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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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福雷德·麦克伦参议员乘飞机来到了犹他州。邀请他大驾光临的当地政客对参议员在他为重新当选所进行的活动中所给予的支持极为感谢。邀请发出后,双方就参议员是否成行并发表演说进行了多次接触。参议员办公室的决定是在最后一分钟做出的。当地的竞选班子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放出风去,说麦克伦本人将亲自出席他们举行的活动。
“你能回到这里帮助我,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参议员。”募集捐款的宴会后,当地的那位政治家对麦克伦说。
麦克伦拍拍他的后背。“如果我们不互相帮助的话,那剩下的人就不多了。”这话在围着他的人群中引起一阵笑声。
“再来一杯,参议员?”有人问道。
“可以,不过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在从华盛顿来的飞机上他已经喝了不少,而且在宴会期间也没有停止过。食物他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难以下咽。
“如果你今晚能来寒舍小住,我太太和我将不胜荣幸,威尔。”当地的那个政治家说道。
“谢谢,可我今晚在饭店还要参加一个会议。”
“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处理这么多事情。”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满脸的殷勤说道。
“尽我所能而已,”麦克伦说着朝门口走去。他举起双手示意屋子里的人安静,然后高声说道,“有一件事我要向所有犹他州的人民保证——导弹防御系统一定会建在本州。”
欢呼声伴随他走出宴会厅,来到等在外面的一辆租来的汽车前。他有些费力地爬上车,然后告诉司机回他在南缅因大道的饭店。当车行驶在盐湖城的街道上时,麦克伦不禁感叹在涉及到酒精饮料时,他的某些摩门教选民有多么两面派。摩门教控制着整个犹他州,这就意味着所有的饭店和酒吧都不得供应啤酒以外的酒精饮料。可最近以来这条规定似乎有些放松,有些饭店现在已可以提供两盎司装的小瓶鸡尾酒,但条件是客人必须要点菜。不过与其他州相比,犹他州的酒鬼并不少。它们惟一的差别是,在犹他州人们是在私人俱乐部里饮酒寻欢的。或者像今晚这样,在政治聚会上。麦克伦也知道,在他下榻的旅馆套房里也储备着大量他最喜欢的威士忌。没问题……
一个陪同他来到犹他的助手正等在旅馆里,问候老板后,他立即问是否要给参议员倒杯酒。“我要吃点儿东西。”麦克伦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卧室脱去上衣和衬衫,换上一件宽松衬衣和一件铁灰色的开襟毛衣。
“那我叫他们送些什么东西上来,”助手说道,“想吃点儿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快点儿就行,”麦克伦说道,“摩根和他的人来过电话吗?”
“是的,先生,”助手一边说着,一边去打电话通知客房服务,“他们一小时前打过电话,说他们要晚半个小时。”
“大人物啊,”麦克伦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拿起一份报纸,“他们到这儿后,你出去。”
助手的脸上写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参议员和重要人物会谈时,他经常被打发走。他和另一个助手里克·贝休恩经常开玩笑,说他们离开后,那些妓女就会从后门进去,参加这些尊贵大人物的会议。
麦克伦狼吞虎咽地吃着,快吃完时,前台打来电话,说他的客人到了。
“在我离开前,你还需要什么吗?”他的助手问道。
“不,不过两个小时后回我这儿来。”
“好的,先生。”助手早就考虑过这段时间去做些什么,但实在想不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最后,他决定去泡酒吧,喝点儿啤酒,没准会有什么浪漫的奇遇呢……
来到麦克伦套房的两个人在外貌上形成鲜明对比。第一个进来的叫朱迪安·史密斯,高大而英俊。他已经六十出头,但在旁人眼里却很容易被认为是五十。铁灰色的头发剪得很短,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仿佛一个向太阳挑战过多的退休飞行员。他的肩膀宽阔而厚实,只有微微隆起的将军肚才暗示出他的年龄。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牛仔服,和一双擦得锃亮的飞行靴。由纯银制成的巨大皮带扣闪闪发光。皮带扣中央是一只雄鹰,身上刻着他名字的缩写字母JS。
