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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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这种地方,当然不是什么清静的场所,有人闹事已是常有的事儿,像这种醉酒耍疯的更是大有人在。一般的小妓院大概也就忍忍算了,可这醉香楼哪是吃素的主儿,对待闹事者从不手软,而且手法阴毒。闹事者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被弄晕后直接丢到后院外的小巷里,没铺没盖的冻上一晚,再哆哆嗦嗦的自己爬回家去。
按理说,吃了这样的闷头亏,任谁也不会就此罢手,怎么说也得来讨个公道。可是,说来也怪,不但没有找回头帐的人,这事儿也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无人提及。
这醉香楼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有多庞大?多雄厚?
我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问题甩掉,这不应该是我关心的事情,我该关心的人在前面,那个软得像面条,被两名大汉夹在中间毫无反抗能力的醉鬼,他兜里的银子。
没人来找后帐更好,我的生财之道才更有保障,没有后顾之忧。我乐滋滋的跟在他们后面。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我们那可爱的老板娘,别看她对下人总是一副横眉立目的刻薄样子,其实她这样人很有原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也十分精细,从来不占谁的便宜,也绝不会让谁占了自己的便宜,而且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从她的体重在我的指挥下直线下滑后,她对我那简单是爱待有佳,总是捡些轻巧的差事让我做,就像现在,让我为前面的三人开门引路这么简单。
吱!打开大门,我向外探头。
后巷里面很黑,唯一的光亮也是巷口投射过来的暗淡灯光,所以要适应很长时间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彭!那个倒霉的醉鬼被狠狠得丢在地上。
幸好现在是晚上,如果换做白天,他的周围一定被拍起大片的飞尘,恐怕连我站的这个位置也不会幸免于难。
两名大汉掸了掸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哼哼叽叽的说道:“摔死他算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前厅。
见他们二人没了踪影,我蹑手蹑脚的走向浑身散发着酸臭气味的醉鬼。怎么这么难闻?
捏着鼻子,我蹲下身子,仔细辨认后才发现,他……吐了。
嘴角的粘稠浊物仍在不断涌出,也不知是摔的,还是肚子里的酒菜装得实在太满,他的呕吐还在进行之中。
不由得一阵反胃,我将头缩了回来,差点儿也跟着呕了出来。
强人,昏了还能吐得这么欢实。
强忍着呕意,我摸索着摘下他腰间的钱袋,习惯性的在手里掂了掂。还好,不枉我被他熏得头昏脑胀,今天的收获不小。
站起身,我狠狠的在他腹部踢了两脚,嘴里骂道:“死醉猫,吃本姑娘一计霹雳旋风脚,下次长点儿记性。”
也许因为我的下脚太重,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嘴里又涌出一些浊物。
惊吓得跳开,我逃回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他不会是被我踢醒了吧!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我放心的抚了抚胸口,还是早点离开,万一他真的醒了,我不在场,这事儿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转过身,打算进院。
咦?余光扫到了巷口,有人!
从暗处望去,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从他身高可以断定,他是个男人。若隐若现的灯光由他身后蹿出,在他周围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这带着神秘气息的光晕,不禁让我联想起电视里经常见到的英雄人物,除暴安良的……午夜游侠。
惨了,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这种情况,我一定会跑去要他的签名,并送给他无比崇拜的目光。可现在,我在……打劫啊!
不管了,三十六计,闪了先。
飞快的冲进院里,我哆嗦着手胡乱的栓上后门,心脏像要鼓出来似的,扑通扑通的,毫无节奏的做着超高跳。无力的瘫靠在门板上,两条腿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站立不住。
怎么办?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做了犯法的事情,而且,居然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这里的法律严不严苛,如果被抓了,我是不是要掉脑袋?
抬起手,抚了抚胸口,却被手中的银子搁得生疼。怎么会如此烫手呢?这银子。
相反的,身后却传来阵阵凉意,冷得我打了个寒战。猛得直起身子,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有一只指甲尖长的手,在不停的抓挠着门板的外侧,一下,一下……
捂住想要尖叫出声的嘴巴,我拼命的向前厅奔去。
不做愧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做了,鬼也真的来了。
回到厅里,我强做镇定,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心里却像被丢进了石子的平静湖面,再也平静不起来了,而那个身后泛着亮光的影子,也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脑海里,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知道我的想法太幼稚,太天真,可是我只能这样希望了,希望那个人会一觉醒来后便得了失忆症,或者他根本就是个瞎子,什么都没看到才好。
终于挨到收场的时辰。
我出了醉香楼,仰望着头顶的夜空,今天的月亮好像能感知到我的心事,因害怕而藏匿于暮后,就连固守夜空的星星们也跟着起哄,一个也不见出来。
整条街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我手中的灯笼传出微弱的光芒,照着前方不远的路面。
要下雨了吧!
心里猜测着,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滴答,滴答!
纸糊的灯笼上传来雨点坠落的声音。果真是来雨了。
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多时,天上下起了抓着秋尾巴的毛毛雨。
看来,回家之前被淋湿是肯定的了。心里想着,我的脚步也放慢了许多,索性抬起头,任凭雨水拍打在脸上,让这凉爽的感觉安抚内心的那份燥热。
雨怎么大起来了?
