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宝物
弹指一挥间，已经十年光阴。
清晨，旧港西面树林。
一十八岁少年手持单刀风一般舞动着。
他心中默念刀诀：刀以斩伐到其所击！末为锋，若蜂刺之毒利！本为环，形似环像！室为削，形似峭杀！裹刀体！双刀看走，单刀看手……
这少年刀招沉猛，虎虎生威，已将劈、砍、刺、撩、抹、拦、截等刀式练得浑然天成。御气于刀间，风声鹤唳，刀光闪过之处，合抱之木尽数倒下……
练完刀法，他缓缓朝北面一个巨大山洞走去。
“少主！”沿途的海盗都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
进了山洞，一个宽阔的大厅。数十张石桌上摆放着桌、椅、板、凳、木屐和飞鹞等木制品。一百多名海盗拿着锯、凿、斧头、锉、刨子、墨线等木匠的工具正在忙活着。
几个制作飞鹞的海盗显得颇为吃力。他们反复尝试，可是那飞鹞总是在空中扇动两下翅膀就往地下掉，几个海盗耐心有限，一气之下准备将这些废品一脚踩碎。
这少年一把拦住他们，将那几个木制鹞鹰拾起来，看了一下说道：“身躯偏重，羽翼偏短！”
说完他将那飞鹞双翅之下的身躯削去几片木屑。这样，既减轻了身躯的重量，又使翅膀变长了些许。他轻轻朝着飞鹞吹了口气，那飞鹞快速扇动起翅膀，瞬间脱手飞了起来。
“谢谢少主！”几个海盗颇为佩服地谢道。
灭明走到大厅尽头，一座一丈多高的巨型石像屹立在他面前，一个身材魁梧，器宇轩昂的将军身披盔甲立于在的骏马之上，右手举刀作砍杀状，左手拉住缰绳。这骏马双腿腾空，更显这将军的英姿勃发，威风八面的英雄气概。石像后面的石壁上悬挂这一个巨大的灵位，上面写着：蓝玉大将军之灵位。
灭明走到大厅尽头看了几眼后，朝左边的一个巨大石门走去，拧了一下右边的石壁凸起的一个石块，门开了。他径直走了进去。
石室内，陈祖义正坐在一石桌傍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一堆灰烬。
对此，灭明已经习以为常。因为自从九年前陈祖义去了一趟北平，回来后就将自己一直关在在石室之内。
灭明开口道：“灭明给义父请安！”
“免了吧！”陈祖义九年来第一次抬起头看灭明。
他注视了灭明一会后，笑着说道：“我乖儿子终于长大了，七尺男儿，浓眉大眼，国字脸，器宇轩昂，仪表非凡，一脸忠君爱国之相，可惜行的却非忠君爱国之事！”
灭明听罢，说道：“灭明不懂得什么叫忠君爱国，只知道义父为孩儿取名“灭明”，就是诛灭大明王朝的意思，孩儿定将竭尽全力辅助义父完成心愿！”
“哈！哈！哈！”陈祖义大笑道：“难得我儿有这份孝心！”
灭明仔细看着这个仇人的脸，让他吃惊的脸。陈祖义依然四十多岁的容貌，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忍不住问道：“义父！您看起来一点……”
“一点不显老，是吧？”陈祖义打断灭明道。
灭明点了点头。
陈祖义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一段机缘巧合，这岁月的流逝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灭明不便多问。请完安正准备转身出门。
陈祖义道：“灭明，有件事情要交给去办！”
“义父有事尽管吩咐？”
“去当涂县（安徽境内）的马鞍山的一伙山贼那里给我将玉神纹琮取来！”说完，陈祖义眼里闪起光芒。
“玉神纹琮！”灭明吃了一惊。他对这件宝物也略有所知。
玉神纹琮是周朝时的宝物，周武王礼地的祭器。它呈外方内圆的柱形，上宽下窄，中心有圆孔，上下相通。玉料深褐黄色，局部有黄白沁斑。在玉琮上端相对的两侧面中部，隐约可见各有一阴刻的带双翼纹的符号。玉琮图案以横线截成十一节，每节均以四琮角为人面部的中心线，以四面凹槽为隔界，雕刻出四个简化的神人面纹。神人的冠、鼻清晰可见，只是两只圆眼被琢空。据说透过着两只眼睛可以看见包含至阴之气的凶神恶鬼以及被腐蚀或焚烧的东西的原貌。
这样一件宝物落在一伙山贼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灭明心中正想着，陈祖义又说道：“你江湖经验尚浅，我让张龙和鬼面和你一起去！我已经向张龙交代了一切事宜，路上一切要听从张龙的！”