朱迪安·史密斯是犹他州最富有的工业家之一。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母亲自称是传说中的丛林英雄朱迪安·史密斯的后代。在1826年,这个英雄曾对现在成为犹他州的这片土地进行过由北向南的勘探。从来没有人证明过他的家族系谱,但也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史密斯与麦克伦热情握手后,径直向屋内的小吧台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波旁葡萄酒。和史密斯相比,第二个人特德·普鲁斯特就矮得多,也瘦得多了。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灰色三件套西装,但衣服极不合身,似乎是为一个身材高大得多的人订做的。虽然还不到四十岁,但他头顶的头发已掉得精光,只剩下了周围的一圈。他有着一张五官挤在一起的脸,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和两只永远都在滚动中的黑眼睛。“你好,特德,”麦克伦向普鲁斯特打着招呼,“把你的包放下,过来喝一杯。”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彼此交换着见面时的客套话。最后,史密斯在椅子上动了动,他的上衣滑开,露出腰间一把口径45毫米的左轮手枪。“你的讲演怎么样?”他问麦克伦。“你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朱迪安。你给我打电话要我到这儿来时,说你对导弹防御系统的讨论有些紧张。我告诉你不要担心,可你根本没听我的话。”史密斯大声笑了,露出一口整齐而雪白的牙齿。“有人说过要听一个政治家的话吗,威尔?”三个人都笑了。“关键问题是,威尔,我和其他人都读到一些关于导弹系统的令人头疼的报告。我不是在说这个系统最终会建在哪里,我是在说国会会不会一开始就不批准这个项目。”“只要我说些什么,项目会被批准的,”麦克伦说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一定是喝得在太多了。他告戒自己不能再碰杯子里的酒了。麦克伦的话使史密斯脸上现出一丝不快。他看看特德·普鲁斯特,然后把目光又转回参议员的身上,“我们认为我们在这件事上已经投入太多,不能袖手旁观,任其自由发展。我们认为,威尔,要在这件事上再加把力,摆脱现在的僵局,把这个项目落实在犹他州。见鬼……我们最大的障碍已经消失,亲爱的卡德威尔参议员已经死了。”谈话使麦克伦越来越不安。他真希望自己呆在华盛顿致力于导弹系统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聆听史密斯的教训。但他也明白这种希望是没有道理的。犹他的头面人物组成了一个匿名的私人委员会,以确保犹他能得到这个导弹项目,而史密斯正是这个委员会的领导人。这个委员会从各个方面对不同层次的官员都进行了工作,甚至还针对手握大权的议员们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宣传战。犹他州内也建立了各式各样的委员会,向市民们宣传导弹系统将给这里带来的好处。州内有相当多的人对这个系统持反对意见,原因很多,其中也包括环境因素。但在另一方强大的金钱攻势面前,他们的努力显得苍白无力。“问题在哪儿,朱迪安?”麦克伦问道。他已经感到自己在出汗了。“问题,威尔,问题是事情似乎并没按它们应该发展的方向发展。你肯定还记得,我们都以为卡德威尔一死,项目获得批准,建在犹他的障碍就会消除。事实上,卡德威尔被……之后,你就这样跟我们说过。但现在看来,它似乎并没有按那个方向发展。至少速度不够快。”麦克伦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告戒,拿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说道:“卡德威尔死后,反对力量看上去确实是瓦解了。这种假设很合理,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像我们预料的那样。问题是卡德威尔死后留下的空白很快被其他人填补了。我对这些人其实并不担心。时机成熟时,他们自会转变态度,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乡州来说,还有许多其他很重要的法案,而我在这方面自会有所安排。”他又喝口酒,摇了摇头。“不,朱迪安,我认为事情仍在按我们希望的方式发展。”史密斯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雪茄,慢慢点着后问麦克伦:“来一根,威尔?”“不,谢谢。”“随便你了,”史密斯说道。他仰起头细细品味着雪茄烟带来的享受。“古巴雪茄。”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然后俯身对麦克伦说道:“我想你刚才说事情仍在按我们希望的方式发展。