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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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驴心里憋气,家里怪事一桩接一桩,明明就是二蛋那个小扫把星带来的,玉兰却把他当个宝,护得铁壳似的。想找人倒倒苦水,可鬼谁的身不好上,偏偏就上了他的身,虽说当时掐的是二蛋,真掐死了也是好事,只不过就怕村里人不这样想,撇开二蛋的死活不论,单单是他招鬼上身这事,谁都怕他撒了疯逮谁掐谁。马永生死了还能到处跑的事,村里人认定他那是鬼闹的,说他的孩子肯定是个鬼娃,他老婆只怕也不干净,说不得就是不人不鬼的怪物,都要把他老婆孩子烧死。三驴自己当时也跟着狠闹坚持烧人,因此眼下自己叫鬼上身,那是咋样也不敢说出去,怕村里人也要把他烧死。
去通知村长二蛋已经找着的路上遇着刘大炮弟弟刘小炮,那小子正急红眼的扯着脖子叫二蛋,一下瞅见三驴慢吞吞地晃过来,就急忙问:“找见二蛋吗?”
“看你急的,二蛋又不是你家的崽。”三驴听他一开口就是问二蛋找见没,心里顿时一通火起,没好气地说,“你不在家看着你哥,到处跑啥,到时死了来不及看最后一眼。”
刘小炮一听这话顿时翻起眼白,眼角一吊,斜瞅着三驴撇嘴说,“不找着二蛋,剩子哪肯带队进山找鹿,我能不急么!哪像你似的,缺心少肺。你好歹也是二蛋的嫡亲堂叔,他家里人死光,你不把他领了家里养着,还不让玉兰收下他,咱村就数你最不是个东西。”
三驴最听不得这话,霎时就气青了脸皮,一拳打在刘小炮的眼睛上:“你是个东西,你咋不领了他家里养着,你妈还是他的小表姨。村长大会上问谁领养他的时候,你咋当个夹尾巴的菜狗,缩得龟壳似的,屁也不放一个。”
刘小炮挨了一拳退开两步,也不还手,只呸了一口唾沫说:“一表三千里,我妈和他家还不知道是哪代上攀着的亲,冲着一个村父辈又同姓才叫声表姨,你爷跟二蛋太爷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咋好相比的。瞧你那[尸从(sǒng)样],狼来了就吓得不敢给二蛋开门,叫他个才四岁大的小崽自己去跟狼群拼命。我要是跟你还手,那还不如跟头牲口放对像个样子。”又往地上狠啐了口唾沫星子,“骨子里连个畜生都不如,披了人皮还真当你自己是个人样子了。”说完,转身就走。
三驴气得两耳嗡嗡响,一下从后面扑上去,扯了刘小炮的脑皮照头狠擂。刘小炮猛一把将他掀开,还没来及还手,脸上就连着挨了七八拳,被打得两眼发黑,一头扎了雪堆里,碎雪沫子一下闷了口鼻内,顿时上不来气,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三驴一脚跺在背上,不由得猛吸口气,就觉得胸口一冰,之后就再没感觉。
三驴狠打了半晌,累得抬不起腿才一**坐在地上,狠喘几口气后,又抬脚踹了一动不动的刘小炮一脚,这才勉强站起来,再给他二脚,啐了一口,咕哝着说:“你***算个屁,假模假样的跟我装熊样,有种你就把那小崽领回家去养着。”说完,这才摇摇晃晃地去了剩子家。
剩子把井绳绑了腰上,让马老六放绳,他自己倒着头下了井,另拿根绳绑在井里那人的脚上,叫马老六把他绞上去后,两人一起用力把那人拖上来。马老六丢开手里的绳头,扒开那人的头发,瞅着有点浮肿的脸看了又看,有些不敢确定地说:“剩子,你看这是谁?我啥瞅着他有点像满贵?”
“瞎说,满贵都死了几年了,这咋能是他。”剩子解了腰上的井绳看过来,发现这人长得和满贵不是一般的相像,也有点犯嘀咕,“还真像满贵,咱村啥时来的这人?”