灭明向来与张龙不合，自然不愿同行，但又不能违背陈祖义的意思。
于是他极不情愿地答道：“是，义父！”
（二）启程
灭明出了山洞，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山洞外，东西两边各有一个练武场。此时，张龙和赵虎各占一个，正在教徒弟练功夫。
灭明径直朝西边的张龙那边走去。
张龙的徒弟本名也叫张龙。由于和师傅同名，他于是改名叫张蛇，以此谦卑地表示比师傅的差一个级别。可是张龙教了他一段时间功夫后，发现起资质太差，连蛇都不配。于是让他改名张虫儿。无独有偶，赵虎收的一个徒弟也与他同名。他徒弟本想改名赵豹、赵狼之类，结果赵虎教了一段他时间功夫后叹气道：“哪里像什么豹和狼，叫阿猫阿狗还差不多！”于是他徒弟最终被迫改名叫赵猫儿。
这岛上除了陈祖义以外，就属张龙和赵虎武功最高，可偏偏两人都收了一个不争气的徒弟。这让他们颜面尽失。
显然，张龙在着临走之前都不忘督促徒弟好好练功。
张龙曾向陈祖义学习过刀法，至今已练习二十多年，刀法自然了得。但是他还有一项祖传的绝技－－飞叉。据说他祖父的祖父是南宋名将宗泽的偏将，名叫张纯善。善于使飞叉，能在二十步外取人性命。而张龙不仅得到真传，而且还将其发扬广大。他将飞叉长度由先前二丈改成一丈余长。这样，他投掷时，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而持于手中又可当长兵器，上可叉人，下可叉马。可谓一举两得。
而赵虎善于使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可以前教他的师傅不甚有名，能有这般成就全靠他自己苦练而来。没有名师或是祖上的名气，他总觉的吹嘘的资本不够。于是他抓破脑袋，终于想到了三国时期的赵子龙，于是他便像众海盗吹嘘自己的枪法是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赵子龙传下来的。可惜他的这般吹嘘始终不像张龙那般有板有眼、有根有据。不能得到广大海盗同仁们的认可。
灭明走到张龙不远处，行礼问道：“二叔！我们现在启程吗？”
张龙摆正张虫儿几个错误姿势后，说道：“我再教会儿徒弟，你先去湖边把鬼面叫来！”
灭明点了点头，朝着东南方向的湖边走去。
穿过那片草地，来到湖边。春风吹拂，杨柳依依。湖光山色，醉人心神。
灭明觉得，这岛上除了西边的树林，就数这里最让人赏心悦目了，而其他地方要么过于荒凉，要么已经沾染上一班海盗们的匪气。
湖岸边，一个背负柳叶双刀的瘦小女孩正坐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脸。说她是女孩，只是从她微微隆起的胸脯才辨别出来她的性别。因为她没有脸。
她是九年前陈祖义从北平返回旧港的途中从海上救起来的。当时将她救上船时，她处于昏迷之中，满脸都是血，整张脸皮不知被何人残忍地剥去了。当时他只有三岁，醒来后只知道尖叫……
后来，陈祖义送给她一个白色的面具让她戴上，并且给她取名为“鬼面”。不过灭明觉得给她取名“无面”更合适。从此她便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独处。比灭明还“独”。
她和灭明一样，可以说是练武的奇才。陈祖义只给他（她）们每人一把刀普，两人无师自通。九年后，以他（她）们的功夫，在海盗之中除了陈祖义三兄弟以外，几乎没人是他（她）们的对手。
这点让张龙和赵虎郁闷到了极点－－同样是徒弟，差距咋就这么大哩？
灭明走过来对鬼面说道：“出发了！”
灭明每次和她说话都尽量简洁，因为她很少应答。
鬼面起身便跟着灭明朝练武场走去……
三人乘船向东北行驶，途经满喇加、占城、新洲港，最后到福州登陆。张龙粗略估计了一下，除去到这些港口补充粮食和水以外，全程大概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航行途中，张龙向灭明和鬼面介绍了一下当今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首先是两大帮派。