这还不够,威尔。房子建成八分之七后,却因不愿花钱装门而无法搬进去居住,这种做法在我来看没有任何道理。明白我的意思,威尔?我们已经投资了七百万美元以使该项目建在犹他,我并不介意再花一百多万来达到这个目的。”麦克伦看了看普鲁斯特,无奈地伸出手去。“再多花一两百万能有什么好处?”他问道。普鲁斯特将眼光转向他处,使得麦克伦不得不重新看着史密斯。“我们已经把钱分给了那些能起作用的人,至少是那些我们知道会接受这笔钱并会感谢我们的人。再给他们更多的钱于事无补,他们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史密斯抚弄着衣服上的扣子,抿紧了嘴唇。“那么刚才你提到的那些新出来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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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赫拉斯·詹金斯告诉她卡德威尔在被杀时患有癌症后,莉迪娅就一直想联系参议员的私人医生乔治·克莱默。显然,在医生职业道德的约束下,乔治·克莱默不可能畅所欲言,但莉迪娅仍对这个想法念念不忘。所以,早晨来到参议院的办公室后,她给医生打了电话。
克莱默的接待员告诉莉迪娅医生,正在给一位病人看病,但一会儿会给她回电话。三十分钟后,他打来了电话。
几年前,莉迪娅曾见过乔治·克莱默。多年来,他一直是科尔·卡德威尔的私人医生,而且出席过在卡德威尔家举行的社交聚会。克莱默是新西兰人,虽然在美国已居住多年,但仍没有改掉家乡的口音。
“希望你还记得我,克莱默医生。”莉迪娅说道。
“噢,是的,当然记得。如果我以前不认识你,詹姆斯小姐,那我现在也一定认识了。你近来已经成了新闻人物……你好吗?”
“还可以……谢谢你给我回电话,医生。当然,我打电话是因为卡德威尔参议员。”
一阵沉默后对方说道:“真可怕。他被谋杀已经够惨了,可有罪的却是他儿子……呃,真让人难以接受——”
“是啊……克莱默医生,我知道你不能详细谈论卡德威尔参议员的健康状况,有些事情是保密的,就像律师和他客户之间的事情一样。但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卡德威尔参议员的验尸报告发现他患有癌症——”
“詹姆斯小姐,正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能谈论这些——”
“是的,我明白,医生,可是你也许能在不违反职业道德的情况下,告诉我一些事情。任何事……”她意识到自己听上去很绝望,但这样又会失去什么呢?当然她是在探听情报,可现在马克已被起诉,面临着审判,委员会又要准备报告……呃,有什么不能做呢?况且,如果不去钓鱼,又怎么能得到鱼呢?……
“听上去你对事情的发展不很满意——”
“医生,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并不接受马克·亚当的认罪。你刚才也说过这令人难以接受。所以,如果有什么能帮助马克——”
“呃……有一件事我也许可以提一下,而且我想这并不违反我的职业道德——”
“是什么,医生?”
“卡德威尔参议员……一些检查结果令他很是心烦意乱。他告诉我他要整理生活中一些没有了结的事情。他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而我也没有告诉你检查结果是什么……”
莉迪娅感到一阵兴奋……鱼开始咬钩了吗?……“你当然没有,医生。还有其他事情吗?”“参议员曾告诉我他在写一封信,在信里,他会解决一些事,他还说信要在他死后打开。”莉迪娅屏住气息,说道:“我从未听说这样的一封信——”
“他说他要把这封信交给我保存,并在他死后打开。但他并没有把信给我。”
“也许他没能写完,医生?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得那么早——”
“不,詹姆斯小姐,他确实写完了那封信。至少他是这样对我说的……他很生气自己忘了把它带来,并且说下次来时给我带来。可惜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你认为谁会拿着那封信呢?”
“不知道……他的家人,我想……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实现自己的遗愿,这让我很难过。我曾建议他把信交给他的律师或维罗尼卡,可他说两者都不可能。奇怪……”
莉迪娅又聊了几句和参议员有关的事后,谢过医生挂上了电话。
吉格·约翰逊走进办公室。她似乎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红色的头发散落在面颊上。“我真的没有迟到,莉迪娅,”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衣扔在椅子上,“我七点就来了。”
“为什么?”
