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我俯了俯身，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沉闷，缓缓的开口道：“奴卑在找到大伯，也就是成伯之前，便已经来京了。当时幸好有户好人家收留了我。他们的生活也是不足温饱，我便想出去寻份差事来做，贴被家用。没想到会处处碰壁，最后只能女扮男装混在京城第一大妓院……醉香楼里做了伙计。”
红叶吃惊不小，樱桃小口张得老大。
顿了顿，我故作怯怯的问道：“小姐不会因为这个……”
“你将我看成什么肤浅之人了？难道本小姐在你心中那的庸俗不堪？看来我真是白疼你了！”红叶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发鬓，轻声道：“在这世上，有多少人因生活所迫，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不能怪他们！”
“谢谢小姐！”我低下头。她应该是善良的，身在相府之位也能体谅世景间的疾若，已经算是不错了！难怪她在民间的口碑那么好，让香儿那些小丫头们也为之骄傲。抬起头，心情已经不再那么酸涩，问道：“小姐还想听下去吗？”
红了点了点头。
“在醉红楼当差的时候，曾经有位异国打扮的恩客，吩咐奴卑为他心移的姑娘做过此物，由于见了很是喜欢，我便偷偷的记了下来。奴卑本来就识字，学起来更是方便了许多，但是为了临摹上面那古怪的字符，也没少下过工夫。回去做了几个之后，便越来越顺手了。”说完，我暗暗的叹了口气。如果这样的解释仍不能让她解除疑心，即使她真的去查了，在那龙蛇混杂的妓院也很难查出个究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算了，即然初一并不认识上面的怪字，这事就不要再谈了。”红叶点点头，好像释怀了许多。用指尖点着我的额头，似真似假轻笑的道：“别看你平日里懒散的模样，依你的聪明劲儿，学这些东西也不算难！你这小脑袋啊，精着呢！”
“小姐！再戳下去，可就没人给你做蛋糕吃了！”揉着被她戳过的地方，其实一点也不疼。只是心里的沉重，让我的笑容难免有些强颜欢笑的成份。
“好了，放过你便是。你去告诉林嫂一声，让她把爹书房里的凤翼茶拿来。顺便告诉厨子们，让他们多备一些精致上好的菜料。明天府上会来一位很重要的客人。”牵涉到心爱的人，红叶的脸不由的又恢复了眩目的光彩，水汪汪的眸子更是朦胧迷人！
此刻的红叶，完全沉浸在与昔日爱人重逢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好好的考虑将来她的道路会有多么的荆刺难行。不由的在心里为她担心，毕竟我们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一定的感情是有的。
凤翼茗是一种茶称。顾名思义，能与凤并论，当然是很珍贵的品种。但它之所以珍贵，并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有多特别，也不是种植它需要苛刻地理、气候条件，而是因为整个赤月国的茶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怎样种植才能提高它的存活率，从而来提到它的产量。这种茶的存活率低得可怕，种植大片的种子，能够成活了只有星星点点的那么几棵。因此每年的凤翼茗也不过有几公斤，除了进奉给皇上的，流入民间的更是少之又少。相爷房里的那罐，也是几年前皇上御赐陈茶。
红叶曾经说过，每年她早早的赶到茶庄时，这茶早已经被人买走了。所以这几年的新茶在市面基本上见不到，因而所有的新茶大概都聚集在那位神秘的客人之手。
这么珍贵稀有的茗茶她都肯拿来待客，看来她是非常的重视这位客人紫夜……千夜了！
“是！”俯了个身，我退出了房门。
这一次，该由我主动去找紫夜了！我心想。
许久不见，墨焰的脸更冰了，看我的眼神更是冷冽到极点，仿佛是要用他那冻死人的目光将我冰冻起来，而且最好永远不能再恢复生机！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跨院。我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依旧是那简单而奢华的摆设，正如我初来时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动过一分一毫。只是……，当我的目光接触到最里边的那个瓷罐时，一种感动油然而生，慢慢的侵入我的心房。那个曾经被我碰掉，摔成残片的瓷罐，依然安静的置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被分毫不差的粘合在一起的痕迹告诉我，它曾经碎裂过。一个茶具方能如此，那散落在地上的……凤翼茗也应该被重新的装入其中了吧！原来那个神秘的客人就是岑紫夜！那个死而复生的冷千夜！
收藏这么多的凤翼茗，恐怕也是与红叶的有关吧！
原来相爱的人，连爱好也是如此相同。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进来！”依旧是如初的雍懒语调。
收起心情，再次跨入紫夜的卧房，仍是那一片触目可及的淡紫色。只不过，今天的他，衣冠工整了许多，虽然依旧的一派颓惰。也许是他已经失去了最初那份制造暧昧的兴致，现在显得有些不同。
再次坐到那个临窗的位置，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的放肆，规规矩矩的并膝端坐。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今天是来谈判的，还是不要惹毛他为妙。
“什么事？”紫夜看着我，又像是穿透我看向我身后的什么，慢声问道。
握着的双手紧了紧，他这样的目光让我毛骨悚然。他……真的有些不同往日！我拘措的挪了挪身子，暗自斟酌着措辞，说道：“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你答应我的条件是不是该兑现了！”
怎么会觉得这么难以启齿？
在相府做事，我是有薪金的，现在再向他索要那五千两银子，好像有点……！可是我们当初协义好的，按理说我应该是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应得的呀！
心太软！
心太软？好像有这么一首歌来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齐唱的，不过歌词好像忘了……
我埋头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以至于当紫夜爽快的答应我时，我仍然是一脸茫然的呆傻相。
“你辞了相府的差事后，到府里的帐房去取便是，我会事先通知他们，到时以字据为证。”紫夜没有收回目光，说话的时候只是在张合着双唇，甚至没有牵扯到其它的五官！“即然如此，你回去吧！”
“哦！”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次我和他之间被撵走的人是我，淡淡的有种失落的东西在心头掠过。
我离开卧房时，身后意外的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当踏出房门时，我忍不住的回头望去，迷离的眼神，冷漠的神情，未动的姿势，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恋爱中的人都是疯子！我得出结论。