“没听说咱村来过外人,除了去岁入冬前你出过山,就是前些时候给刘大炮请的山外的大夫,哪还有啥人了。”马老六盯着那人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像是满贵,伸手扒开那人左耳根后的头发仔细瞧,“剩、剩子,这真是满贵,你看这个疤,可不就是咱小时候打仗时葛大强给他砸出来的,当时还是你给他找的草药敷上止血的。”
“真是满贵,他不是早就死了,老支书还专门出山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这,这是咋回事?”剩子觉得一脑子晕,用力地敲了几下脑门,抽了二块倒下的栅栏板子,把满贵挪了上去,“把他送了老支书家认人,说不定咱认错了。”
“错不了。”马老六帮着剩子拉着满贵往老支书家走,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是啥滋味,嘴里一阵阵的泛苦,“剩子,你说咱村这是咋回事?到底是人闹的还是鬼闹的?老支书和村长都说是人闹的,那马永生都叫人开膛了,还能到处跑,这也能是人闹的?上次你说的那事,你看真的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总得弄清是咋回事,玉兰她妈的后事迟些办,我进山再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着鹿,我今天夜里休息一晚,明天就走。我一个人进山动作快,估么着能多走几个地方,这事你别说出去,我三天内就赶回来,我家里你和赵进喜帮我盯紧了。”
“毛毛还没找着。”马老六差点蹦起来,转着头四下看,大叫了几声,跺着脚说,“你说说我,那会儿瞅见那小崽的时候,我咋就没把他拉住送回家去。”
剩子叹口气,回头看了满贵一眼,突然看到后面有血滴,急忙过去细看,发现血是从满贵身下滴出来的,盯着满贵的身子看了一阵,抬头瞅向马老六。马老六正看着剩子,见他突然抬头盯着自己,不知为啥心里突然惊了惊,不自在的动了动:“你,你干啥这样瞅着我。”
剩子抿着嘴,脸色发青地说:“惠芳抱了一副半人的内脏,这事你知道的吧?咱村被开膛的就只有马永生一个,多出来的半副内脏——”剩子住了嘴,指了指满贵。
马老六混身一哆嗦,猛地退了一大步,脸皮煞青乌黑,暗哑着嗓子说:“剩子,你别吓我,我胆子可没你的大,吓死了,我妈咋办。”
二蛋揉了揉眼睛,眼前确实没有惠芳,抬头就看到刘小炮走进来,样子有些古怪,脸上也是绿莹莹的。玉兰见到惠芳不见了,又听到外面有人来,一下就弹跳起来,三二步冲到门口,一把抱起二蛋,对着门外大声喊:“有人,有人,是谁啊?”
“是我!”刘小炮就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走,“我是来问一下二蛋找见没,要是找见了,剩子能不能再进趟山。”说到这儿,刘小炮停了口,扯了扯头发,干咳一声,才接着说,“我知道你妈去了,本来不该这时让剩子进山,只是我哥实在不能等。说句你别往心里去的话,俗话说急活不急死,你妈的后事能等,我哥的病等不得。玉兰,你就发发善心,救我哥一救吧!我给你跪下叩头。”说着,刘小炮就跪下叩头。
玉兰刚听刘小炮说让剩子进山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两眼四下瞅着,就想摸了扫帚打人。还没过去拿,就看到刘小炮跪下叩头,愣了愣想起老支书说刘大炮撑不了几天,将心比心,要是这事落了自己头上,也得和他一样吧!
二蛋盯紧了刘小炮,眼光在地上墙边来回扫,就连门板凳子都有影子,刘小炮却没有。昏黄的夕阳残照映在门框上反着暗红,照到刘小炮的身上却消失了,就像是被吞掉一样。二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向刘小炮的后背,雾沉沉的像有层东西,皮一样贴着他的背,咋也看不真切。
玉兰半晌吭不出声,看着刘小炮叩了几十个头,才终于憋出一句:“剩子回来我跟他说,他要是觉得能去,我不拦着。”
刘小炮听到玉兰这话,又是狠磕了十几个头,这才爬起来,感激地说:“玉兰,不管我哥能不能救活,都承你的大恩,以后要是有个啥事,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得帮你。”
“说这干啥,咱一村里的人,七亲八戚远得近得都是一家,这是该的。”玉兰挤出个笑脸,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很不高兴,想着到时咋样拦了剩子,不让他进山。
二蛋一看刘小炮走了,立刻从玉兰身上挣下来,追着跑出去,玉兰连忙追过来,一把拉住二蛋:“乱跑啥,天就要黑了。”二蛋在玉兰拉住他之前,看到刘小炮一走出院门就消失不见。
玉兰抱了二蛋到三驴门口,叫了二声没人搭理,推门进去一看,发现屋里没人,被子半掀着摊在床上。玉兰屋前屋后的找了找,没有找到人,这才想起剩子让三驴去知会村长他们,村长他们来了家里找毛毛,三驴却没有回来。
“这头野驴,这个时候还不着家。”玉兰气得骂了一句,心里有些发急,后悔刚才咋不让刘小炮帮着找一下姚大夫。回屋看了下姚奶奶,毛巾掉了一边,人也睡的安静,看样子好像摆子没有打起来,摸摸额头,有些烫手,连忙拿毛巾在断凉的水里浸了浸,拧掉多余的水后搭在姚奶奶额头上,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大夫。
正在迟疑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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