“我睡不着。简直糟透了。哈罗德和我一夜没睡,就谈论我们两个的事。他简直疯了,可他也真好,莉迪娅。他终于向我求婚了——”
“这真太好了——”
“不,并不是这样。他说他想娶一个老式的女人,能给他生一大堆孩子,替他照看好家庭,以便他能安心工作。想象一下,我,穿着围裙,洗着碗碟和尿布。”
莉迪娅笑了。“没人再洗尿布了,吉格。它们现在都是一次性的了。”
吉格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张面巾纸擤着鼻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莉迪娅。一方面,哈罗德很可靠,可以做一个很好的丈夫。我是说,我不担心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但这就够了吗?我是说,还有那么多有趣的男人啊。哈罗德……呃,说真的,哈罗德是个乏味的人,虽然还不令人讨厌。”她噘起嘴,将额头上的头发吹开。“我该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再这样整夜不睡了……对了,他们告诉你了吗?”
“告诉什么?”
“克丽斯塔·琼斯来过电话。就在我今早刚到办公室的时候。瞧,就在你桌上。”她指了指桌面上那一大堆文件。
莉迪娅翻了翻那堆文件,果然看见一张纸上写着克丽斯塔·琼斯的名字。“她有什么事?”
“她不愿意说。不过听上去她很害怕。我告诉她你不在,她说她会再打电话来。”
“我现在就给她打。”莉迪娅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WCAP电台的号码。她告诉接线员给她接通克丽斯塔·琼斯办公室的电话。
“对不起,但琼斯小姐已经不在这儿工作了。”
“呃……那我在哪儿能找到她?”
“我不知道。对不起,小姐。”
“你知道克丽斯塔·琼斯已经不为休斯工作了吗?”挂上电话后,莉迪娅问吉格。
“不知道。”
“你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吗?”
“她没有登记。”
“我希望她能打电话回来。她身上有些东西让我有些奇怪。”
“你是说——?”
“我不能肯定……我曾觉得她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但却下不了决心。”吉格离开办公室后,莉迪娅给小科尔·卡德威尔去了电话。电话是由约娜·马歇尔接过去的。
“很高兴你能来电话,莉迪娅。说实话,昨天跟你说了那些事情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明白,把马克和吉米的事告诉你并不容易。但是妈妈和我都很尊重你。我们信任你。”
“科尔,谢谢……但现在我又来了,作为一个调查员……对不起……科尔,你是否知道你父亲曾写过一封信,并希望在他死后公开?”
“一封信?没有……我从没听说过……”
“你认为你母亲可能知道吗?”
“我真的不这么想,莉迪娅。我是说,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会告诉我的。”
“当然,我想你是对的,科尔——”
“你为什么问这个呢?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有这么一封信?”
“自从我在委员会上任以来,总是得到一些情报,有真有假,也有半真半假,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相信我,我完全理解你们所经受的痛苦。虽然以前我就说过,但现在我想重申一遍。你确实来自一个……一个不同凡响的家庭。”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热情、充满谢意的笑声。“是的,莉迪娅,我确实来自一个不同凡响的家庭。不论发生什么,我对这一点永远心存感激……”
她的下一个电话是打给休斯在水门饭店的公寓的。占线。五分钟后,她又试了一次,仍然占线。她想问问休斯在哪儿才能找到克丽斯塔·琼斯。当第三次打仍然占线时,她决定放弃。也许克丽斯塔离开正是因为她和休斯之间的问题,如果是这样,他才不会关心别人是否能找到她呢。她只要等她打电话回来就行了。
跟休斯通话的是他母亲。她正在讲述发生在戴蒙内的事。两个人强行进入她的家,将它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恐吓了她。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一个医生来给她打了镇定剂。警察也来了,但当他们发现屋里并没有丢失东西时,就对追捕那两个年轻人失去了兴趣……
“……你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妈妈?”休斯问道。
“不,不知道。太可怕了,昆丁。我真希望你当时在家。”
“我也是。他们搜查了壁橱吗?”