第一个是漕帮。它是地处九河（承唐河、孝义河、潴龙河、府河、瀑河、漕河、萍河、金线河和白沟引河）下梢，靠漕运起家的天津人（起家者大多是搬工和车夫）创立的。主要负责全国各个河道的粮盐运送。漕帮的人很讲义气，而且乐意帮助穷人。他们口袋里如果有三文钱，他会琢磨自己够一顿饭钱，即刻拿出两文周济兄弟。所以他们很得穷人心，大家纷纷加入漕帮。而天下穷人永远是最多的，所以他能成为中原第一大帮。
现任帮主为陆战云，不过听说此人平时深入检出，很少在江湖上露面。帮中事务由他决断，然后由朱名纯、刘名经和黄明月三位长老代为出面执行。
漕帮之人向来痛恨海盗，所以要尽量避开漕帮的人。
第二个是罗祖教。创始人是罗梦鸿，听说此人从五岁开始便研习佛教禅宗和道教中的众多教义。历经四十余载，终于将部分道法和佛法融汇贯通，最终创立罗祖教。罗祖教的教众遍布中原。他们教众一般左手臂上纹有一个法轮图案，右手臂上是一个八卦图案。
十年前，罗梦鸿突然失踪了。帮中教务由他两个徒弟福恩和福报共同担任。这两人都是贪财之徒，所以想寻人或是打探消息，只要花点银子向他们打点一下就可以了。
接着张龙又介绍了一下朝廷上的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
最有权势的宦官王振，锦衣卫指挥使是刘勉，还有当朝太师道衍。张龙认为此行到的都是穷乡僻壤，不会和朝廷的人发生什么冲突，所以只是随便提了一下这些人的名字。
一路上，灭明很认真的听张龙介绍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他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毕竟这十年来他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偶尔只是乘船往来于马六甲海峡。灭明也铭记着自己的父亲是惨死明朝的屠刀之下，所以对这帮人恨之入骨。恐怕只有推翻大明王朝才能解他心恨。
鬼面似乎对江湖没有任何兴趣。当张龙在唾沫横飞中讲述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时，她只是看着海面发呆。确切地说，不只是江湖，灭明觉得她她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兴趣。她只听从陈祖义的吩咐，做吩咐给她的任何事情。
张龙在旧港岛上，与灭明和鬼面没什么话语。现在居然这般热情地传授他们江湖经验。这不仅仅是因为陈祖义吩咐的缘故，而是他有些时候不能让自己闲着，他需要转移注意力。尤其是当他看见许多商船在大海上往来时，他就控制不住想去打劫。做海盗能做到这般敬业实在是非常难得。
每次他有这种冲动时，除了靠聊天转移注意力以外，灭明还经常劝他要节制，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不能节外生枝。
三变数
船行至新洲港，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和预计中大体一致。
虽在途中经历两次大的风浪，但他们在海上早已身经百战，所以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在新州港补充粮食和水后，继续向福州出发。估计还有七天水程。
第二日，黄昏时分。
灭明和张龙正在船舱内闲聊。
突然，从甲板上传来鬼面的嘶吼声：“还我的脸！你还我的脸！……”
灭明和张龙冲到甲板上时，看见鬼面拿着几把飞叉朝着不远处海面疯狂投射。他们顺着投射方向看去。海面上一条五尺多长似蛇尾的东西舞动着，将几把射过去的飞叉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那东西继续上浮，渐渐露出两个连体女人的身躯，只是头依然沉在海里。蛇尾和身躯继续摇晃着，似乎有严重挑衅的意味。
灭明看见甲板上还有数十把飞叉，于是一把抓起来准备朝那怪物攻击。而张龙一直注视这怪物，静静地思索着。突然，张龙拦住灭明和鬼面，转身朝舵手大叫道：“不好！快调转船头，是虫为！”
