,来管这闲事,简直是狗拿耗子!”
“江北浦口卫所镇抚薛常亮便是我,你待还有何说法?”薛常亮边说,便拿眼睛瞪着胖红娘。
胖红娘一听是朝廷的军官,而且是京北江防的镇抚,况且一会船到岸还会经驶人家的地界,便慌忙道:“小人不知是将军大爷,小人不敢说了,小人再也不敢说了。”

史云珊转头对薛常亮抿嘴一笑,眼中露感激之意。
这时,坐在对面船沿的新郎官问道:“您就是薛将军?”
薛常亮道:“是的,你是?”
新郎官道:“将军是不认得我,只是我兄长认得你。”
“你的兄长认得我?”薛常亮问道:“你兄长是何人,怎认得我?”
“我家兄长与我说起过你,说薛将军你武艺过人,他是你同一科武考的考生,只是他未能考上,次轮便是败在你手下。”新郎官道。
薛常亮问:“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新郎官道:“家兄姓关,名良胜。”
薛常亮听得此名字,想了半响,俱无有半点印象,新郎官道:“薛将军不必多想,想那考场人数众多,一轮一轮的下来,薛将军哪里记得这许多名字。”
薛常亮问道:“敢问令兄现居何职?”
新郎官道:“家兄已于半年前亡故。”
薛常亮一听,忙道:“薛某不知,望恕言过。”
“哪里哪里,人之性命寿数自有天定,人力不可为之。”新郎官道,遂又问道:“薛将军军中可还有空职?”
薛常亮道:“尚无空职,公子意思是?”
新郎官道:“小人名唤关良德,扬州利津门人士,家中祖传行医,家兄从小不喜医术,只好武学,家父便将行医之术尽数传授与小人。小人从小听父亲教诲:行医医人病痛,小则施德乡里,大则报孝国家。今小人幸蒙薛将军,若将军不弃,小人愿跟随将军,做个医官,以医治随军将士伤病。”
未待关良德说完,一旁的新娘子便拿手绢拭着眼儿,抽泣起来。
胖红娘闻听,说道:“不可呀,万万不可呀,此时你们新婚燕尔,你就要去从了军,你叫新娘子如何是好?!”
关良德不语,也不去关怀新娘子,遂叹口气,转头向着船外。
薛常亮心想:若西征做先锋官一事有的着落,军中还真的需要一位医官,只是人家新婚夫妻,尚未过婚期,便是将新郎收入军营,岂非活活拆散了小夫妻二人。便道:“关公子,你待先将婚事完毕,过些时日,若你夫人应允,我们再从长计议。”
关良德向薛常亮拱手道:“那,小人在此先谢过薛将军,待我将家中之事准备妥当,便来投奔将军。”
船中一干人只忙说话,不觉船已到岸,船家放下栈板,一行人先后下得船来。
胖红娘举头四顾,问道:“我说关家公子,你家接亲的人呢?”
关良德道:“我也不知。”
“算了,我就乘这趟渡船回去吧,老身做了这许多年的红娘,从未有见过像你关家如此寒酸的人家,不说要专备婚船前去接亲吧,最起码的,船到江北,少不了家里亲眷前来接迎。”胖红娘摇头道:“关家公子,新娘子我已是将她送至此地,你家的喜酒,我也不要喝了。我回去了,你俩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便上船去了。
两位新人见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关良德见妻子不悦,便道:“我们一同骑马回去吧。”
新娘子只是在一旁抹着眼泪儿,却不应答。
史云珊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叹道:这女子好生命苦,婚姻之事此生只是一回,却是办得如此的冷冷清清,这新郎官也是个木纳之人,不懂得言语关怀,叫人怎不委屈。便道:“姑娘不必伤怀,我也正好是去扬州,若是不嫌弃我,我便与你们同往,一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新娘子闻听,像是见了亲人,屈膝一纳福,道:“多谢这位姑娘。”眼中流露感激之情。
史云珊遂将薛常亮叫到一旁,道:“薛将军,此地已离你的江北防卫不远,你可能够叫得一架马车。这姑娘好歹也是新婚的娘子,也好叫人家免受颠簸之苦。”
薛常亮道:“此是小事一桩,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速赶回军营,只片刻便将马车赶过来。”说罢便骑上马,回去军营。少时,薛常亮叫来一辆马车,并有一车夫使马,道:“此是军营里专用送人接物的马车,不算精致,你们将就乘坐吧。”
史云珊道:“此便是可以的了,总比骑马的好。”两位新人双双谢过薛常亮,史云珊与新娘子同坐于马车帘帐内,关良德骑马,一行人向东扬长而去。
待史云珊等人走的与影无踪,薛常亮道:“文长,我们回去吧。”
吕文长望着史云珊一行远去的方向,怔怔的呆在那里,却未曾听见薛常亮唤他,薛常亮叫了几声他才如梦方醒,道:“哦,好,回去,回去。”二人一人一骑牵着史云珊留下的马匹回去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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