“他们哪儿都搜查了,昆丁。屋里一团糟。”
“他们长什么样?”
“噢,我记不得了,不过其中一个是个光头,而且还非常年轻……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听着,妈妈,很高兴你自己没什么事。听医生的话,多休息。他们也许只是两个在找毒品的疯子。”
“毒品?他们怎么会在我的家里找毒品?我又不吸毒。”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好了,我得走了。我会尽快找时间飞回去看你。”
“你总这么说,可你从来没有做到过。”
“我前一阵刚刚回去过——”
“是的,我知道,可你只呆了一小会儿。你只是来拿那个包裹的。”她抱怨道。
“你没事吧?”
“你觉得他们是不是来找你放在这里的包裹的?”
“别傻了。我告诉你了,他们只不过是两个疯子。多休息,照顾好自己。把门上的锁换掉。我会付钱的。”
“我不想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再见,妈妈。”
他挂上电话,快步走进厨房,从冰箱后取下钥匙,然后回到卧室。他把那个防火的盒子拿出来,紧张地打开。那个棕色的包裹不见了。
他来到起居室,愤怒地将桌上的台灯一掌打飞。他攥紧拳头。克丽斯塔……见鬼……见她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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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差一点儿就碰上了。
当约翰·康纳利把车停在克丽斯塔·琼斯的公寓前时,她刚刚拐过弯去叫出租车。
他绕着街区转了两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他来到大楼前面,四下看了看,走进了门厅。他掏出一大把钥匙,一个一个试着,终于门开了。他走进将门厅和大楼内部隔开的大门,将门在身后关好,然后听了听动静。邮箱上写着克丽斯塔的房间是四号。他扭头寻找电梯。没想到这里竟没有。他一边默默咒骂着,一边爬上楼梯。来到四楼时,他已是气喘吁吁。两年前曾患过静脉炎的右腿也疼了起来。
他站在克丽斯塔的房门外,再次听了听动静。这回,第一把钥匙就打开了门。
克丽斯塔的一只猫正在窗台上睡觉。这时,它抬起头看了看他,打了个哈欠又埋头睡去。另一只猫从厨房里出来,在康纳利的腿上蹭着身子。他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到它肚子下,把它挪了开去。“走开,讨厌的猫。”他从来就不喜欢猫。鬼鬼祟祟的动物。
他看了看浴室和厨房。一排纸盘子上放满了猫食。在盘子旁边是两个碗,里面盛满了水。一个水壶也装满了水放在地板上。“看起来她要离开一阵,”他自言自语道,“不过看起来她还要回来。”
他有条不紊地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他本可以干得更快些,但他不想让人看出有人来过的痕迹,所以速度自然慢了许多。
两小时后,检查结束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把脚放在茶几上,闭上了眼睛。五分钟后,他离开公寓回到车上,向克拉伦斯·福斯特西斯的公寓开去。有一天晚上,他曾偷听过克拉伦斯和莉迪娅之间的一次谈话。由于谈话是在电话上进行的,所以他只能听到克拉伦斯这边的声音,但那已足够让他知道他们今晚要在克拉伦斯的公寓共进晚餐。途中他在一家烟店补足了自己的香烟储备。很可能,这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当莉迪娅在家门口翻找钥匙时,屋里的电话铃响了。她急急忙忙打开门,冲进起居室拿起话筒。“你好。”
一阵沉默。“詹姆斯小姐?”
“是我。你是哪位?”
沉默。然后,“我是克丽斯塔·琼斯,昆丁·休斯的节目负责人……”
“是的,我知道。”
莉迪娅用肩膀夹着话筒,迅速检查了一下今天的邮件。在账单和一大堆广告中间,她看见了一个棕色的大信封。上面是她的手写地址,寄信人写着克·琼斯。
“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莉迪娅说道,“我刚看了一下我的邮件,发现里面有你给我寄来的东西——”
“詹姆斯小姐,我——”她哭了起来。
“琼斯小姐,你还好吧?”“是的……不,我一点儿都不好。我不想打扰你,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可我想找人谈谈……”
“我很愿意和你谈谈。出什么事了?这和你寄给我的信有关系吗?”