“虫为！”灭明依稀记得小的时候他父亲给他提起过这种异兽。
它们生于沼泽地或干枯的湖泊之中。无面，一头两身，有双臂，下半身类蛇，长约八尺，据说它们的尾巴具有闪电功效，能在五步之内将任何凶猛的野兽电击致死。就连凶狠的鳄鱼看见它们也会躲得远远的。它们喜欢剥去人的脸皮贴在自己脸上，一旦贴上去便与它们的脸融合在一起，再也无法扯下来。它们有五百年的寿命。随着寿命的增长，两身将渐渐合体，蛇尾会慢慢变成双足，最终变**形。可是，变**形的时刻便是他们寿终正寝之时。
张龙竭力制止几近疯狂的鬼面。两名船员帮助灭明冲过去调整风帆方向，一名船员开始调转船头。船头调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动不了了。
灭明他们已经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开始操起兵器准备战斗。
突然，两只蛇尾从甲板下面破板而出，朝着两个方向用力，欲将这船撕成两半。灭明三人迅速冲过来朝着蛇尾一阵乱砍。没想到这蛇尾坚硬无比，普通的利器根本无法伤它分毫。
三人继续挥刀乱砍。突然那蛇尾放出两道闪电朝灭明和张龙射来，两人迅速躲闪开去。船上一根巨大的桅杆被击中，顿时碎裂开去。两人见状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心想若是被击中，恐怕现在已经非死即伤。
三人徒劳无益的攻击，眼看着这船被撕裂开去，开始迅速下沉。三名船员刚一落进的海里便被那蛇尾缠住拖入水中。
灭明三人见状，施展轻功在水面狂奔。
茫茫大海，看不到岸的方向。三人盲目地朝着一个方向逃命。
不一会，三条露在海面的蛇尾便呼啸而来，速度快的难以想象。一会儿便已经窜到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
三对三！没有任何胜算的战斗！即使是三对一！
三人在水面和三条蛇尾打斗半个多时辰，渐渐体力不支开始沉入海中。
在海里，灭民终于看清了对手大概的模样，双手双身皮肤白皙是女人的上半身，肆意舞动的蛇尾上生着许多紫色鳞片，还有一张女孩的脸。确切地说，应该是鬼面年幼时的脸。天生无邪的小脸搭配在这怪物身上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每当那蛇尾攻击时，那眼睛里便泛出幽冷的绿光。这是欲取人性命时的前兆。
灭明也想为鬼面报仇，可惜他有心无力。
灭明开始在海中和这怪物打斗。说是打斗，其实没有多少还手之力，大多数时候只有吃力地招架，招架那蛇尾闪电般的攻击。
在海中，灭明身手受到水的阻力和呼吸困难的影响，身手较之陆地要缓慢的多，而着怪物却身手却更加敏捷。灭明偶尔出刀砍过去总能被那怪物无处不再的蛇尾挡住。
在打斗过程中，灭明看着对方舞动的身影，久远的记忆突然被激发。脑子突然冒出自己十年前从悬崖上落入海中的情形。
从鲛口中救过他的怪兽会是它吗？
灭明只是这瞬间分了心。对手便一道闪电飞速地射了过来，正好击中灭明的胸口，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间有一只手再次抚摸着他脖子上的饰物……
四隐忧
不知何时，灭明又开始挣扎在噩梦之中。以噩梦的形式反复演绎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父亲被午门斩首，刑场周围是诸藩国使者和京城百姓，血淋淋的人头掉到地上，欢呼声不绝……
他偷偷藏在出海的商船上去寻找杀父仇人，船至路途遇到风浪被掀翻……
从万丈悬崖上掉下进大海……
灭明终于醒了，胸口依然隐隐作痛。张龙和鬼面在旁边。海的声音，摇晃的感觉。灭明确定自己在船上。
“你醒啦！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张龙开口道。
“我还活着？”灭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我也很奇怪！那三只怪物明明可以轻而一举地将我们都解决掉！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身游走了。”说完，张龙依旧处于疑惑之中。