收回目光，在转身之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唇竟有了一个微弱的弧度，虽然是那么轻，那么浅！一抹再熟悉不过的邪媚气息传来，惊得我顿时的清醒过来。突然之间，脚下的地面变得不平整。险些！我被自己的脚绞了个倒头。再也没有心情理会紫夜的不同寻常，慌乱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思绪游离的回到了相府。这一路上因为紫夜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扰得我心烦意乱。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心思越来越敏感，也许我有些草木皆兵了吧！
回到卧房，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索性直接睡下。躺在床上，我不由的为辞掉相府的差事心烦，想了很多借口，但被一一否定，都觉得不妥当，有些牵强！
咚咚！侧门的另一面传来敲门声。吱！一抹粉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初一，你睡了吗？”红叶轻声问道。
我侧过身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在暗处她不会看见这个动作，然后出声道：“小姐，我没睡！”
红叶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按下正要起身的我，脱下鞋子，也钻进了被窝。俯在我的耳边幽幽道：“你明天离开相府吧！”
虽然我们平时经常在一起嬉闹，可是这样亲昵的举止仍让我有些不自在，当听到她大杀风景的话后，不由的一愣，尽管离开正是我的本意。
“小姐，为什么撵我走？”
黑暗中，红叶又向我靠近了一些，叹气道：“让你离开，我也很舍不得。只是这样做是为你好！”
“给我一个理由，因为那个蛋糕？”我闷闷的问，心里徒然间一片凄凉，刚刚涌入心头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
“是！”红叶点了点头，从棉被下抬起手，轻抚着枕边的黑发。柔声道：“你的头发很漂亮，不要剪，就这样一直留下去，它很美！”
身体不由的顿住，我淡淡的说道：“这黑发是从我妈……娘那里继承来的，她的比我的还要黑，还要亮！”也曾经是她的骄傲！因为有个男人也曾如此的夸耀过。
红叶怜爱的抚摸着，像是抚摸着带有质感的高级绸缎，不舍的道：“如果走，就走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不要再露出你那点古怪的点子。”
“好！”听出她的不舍，我的心不由的软了下来，也许她说的是对的，走得越远越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好像很为难，在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红叶痛下决心的说道：“我只能说那蛋糕上的英文与赤月国，乃至整个这个世界有很重要的关系！”
她知道那是英文！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惊。这么说，真的有人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当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我彻底打消了想要探知下去的念头。能牵扯到整个世界，说明与之牵连的人除了很重要之外，也很危险！
“谢谢你，叶儿！”第一次，我唤了她的名字。有些颤抖，有些喜悦！
“初一！让我叫你一声姐姐好吗？”红叶激动的抱着我的双肩，无比诚恳的道。
“好！”我点了点头，不再有什么心结。
“姐姐！”
肩臂间传来一种冰凉的感觉，一滴，一滴……，慢慢的扩大
而我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晶莹，干涩的连睁着眼都觉得酸痛！我的泪早在三年前已经关到了阀门。
停止抽泣，红叶略带哽咽的道：“你必须在皇上回京之前离开，不然我怕到时你想离开也难了！”
我点点头，沙哑道：“不怕我会牵连你？当日可是还有九王爷他们在。”
“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想动我？可不那么容易！再说还有我爹……”红叶说道。“对了，明日爹会回来！你们见上一面后再离开好吗？”
“恩！”我答应道，转念一想，相爷不是和皇上一起南巡的吗？这么说？
“放心！爹的信上说，皇上还要留在南边几日。”红叶将头挨在我的肩上，娇声道：“是千……紫夜让你来的吧！”
呃！她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吗？成伯以前正是千夜的管家！”红叶按下被惊得想坐起的我，拍了拍我，又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些怀疑。因为成伯全家在当年已经被涉嫌抄斩，他只不过是侥幸当时没有在家，才逃过一劫！就算他有什么亲人，现在也只怕能躲便躲了，怎么可能找上门来？”
“怪不得你让林嫂来探我，怎么？因为我是岑公子派来的人，对我例外了？”我故意歪曲事实，调侃道。
没有注意到我的调笑，红叶焦急的道：“才不是这样呢！从第一眼见到你，虽然当时有些疑心，我仍然选择了相信你！只不过事情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这么说，你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我问道。
“恩！”红叶点了点头，说道：“昨夜，千……紫夜与我相认的时候，我才确定！”
果然是第一才名，真是名不虚传，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能缕清思路，不简单啊！
“原来如此，可能岑公子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是他自己出了披露吧！”我摇了摇头，苦笑道。
“你错了！他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他的心思之慎密，恐怕连同你我两人也是不如！”红叶也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聪明如她，她又怎能没有感觉到紫夜的另存心机，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你最了解他！”我转向她，将她拥入怀中，试图用这个怀抱来安慰她。故意嬉笑道：“等我出了京城安定以后，会给你我的地址，到时候你们真的决定在一起了，就来找我。我会为你们营造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湾！但是有个条件，到时得生个小宝宝，认我做干娘！”
“你又在调弄我！”红叶羞涩道。得逞的轻捶了我一下。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我与红叶在枕边哝哝细语。悄悄的，时间在无意中经过，没有让任何人在意，也没有被淡淡的离愁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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