“是的,是的,可还不止这些。今晚我们能见面吗?”莉迪娅本来是要在一个小时后到克拉伦斯的公寓去的。她对这一刻已期盼了很久。但是,克丽斯塔声音中的急迫是不能忽视的……她会给克拉伦斯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会拖延一小时……她问克丽斯塔她想说的事是否与卡德威尔参议员的案子有关。
她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背景里的噪音说明她是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她还是没有回答,莉迪娅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是的……从某种角度说,是与那个案子有关。”
“你现在在哪儿?”
“在市区的汽车站。”
“好的,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们可以现在见面吗?”“是的,求求你。我马上要离开了。”
莉迪娅立即给克拉伦斯去了电话,尽量使他安静下来,然后穿上鞋,驱车前往华盛顿市中心。
汽车站像平时一样熙熙攘攘,乞丐和妓女游荡在准备上车的人群中,寻找着生意。她穿过候车大厅,四处寻找着克丽斯塔。可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莉迪娅只得向大门走去。她应该再找一遍吗?好吧,再找一遍。正在这时,她看见克丽斯塔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旅行包。她穿着一件长长的大衣,头发蓬乱,愁苦的面容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反映着内心的不安。
“我都要放弃了。”莉迪娅对走上前来的克丽斯塔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在那儿。”她转身指指卫生间。“好了,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们到哪儿去谈?”
她们看了看候车大厅。大部分座位都坐满了,即使是空着的也和别人离得很近。“卫生间里人多吗?”莉迪娅问道。
“差不多都空了。”“走吧。”莉迪娅说道。里面只有两个女人,但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莉迪娅和克丽斯塔终于能够单独在一起了。
莉迪娅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克丽斯塔寄给她的大信封里面的一个信封。封口粘在一起,而且用透明胶布封着。信封正面写着:“收到三天之后打开”。“这是什么?”莉迪娅问道。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想让你保存的东西。”
莉迪娅皱起了眉头,用手指摸索着那个信封。里面好像有些纸张,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也许是个钥匙?“克丽斯塔,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能会出事呢?”“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讲。”她看看手表。“我很快就得去赶车了。请你在三天之内不要打开它。我需要时间。希望三天之后我就会回来。如果我回来了,那我们就一起打开。如果我没有什么……呃,那你就打开它,其他的事就由你来决定……”
“为什么是我,克丽斯塔?”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人了,詹姆斯小姐。”两个女人走了进来,莉迪娅和克丽斯塔之间的谈话只好暂停。又进来了几个人,莉迪娅建议她们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谈。
她们来到一排自动售货机旁。当莉迪娅确认周围没人能听见她们的谈话时,她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能会出事?有谁想伤害你呢?”本来已经镇定下来的克丽斯塔这时又紧张起来。她抚弄着大衣上的纽扣,用脚**着地上的烟头,眼睛四下里打量着,可就是不看莉迪娅。
“克丽斯塔,”莉迪娅说着,用手抓住她的胳膊,“无论你要发生什么事情,你已经选择了我,把我牵扯到这件事里来。这不公平,对我透露只言片语,却又拒绝告诉我实情。”“我知道,我知道。我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把信封还给我吧……对不起,我很紧张,我没有想得很清楚——”
“克丽斯塔,我并不是说我不愿被牵扯进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和这件事有关,那我希望你对我要诚实。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曾问你这是否与卡德威尔的案子有关。你说是的。怎么有关?”
克丽斯塔用手狠狠拍着一台售货机。“噢,上帝,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怎样呢?”“所有这一切……吉米·麦克南,昆丁……这真是太不值得了。我告诉过他,他在犯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女人根本不适合他——”
“昆丁·休斯和吉米·麦克南?”
“是的,”她的脸变得冷酷起来,“是的,他们。他说他爱她胜过任何女人……他就是这样的,对我谈论别的女人……上帝,我真痛苦啊……”“可你那时爱他,是不是?”
她闭上了眼睛。“是的,令人恶心的事是我现在依然爱他。”她睁开了眼睛。那里面透着恐惧。“她是最无耻的人,詹姆斯小姐。”
“谁?”