鬼面在一旁低着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灭明却能感觉得到她大仇难以得报的愤恨和沮丧。
原来灭明在水中昏迷后，鬼面和张龙将其救出海面。两人拽着他艰难的游了三个时辰。幸好一艘渔船经过，将他们救起。
这渔船在海上航行了五天，终于到了福州。只不过灭明伤的太重，是躺着上岸的。在一家客栈里修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慢慢康复。
这半个多月，张龙和鬼面已经将福州城逛了个遍。
福州城背山、依江、面海，气候宜人，环境优越，有“江南胜地”之美誉。城内有风景秀丽的于山、乌山、屏山“三山”鼎峙，形成“山在城中、城在山内”的独特风貌。还有闽江宛如绿带穿城而过。福州的榕树四季常青、枝荣叶茂、雄伟挺拔、生机盎然。据说是北宋时期，太守张伯玉倡导“编户植榕”，“满城绿荫，暑不张盖”。于是福有了“榕城”的美称。而浴在福州，当地的温泉也是举国闻名，曾有诗赞曰：“王凤朝阳生丽水，九龙经脉出金汤。”
待灭明稍稍有所康复，张龙就催促着赶路。
看来，他无眼福欣赏此地美景了。不过，临走前在一家有名的酒馆品尝了一下当地的名菜淡糟香螺片、荔枝肉、醉糟鸡和香芋鸭，也算得上是另一番补偿！不过，好菜必要配上好酒，叫上一斤杜康，三人成饮，好不自在。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曹操《短歌行》）
酒足饭饱，挑了三匹好马，三人出城后一路骏马狂奔几十里地。
经过一条陡峭、崎岖的山路时，三人放慢了些速度。
山路两旁是一片桔树林，此时正是“立夏”时节，柑桔仅黄豆大小，一个个绿油油的。
突然，灭明看见林中一个黄灿灿的柑桔挂在桔树上，随风摇曳，甚是诱人！
这柑桔“小雪”节气前后才成熟，“立夏”就有成熟的果实挂枝头，实属罕见！
“桔”与“吉”音似，出门遇大吉（桔）！是个好兆头！
灭明兴冲冲跑过去将那柑桔摘下来，拿来与张龙和鬼面欣赏。
这时，五个人骑马路过。
“咦！出门遇大吉啊！”其中一人说道。
灭明他们抬起头，只见那五人身穿金黄色衣袍，单袍交领右襟，阔袖束腰，下摆宽大，腰部纳大折“曳撒”式，前胸后背、两肩、通袖及膝澜处彩织飞鱼、流云、海浪江崖，且手拿一把绣春刀，腰挂宫禁腰牌。
是锦衣卫！
这般威风在灭明看来也只是碍眼而已。于是，他低下头准备将柑桔三个人分了。
“嗨！嗨！嗨！把那桔子给我递过来！”其中一人开口嚷道。
没等灭明开口，张龙抢着说道：“是！是！是！大人！这桔子就当小的们孝敬几位大人的！”脸上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着。
抢完话，张龙便准备抢灭明手中的柑桔。
灭明一把将手缩回去，对那五个人道：“凭什么？”
“哟吼！凭什么？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小爷这身行头！”那人说完低着头，摊开双臂，作个表率作用，自己先瞧了个够。
“若是别的什么人，大爷说不定还赏他几片尝尝，可若是几条黄毛小狗在这里嚷嚷，大爷桔子皮都不会扔给他！”灭明拿出海盗的匪气说道。
“我看你是找死！”其中四人满脸怒容，准备拔刀。
最中间一个人挥手道：“慢！我们还有正是要办！没时间逗留了！”
灭明仔细看了一眼此人，身体鸿大，容貌绝人。而他此时其面色依旧平和。无故加之而不怒，灭明突然觉得此人不简单。
“可是，大哥！……”四人仍愤愤不平说道。
“走！”那人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便骑马先行了。
四人恶狠狠地看了灭明一眼，便策马跟了上去。
“灭明，看你干的好事！”张龙脸色及其难看地说道。
“我干的什么事？总比有些人溜须拍马要好的多！”灭明顶嘴道。
张龙听到这话，大怒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当中那个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勉！”
灭明预感不错，不过依旧还嘴道：“那又怎样？”