照明的灯笼被雨水烧灭,漆黑的大街上,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索着,只能凭借着记忆绕过路上较大的坑包处。

“啊!”脚下猛得一滑,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疼,身体向吃痛的一方倒了过去。
哗!很是不幸,我摔进了另一边的水坑。
“咝!”好疼!恼怒的扔掉手中没用的灯笼,我不断的诅咒起来。该死!
无助的坐在满是雨水的小巷里,无边的黑暗将我紧紧的包裹在其中,夺走了我所有的希望。
这里离张宅还有一段距离,拖着一条用不上力气的伤腿,我就是爬,也得爬到天亮才能回去。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告诉家人自己在哪里当差,现在可好,他们就是想找也是无从下手,更何况,这条巷子很少有人经过,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我在这里。
我苦闷的低着头,任由雨水打在头上,身上。
咦?哪有雨水。
抬起头,看着周围呈现圆形落下的水帘,我一时征了住。
伞,撑着伞的白萧。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的问。可他的到来却像是一颗极有生命力的火种,点燃了我即将被冻得死去的心,暖暖的,热热的。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刚毅分明的面容柔和了许多,眸子中的焦虑与关切是那么得清晰分明,妙美的双唇微张着,呼吸有些急促。他应该是跑着过来的吧!
皱着眉,他目光落在我受伤的脚踝上,“很疼?”
“嗯!站不起来了。”我点了点头。
习惯的紧咬了下下唇,他略带责备的问:“为什么走这条巷子?你平常不是走凤荣街的吗?”
惊讶的看着他,平常?他知道!“你?知道我在醉香楼……”
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没有言语,表情却有点怪怪的,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你每天都在暗处跟着我?”答案几乎十分确定,但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嗯!”看着坐在水中的我,白萧有些不知所措,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急燥的表情。“坐在水里容易着凉。”
“可是……我动不了。”我为难的道。我想,他应该比我更加为难吧!他的观念那么老旧保守。
赤月国并不是一个不开化的国家,但也没有大方到男女可以勾肩搭背拉拉扯扯的程度,在这里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像极了古代时的孔夫之道。
白萧的性格虽然比较沉稳内敛,却有点儿墨守尘规,古板了些。在山寨中毒的时候,因为我当时处在昏迷之中,他也许能坦然些。但现在,他好像放不开了,正在犹豫。
白萧缓缓的蹲下身子,拉过我的衣袖,把灯笼柄塞给了我,将雨伞整个罩在我身上,自己却有一半身子露在外面,淋着雨。看着我受伤的脚踝,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轻声道:“我……背你!”
转过身,他背对着我。
看着他宽厚结实的脊背,我的心里在感动着,没有犹豫,忍着疼痛我吃力的爬了上去,他的背很宽阔,也很踏实,仿佛是一个坚实的避风港湾,只要俯在上面就不用想太多,顾虑太多。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他声音那么温柔。
“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担心。”俯在他的背上,身体随着他迈动的步子,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如果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恐怕……这一夜我都找不到你。”也许是后惊,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对不起!”闭上眼睛,我酸涩的道。他的表达很笨拙,却笨拙得那么朴实真切。只是,这份厚重的情感,我承担得起吗?
“回去后,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没事,我的身子强壮得很。”眷恋得再次贴近了些,我整个人俯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又僵了一下。
“白萧!”
“恩?”
稍做沉默,我开口问:“不怪我吗?在那种地方当差?”
“不怪!”脚下微做停顿,接着又平稳的向前走去。他缓缓的道:“只要你愿意,不要伤了自己就行。”
“白萧。”我不由得轻呼他的名字,为何要如此宠溺?不值得。
不知不觉间,我们回到了张宅。家里人都没有睡,坐在前院的堂厅里等着我们。只是,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样子时,都惊呆得愣了住。
这也难怪,我们的姿势也实在是太亲昵了些。白萧一只手托着我的臀部,另一只手撑着雨伞。而我则一只手拥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提着灯笼,因为生怕白萧太累,托不住我,我的双腿盘在了他的腰间,盘得很紧,很用力。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然是见识最多的张婶,生硬的笑了笑后,便招呼大家各忙各的去了。
我偷偷的将目光飘向飞燕,她并没有如意料中的神伤,只是默默的为白萧打理着一切,像个居家小妇人似的,对白萧的用品了如指掌,动作纯熟麻利。
而香儿,则时不时的向我投来顽皮的目光,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她知道什么隐情似的。。
子涵只是静静的坐着,非常静,静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虽然近在咫尺,我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又抬起头来看我,只是那目光却那么的复杂,像是隐着某种悲伤,某种至冷的东西,甚至连他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冷了起来,冷得吓人,凝住了似的。
我的身体果然是很强壮。
当天夜里便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慌得张婶大半夜请来了大夫,全家人也跟着整夜未眠,折腾到天色微亮才睡下。
似睡似醒间,偶尔可以在目光中找回一丝的光线,那抹白色的身影却不曾离开过,那么白,白得那么熟悉。
是他,自出了山寨以后,他从来没有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因为有人说过,那颜色很配他。
只是,为何不见子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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