“吉米·麦克南。她那么残忍,可他就是看不见,或者根本不在乎。也可能他就喜欢这一点……相信我,我不是没见过利用别人的人,可笑的是昆丁就是一个,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像她那样……也许正像人们说的那样……买卖人最容易被出卖。可是,我知道她想干什么,我知道她在对他做什么。”
莉迪娅知道她快没时间了,克丽斯塔说过她要去赶汽车。她在多大程度上能相信这些话呢……克丽斯塔·琼斯现在很明显是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女人。没有时间转弯抹角了……“克丽斯塔……难道是昆丁·休斯杀了卡德威尔参议员吗?或者是吉米——”
她的问题似乎给克丽斯塔浇了一头冷水。她猛地全身僵硬起来。“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事吗?”莉迪娅追问道。“你是在告诉我昆丁·休斯出于嫉妒杀害了——?”
“不。”
“那是什么?”
“她活该被杀,詹姆斯小姐。我恨她,我没有一刻不在恨她。”
“你?”
莉迪娅似乎被弄糊涂了。
“是你……杀了吉米·麦克南?”
“我真希望是我干的。”
没等莉迪娅问下一个问题,克丽斯塔就说她得去赶车了。
“我和你一块儿去。”莉迪娅说道。她确实想逃离嘈杂的候车大厅,躲到克拉伦斯·福斯特西斯安静、舒适的公寓中去。但她同时也怕失去克丽斯塔,失去她所带来的线索……不管她的精神状态如何,克丽斯塔的话还是令人信服的。随着谈话的深入,她的恐惧和愤怒显得越来越真实了。“不,我想一个人去。三天之后我会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你就打开这个信封。求求你,詹姆斯小姐,不要在这之前打开。我需要这三天时间思考,想想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否正确。我有一个好朋友,我要到她那儿去。”她紧紧握了握莉迪娅的手,然后迅速走进拥挤的人群中。
莉迪娅挤进人群,望着那个穿着大衣的身影走上一辆等候的长途汽车。车身上写着:开往纽约。克丽斯塔没有回过头,只是把票交给售票员,就消失在车门里了。
回到自己的车上,莉迪娅开始努力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她对这次车站之行有些恼火。克丽斯塔曾让她以为她能知道一些关于卡德威尔案件的重要信息。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当然,她为克丽斯塔感到难过,一个吓得要死的被抛弃的女人。可是见鬼,现在那种失败情绪已经影响到她自己了。
她发动汽车,正要前往克拉伦斯的公寓时,偶然一回头,看见了驾驶副座上的那个信封。她拿起信封,摸了摸里面那个硬东西,然后关上发动机,把信撕了开来。里面掉出一个存物柜的钥匙。还有一封很长的信,她没有全部看完,因为其中几句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你会在汽车站的一个存物柜里找到一盒录像带。这就是存物柜的钥匙。录像带可以解释很多问题……”
既然已经打开了信封……她回到车站,找到了那个存物柜。里面是个棕色牛皮纸包着的小包裹。她把它拿了出来,夹在胳膊下回到车上,然后驱车飞快地来到了克拉伦斯的公寓。
“你怎么看这件事?”当他们坐下来吃饭时,克拉伦斯问道。晚餐既丰盛又合她的口味。莉迪娅不禁想,克拉伦斯真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她似乎想告诉我是她或昆丁·休斯杀了吉米·麦克南。她给我打电话时说,她要告诉我一些有关卡德威尔一案的事情,可后来她根本没有提过卡德威尔……当然,她的精神有些问题,否则怎么会对昆丁·休斯一往情深这么多年。克拉伦斯,这很难让人理解,特别是对男人来说——但确实有些不幸的女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她们的丈夫如何虐待她们,她们却总是陷入情网不能自拔。恐怕,这些虐待也是那些男人魅力的一部分。想想那些被毒打的妻子们,她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丈夫身边,可她们能得到什么呢?更多的毒打而已。这使我不能不想起纽约简·哈里斯的案件。她杀的那个医生就是昆丁这样的人,一个花花公子。整整十四年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用他的风流韵事来折磨这可怜的女人。可她竟仍然和他住在一起。我不愿承认,可这确实是女人身上的弱点——一定要爱一个男人,而不论他是谁或干了什么。”
“也许……对了,你知道克丽斯塔去哪儿吗?”