“怎样？你这般莽撞，迟早要坏了我们的大事！”
张龙说完上马，朝马**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向前飞奔而去。
灭明和鬼面彼此对视了一眼，也策马跟了上去。
(五)反贼
灭明等人六天的快马加鞭，一路上风餐露宿。途经径县、南陵、芜湖，终于接近当涂县了。
胜利在望！本该松口气时，没想到肚子不争气。三人不知是饮用了不干净的水，还是吃了沿途的野果缘故，开始上吐下泻起来。
祸不单行！几匹马也疲惫不堪，趴在地上不肯再行半步。
无奈至极！
三人只得在荒山野岭中捂着肚子徒步前进，他们时常走着走着会突然间钻进小路旁草丛里方便一下。
翻过眼前这座山，就到了当涂县了。三人心想着，到时得找家上好的客栈好好歇息一下。
可惜！山虽不高，但却丛林密布，盘山的小路弯弯曲曲，岔道丛生。三人在半山腰绕来绕去居然迷了路。颇感晦气之余，只好坐下歇会儿。
黄昏已经逗留得太久，眼看夜幕即将临近。
三人不得不感叹，高床暖椅今天没指望了，又得在山间露宿一晚。
这时，四个人走了过来。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灭明大喜，急忙上前问路。没想到这四人也是前往当涂县的，大家正好结伴同行。
张龙以往打劫的时候便学会了嫌贫爱富，一路保持鄙夷的沉默。而鬼面天生沉默。只有灭明和他们一路聊着。
细聊之下，灭明得知他们都是浙江庆元的农民。因为税收过重，耕田种地已经难以维持生计，所以不得不四处另谋生计。这次，他们听说当涂县北面的山上有银矿，所以准备去开采一些，赚点小钱。
接着，这四人又义愤填膺地说了许多对当今朝廷不满的话。朝政**，宦官当权，贪官污吏遍地横行……说着说着竟然谈起边关大事，瓦剌和鞑靼开始强大，并不断骚扰明朝边界……
四人说着说着，居然骂开了。俨然一副“官逼民反”的架势，随时有“揭竿而起”的冲动。
反抗朝廷的话，灭明听着心里自然舒畅。
而张龙有些心绪不宁。以这几个人的见识和谈吐并非普通的流民。他们应该知道官府已经多次申令禁止民间开挖银矿，并划定封禁山区，派重兵驻守。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当涂县。
这里地方倒是广阔，只是人烟稀少。稀稀疏疏的几排房屋已经破烂不堪。
灭明三人在这里来回转悠了几圈，没有酒馆，没有客栈。穷地方，连鸡鸣狗叫声都少闻。莫大一个县城居然比不上沿途山野村落，三人顿时大失所望。
先前那四个流民倒是颇为风光，来到这里一呼百应，家家户户开门迎接他们。连仅剩的几只鸡也宰了，准备好好慰劳他们。看来他们和这里的人已经很熟了，而且在他们之间颇有威望。
那四人见灭明他们没有去处，便安排他们住在一个县民家里。准备了酒菜款待他们。而且他们刚才在山上还顺手采了一些木香、伍马齿苋、白芍和黄连，送给他们作为治疗痢疾的药方。
灭明甚是感激，于是掏出些银两给他们。
没想到，四人当时便发火道：“大家出门在外能走到一块是缘分，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这样就太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了！”
灭明收回银两，心中十分佩服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躺在床上。那些县民不知道聚到哪里去商议什么秘密的事情去了。外面静得出奇。
张龙一直心里很不安，他建议连夜离开这里。
灭明不同意，累了一天了，不管怎样都要在这高床暖枕上住一晚再走。
两人争执了许久。当他们看见一旁鬼面早已睡熟。两人的疲惫和困意袭来，于是也倒头睡下了。
半夜，屋外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灭明等人从梦中惊醒，他们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外面火光通明，是官兵！而且人多势众！弓箭手、步兵加上骑兵少说也有三千多人，这县城已被他们团团包围。