“是的,去纽约,住在什么朋友家。”
“而她说录像带可以回答这些问题……或者其中的一些问题……让我们再看看那封信……那么,她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昆丁·休斯谋杀了吉米·麦克南和卡德威尔参议员。”
“她说录像带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不过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是些什么事情。”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不愿意面对这下一步……她犹豫片刻说道:“克拉伦斯,我觉得我可以辜负她的信任打开那封信,但录像带……?”
“呃,瞧,今晚关于这件事你做不了什么了。而且要看这个录像带需要特殊的设备。现在让我们把它放到一边去吧。”
当然,这正是她想听到的话。“尽管休斯是个畜牲,她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或者恰恰因为他是个畜牲,她才这样做——”
“这样的事实我可以接受。不过假设克丽斯塔·琼斯出于妒忌杀死了吉米·麦克南也是同样符合逻辑的——”
“那么休斯呢?”“呃,如果他对吉米那么着迷的话。”
“别忘了,克丽斯塔也说过,吉米和休斯一样坏,一个利用别人的人……她也许会把休斯激怒到杀人的地步……可是这与卡德威尔参议员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先吃点儿东西吧,饭都要凉了。等到咖啡和甜点时我们再解决这个问题。”他微笑着说道。可晚饭结束后,他又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你知道,谋杀案迟早是要解决的,但它也可以等等……上床去喝咖啡怎么样?”
莉迪娅抬头望着他。“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建议。”
约翰·康纳利坐在克拉伦斯公寓外的汽车里,侧耳倾听着莉迪娅和克拉伦斯之间的谈话片段。他听到莉迪娅说克丽斯塔去了纽约,也听到了关于录像带的几句话。从听到的内容看,他猜测莉迪娅把录像带随身带着,当然,他也不能肯定。他还听到莉迪娅打开了克丽斯塔给她的什么信,而且感觉不是太好……现在耳机里传来的是电视声和床单的窸窣声。他靠在椅背上,咬着嘴唇。他想留下来继续听,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爬出汽车,来到拐角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电话本,找到了他想找的名字。他拨了纽约市的区号,然后又拨了一个号码。谢天谢地,接电话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约翰,你他妈的好吗?”纽约的那个声音问道。
“不太好,豪尔。听着,我的时间不多。我正在办一件很大的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很忙。”
“只要今晚,豪尔。有一个女人坐长途汽车很快就要到达纽约。我不知道汽车需要多长时间到站,不过我想现在恐怕要到了。她叫克丽斯塔·琼斯。看上去有点儿怪,高个儿,黑头发里面夹杂着灰发。我记得她不化装。关键是她要下车去找一个朋友。我想让你做的就是到车站去,跟踪她,看看她在以后的三天将住在什么地方。”
“嗨,约翰,我有一个约会——”
“我这个客人付钱很大方的,豪尔。我不会亏待你的。况且,你还欠我人情呢,豪尔。”
豪尔打了个哈欠。“好吧,好吧,我答应。真希望你的描述再详细些。”
“尽力去做吧,然后告诉我结果。”
康纳利重新回到车上戴上耳机。里面传来的声响不禁令他浮想联翩。
最后,卧室里悄无声息了。电视也关上了。康纳利看了看手里的记事本,检查着今天的记录。显然,最重要的信息是莉迪娅·詹姆斯收到了一个大信封,而且如果克丽斯塔·琼斯不回到华盛顿,她就将打开这个信封。
回家去睡觉,不过在回去之前他得先到马里兰州的一个小饭馆去一趟。在那里,他和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人见了面。那年轻人穿着一件羊皮夹克,里面是一件红蓝相间的衬衫。“我有件事要让你去做,比尔。”当他们坐下来喝咖啡时,康纳利对那年轻人说。
“你可以雇些人来。”
“这件事很重要。”“它们都很重要,是不是?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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