官兵当中让开一条道来，五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上前来，金黄色飞鱼袍，绣春刀。正是先前桔林遇见的锦衣卫。正当中那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勉。
他朝着几排房屋大声喊道：“本官奉命缉拿叶宗留、王能、郑祥四和苍大头四个反贼，希望你们将他们交出来！否则，一概以同罪论处！”
屋内没人应答。
刘勉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依旧没人应答。
他挥了挥手，上百支火箭朝飞了过来，几排房屋顿时燃烧起来。
灭明他们再也耐不住了，正准备冲出去。这是墙角的一块地板被掀开，钻出一个人对他们说道：“快！快下地道！”
三人随着他跳了下去，那人手持一块发着红光的矿石在前面引路，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匍匐前进的土洞向前延伸着。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那人向上推开一个石块，向上爬了出去。
当三人爬上来时已是灰头土脸。这出口处正是当涂县北面的一个树林前，叶宗留四人还有一百多号村民已经在这里等候。
叶宗留四人远远看着还在村子里忙活的官兵，路出了得意笑容。
正当他们往树林深处走时，突然一个人大叫道：“有蛇！”
灭明几人开始朝脚下看时，众人却望着树林深处那泛着绿光的似两只大灯笼的东西。
县上的民众知道只有附近万蛇谷才会有这般庞大的蟒蛇，只是他们依然倍感惊讶，因为以前这些巨蟒是从不出山谷的。
灭明不敢相信这庞然大物会是蛇，直到听见“嘶嘶”刺耳的吐杏声，还有那巨大身躯与地面和树木之间的摩擦声。
“快跑！”不知是谁喊道。
显然这话有些多余了，大家早已脚底抹油，沿着树林向东边跑去。
突然，树林中窜出两条巨蟒，将冲在前面的几个人一口吐了进去。那身躯比合抱之木还粗大，伏击成功后它将头慢慢抬起，这高度已经超过数丈高的大树。它的腹部几块鳞片居然闪着刚才地道那矿石般红色的光芒。
那闪着绿光的眼睛俯视着眼前这些渺小食物，估计琢磨着吃多少才够他们塞牙缝。
巨蟒的头开始后仰，这是第二次攻击的前兆。
“大家快走！”灭明刀在手中，挥舞成风，将树林边并排的几棵树木尽数砍刀，以此减缓这巨蟒的前进速度。
众人赶紧回头朝西边跑去。
面对倒下的树木，两条巨蟒轻轻晃动了一下身躯便将它们摆开，张开血盆大嘴朝灭明扑来。
灭明纵身向后跃起，退出一丈之外。紧接着他横刀在手，快速旋转着沿着林边朝西边前进，沿途的树木继续倒下。
两条巨蟒一边撞开倒下的树木，一边迅速蜿蜒前进，势要将这碍口的家伙撕成碎片。
官兵闻讯，也朝他们追了过来。
原本有计划的撤退变成了惨烈的逃命！
逃命讲究的是速度！张龙和鬼面二马当先，叶宗留四人紧随其后。接着是民众。灭明最后。
树林里的那条巨蟒也钻了出来，三蟒合到一处，灭明躲闪变得吃力起来。
落在后面的许多民众也葬身于蛇口，中间的民众被追过来的骑兵疯狂砍杀。
刘勉朝着叶宗留四人追了上来，绣春刀出鞘，干净利索，快的看不清任何拔刀的动作，欲将四人斩于马下。
灭明见状，施展轻功飞身过来将他的刀挑开，两人顿时战成一团。
双方刀法似在伯仲之间，只是刘勉在马上略在优势。不过这中优势很快就消失了。
两人酣战之中。突然，一条巨蟒扑面而来。两人迅速纵身跃开！那匹马成了巨蟒的口中之物。
灭明无心恋战。施展轻功朝西边狂奔。
最后，灭明他们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依然向东奔跑着。
两座大山分出三条岔路。最左边一条是水流喘急的长江！
叶宗留毫不犹豫地跳进长江之中，众人纷纷跟随，准备游泳横渡长江。有几个不会水的民众都跳了下去，在水中挣扎着。
张龙也跟着跳了下去。
灭明和鬼面则朝另外两条岔路奔去。
“别去！危险！那边是万蛇谷和涸川湖泽！”叶宗留朝他们大声地喊道。
灭明和鬼面从众人的行为早已猜出这两条路定是凶险异常。但两人对水早已心生畏惧。但凡有其他选择，他们绝不会走水路。
听天由命！
两条岔路，一人选了一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